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3、一百八十九、合欢 之 猫腾鼠跃(日月二话) ...

  •   五月,岭风正韵。

      山深林密处杳无人烟却满是延绵数里的花果丰树。隔雾望去,花青枫看着漫山遍野叶绿泛金,心境平和宛如止水凝湖。

      “已经熟成,遣人快马送去吧!” 他轻声吩咐一旁听令的手下,和煦微笑,宁静不似凡人。

      东京,大内,泰清宫。午膳后,溽风袭人,太后被孙女缠得倦累,也不再管她,正要回里室小憩片刻,就见宫女进来禀报,说是皇上遣人来送新进宫的贡果。

      来人一身绯红官衣,玉树临风,大气潇洒,一转进门就耀眼夺目,举手投足的见礼更吸走了所有老少宫女的气息与眼光。

      “展昭?!”赵菡儿一眼就认出来了,太后闻声一恍也记起,原来是一年多前那个起过冤案的御前侍卫,只不过如今可比当初蒙冤的落魄强上千百倍,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相较他身上大红的四品官服,老太后不禁瞄了一眼身旁泰清宫主事,同是穿着一缸染出的颜色,怎么就那么不班配呢?

      “禀太后、九公主,这是今晨苏州刺史刚刚进贡进京的洞庭九岭枇杷,皇上见鲜嫩可人遂命微臣立刻给太后送来。”展昭呈上那只描金漆食盒恭敬回话,宫人取了打开,只见十余颗鸡蛋般大小的金亮鲜果,黄灿灿的,甚为讨喜,入口锡汁满盈,绝品酸甜。

      开封不产这种娇贵的‘果中之皇’,赵菡儿年年喜食见之眼前大亮,吃的兴高采烈,太后也觉得稀罕,数颗不止,赞不绝口。祖孙的天伦之乐,喜不可言,看在展昭眼里甚为感慨。唉,还好天道公允,否则两国对峙生离人寰,即便是生养在帝王之家的金枝玉叶也未必能有如此平凡的幸福吧?

      傍晚回了开封府,自家大人与公孙策在花厅下棋,四大门柱正围在院中聊天,时不时朝厨房方向张望。展昭不用问就知道,定是在等包夫人的八宝粥出锅,不禁侧脸忍俊的摇摇头,也不打搅他们。倒不是他不想吃,而是反正等会儿只要房里膛火一熄,又是一场龙争虎斗的好戏,在南厢房都能听见,再来就是。

      不过如此算来,近日的确是少见的清闲。他边想边朝自己房里走去,边走边数这半个月办的案子。好像还真的都已稳妥,这么说不如忙里偷闲去看看他吧?

      于是这猫次日清晨便策马出城奔云台而去。正值初夏,到处花团锦簇树绿林青,山外风和日丽不碍山间雾低水朦。云台以水叫绝,三步清泉,五步深潭,十步飞瀑,千姿百态鬼斧神工,加上历代文人骚客不远万里来此吟游题字,让人一路上尽享‘天府有意巧夺人,人间佳妙又胜天’的禅宗精妙,即便展昭已来过多少次,依旧是百品不厌。

      若是日后了却公门,陪他隐居于此当是更妙。展昭如是思量,不知不觉已至‘苍廷’,落了座端了茶,才知道耶律彦和今日其实游湖去了,不到日暮是不会回来的。

      “可是去了谷西小龙溪?”他问家仆,听者点首。

      呵呵呵,看来相比上吻天宫,下蹈石坪的泉瀑峡张扬,他还是喜欢色泽悦目,清音悦耳的雅致呢!这番与自己相同的偏爱不知算不算心有灵犀?展昭心下一热,微笑着出门寻他而去。

      小龙溪在‘苍廷’以北,山行七八里,接子房湖,一路上峭壁耸翠,峰石竞秀参差,俏丽尤佳,潆洄涧深处,溪床曲折有致,高低有别,色彩各异,深浅不一。而泉水入涧,或涓涓郁流,或湍湍激荡,或倾泻而下,或妖娆绵延,或倾或坠,或凝或止,逆水而行,山水清音,如同仙游,妙不可言。在所有耶律彦和中意的云台山秀中,此处是距离‘苍廷’最近一处,也是当初两人最常停匿的地方,所以展昭轻车熟路,不消半个时辰便已行至。

      山谷里鸟雀声鸣不绝,光影洒在灌木上花花绿绿,浓淡相依。展昭四下张望,顺着溪水逆行,一路找寻,穿过隋唐山寨,清漪仙池,直到了水帘仙居还迟迟不见人影,不禁挑眉。就在这时,林间深处溪水岸畔偶有一声鱼儿乱水轻响,虽稍纵即逝,却绝不会被有南侠之名者轻易放过!

      循声而去,越过溪边的丛生苇草,卵石铺就的自然青白上,一抹淡紫如同纵有妙手也执挟不来的天边霞云,飘逸潇洒,御风蓬叶,落落欲往,矫矫不羣,却又散尽高贵,泛彼无垠,是只可不羁自驭,不可勉留强求的世间清绝。一时间,展昭觉得眼前如画的青山绿水似乎都只是为这个人明丽。

      只不过如今这傲世之人正挽着裤腿儿背对来人站在水里。鱼竿反而支在岸上。

      “耶律,你在干嘛?”这猫好奇的走过来,朝碧玉一般的溪水中望去,不明所以,但脚踏青石的微响,已足以惊走围着鱼竿打转的水生。

      “儵鱼出游从容,观之,才知当真是鱼之乐也。”耶律彦和闻声笑答,转身涉水上岸,衣角尽湿。

      展昭微笑着回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被你惊走,不会被我钓上来烤着吃了,还不是可喜乐事?”耶律彦和戏谑一笑,照例给他一个问候的拥抱。

      那猫一愣,在他怀中‘噗嗤’笑出声来:“还当你是磻溪吕望,原来竟是嘴馋!”

      温柔气息略过耳廓,耶律彦和贴耳附笑曰:“圣贤难道就不食人间烟火?我肚子饿了呀!”

      如此惬意,看的出他心情大好,也许真是悟得山水自在儵鱼之乐,可也许…..只是习惯了遁隐山林的寂寥而已。思绪至此,展昭抿了下唇,但在对方还未察觉之时便挂满笑颜:“你摸鱼时可曾想过要准备两人的份?”

      谷中雾散风清,金色阳光慷慨的洒满碧若莹璃的水面,粼光熠熠,灿比银河,亮若湫丝。一清见底,水中石上,一蓝一紫两个松挺身影隔溪而立,衣如曳柳,静若沉罄,遁匿人息,隔绝煞气,无疑已是互融于天地,化地韵于己身。

      银白的鳞光渐渐频密,这种只生于溪湖纯水之中的精灵没了生气打扰,才会于泛金水下若隐若现,悄无声息的徘徊。

      然突然之间,紫衣彭袖逆风而动,几道幻影快如飞蝗闪电,只裂一纹水面,不碍溪谷清宁,尖细的寒芒比中空的苇杆更加结实锋利,短短几支在手,便可刃利如箭。碧水中飞溅数道银花,而煞戾之气却仅似流星天雨转瞬即逝,眨眼不到一切均已恢复祥梦安宁,仿佛依旧静待水起,甚至未曾过多惊吓水中银鳞。

      见对方气息得控潇洒自如,刹那间便偃旗息鼓,展昭眉眼一弯,浅描一笑,毫无预警突然腾身而起,透骨剑气如万水倾闸,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十丈之内溪水陡然挑震,一时间谷底水幕帘墙,相较前人的止水心静,是截然相反的惊鸿慑鲛!而银鳞皆乱,交空而舞,不碍寒芒犀利卓绝,数道风声盖不住水溅凝翠,却令观者目睹箭无虚发的精彩绝伦!

      点石诺水,耶律彦和心头一动亦是飞身而去,不怠玉珠尽落,便于空中一把将那才貌天妒之人揽入怀中!青丝挂润,凝脂染绯,一对深潭墨眸隔着氤氲水雾清澈迷离,仿佛天地伊始的灵动,落于凡间的仙葩,纵使踏尽红尘,却不染纤尘全无喧嚣,纯粹的只是万世不变的青白皓洁。

      溪边老榕之下,青枝垂条,卵石泽润,天檐地榻,光影叠错。十指交扣,两心交融,妒煞环绕的榕枝并蒂,溪中的鱼水共生,不分彼此,不问沧溟,只为对方缠绵息叹,只于一世温玉存情。

      云雨偃息,薪火一起,白鲦鱼吱吱作响,香飘四溢。展昭枕在耶律彦和腿上,侧脸注目火焰热力满盈,想起刚刚这人差点将自己烧灼殆尽,脸上还是泛热。耶律彦和知其甚微,俯见白玉凝脂上又挂霞色,哑笑的同时主动给了他个台阶。

      “不年不节的你能有空来,少见。”

      那猫腼腆一笑:“怎么,我特意来看你,反倒是不喜见了?”

      “就是太难得了,才让我不得不想该不会是有公事顺路而已吧?”耶律彦和拂过展昭如墨的青丝,依旧凉爽潮湿,自己刚刚突然拦腰抱住打乱了他的阵脚,结果均是没能躲开被剑气震飞又落回来的水雾,弄得二人衣衫尽湿。

      “我看似那么没有诚意吗?”展昭故意将他一军,然而无法多陪他的歉疚欲盖弥彰,即便对方无数次的重申没有必要。

      见他一如既往的死心眼,这个昔日帝王似乎也找不出再多宽慰的话。算了,随他吧!若他终有一日也能抛开舍下,也许就会明了为所爱之人默守的寂寥也并非只有苦痛。

      束发披衣之时,肩上一抹淤青新伤映入眼帘,不严重,但却定是满月夜后不过十几日的事情。耶律彦和立刻皱眉:“你又干了什么?”

      展昭边理顺衣襟边笑着宽慰道:“这不是被人所伤,是九公主日前学驭马之术惊了坐骑,我手脚不够快,便被马撞了一下。”

      见对方脸色不悦的盯着,那猫立刻过来殷勤的替他将衣带系好,赔笑着说:“是是是,是我不好又弄伤了自己,你看,我这不是主动来找你了嘛?”

      “知道错就不该作吧?这没诚信的死猫,莫非你只有受伤才会想起我?”耶律彦和瞥眼瞪着他,其实也并非真的一点儿怨气都没有,因为这男人做事太执着,即便是傲世的身手总耐不得老是不管不顾,大伤小伤就未曾间断。

      “也许就是因为家里有个神医,我才会有恃无恐吧?”展昭两眼望天,惬意满盈的自嘲一句,而后回眸一笑,满满坦荡信任,看的见者心湖顷刻震荡。

      ……原来你终于当这里是家了?

      不是开封府,不是白玉堂,而是这里,是我么?

      温暖突然拢上肩颈,耶律彦和将下巴轻轻枕上那猫的肩膀,喃喃一句:“昭,我们去趟常州吧。”

      展昭一愣,没料到他一个契丹人居然会讲出这样一个提议。

      对方浅笑: “我想看看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

      家乡么……

      展昭侧目看着云台清澈的溪水,酸楚油然而生,才恍悟原来自己心中挂记的那片山水其实已经模糊的不成样子。因为与那白老鼠和乐一家的陷空岛不同,自己的昔日旧故如今已然再无可挂之人,所以‘家’的概念早已甚为陌生。

      见那猫有些犹豫,耶律彦和将唇轻轻抵上他的耳廓,语气暧昧的近乎恳求:“可好?”

      温暖从肩颈传入心间,展昭只得点头应允,毫无抵抗之力。

      见者得手,微微一笑,将展昭环的更紧。是啊,其实在上京时我似乎就很想知道,那片生养了你的山水究竟神奇在哪里呢?

      青石苔痕,杨柳拂岸,常州的夏,绿的让人心透彻。

      展家旧宅距常州城南二十余里,顺着官道,一路上蝉鸣悠扬,水塘清幽,浓重的乡音不时入耳,对于久未归还的展昭而言,心中百味。年少时便随着师父久居苏北,对故乡的记忆其实早就不再,而最后一次回乡扫墓居然都已是近十年前的事了。

      灰墙青瓦,藤蔓蜿蜒,普普通通一座宅子因为没人照管,已经很是有些破旧不堪。门扉轻掩,推门即入,院中也是一片破败,漆门尽退气象皆衰,当是久未有过人迹。两人入了厅堂,耶律彦和环视一周:“府中没有留人打理?”

      展昭摇摇头:“我离家之时父母均已谢世,又没有兄弟姐妹,所以随师父走时便遣散了家仆,只有忠伯一人执意留下。后来他老人家也过世,我又多年滞留契丹不曾回还,宅子自然荒废了。”

      耶律彦和看着他酸楚无奈的擦拭椅上厚厚一层的尘土,便走过来揽上他的肩膀抚慰,同时有些暗暗后悔,何以未细问过便冒失前来,无端搅起他的伤心往事。

      “你坐一下,我去烧些热水来。”面对面目全非的家,展昭尴尬的招呼,转身便向后院厨房走去,耶律彦和哪里坐的住,也是一路尾随。冷锅冷灶里外都是蛛丝,即便在御膳房呆过近两个月,这平时身手玲珑的御猫显然对锅碗瓢勺知之甚少,仅仅刷洗锅盏便忙了个纷乱,支灶火更是弄了个满脸花。但耶律彦和一直于旁静静看着,直到展昭终于满头是汗的将一锅水烧热,再回过身来寻,一方清凉的帕子已经及时的敷在那张花猫脸上!

      那猫知道自己定是笨手笨脚让人嫌弃,脸色一绯道:“耶律,我自己来——”

      对方只是笑却并不停手,仔仔细细的将那张凝脂玉润的脸庞擦拭出来,而后才对着久久平息不了尴尬的那人言道:“你啊,辛苦烧了水,可曾想过何来的茶么?”

      是啊,自己哪里寻那待客的茶叶呢?展昭一愣 ,脸随即更是晕红,但心里的苦涩慢慢泛溢出来,唉,本以为是回家,结果却是比过客还陌生……

      这般伤感涟漪般传染,一旁的耶律彦和也是心中轻叹。难怪他对开封府对那只锦毛鼠如此情重,原来普天之下能让他回还的‘家’怕是也就只有那里了。但他随即很快收拾思绪笑盈盈的对那猫建议道:“只有二十里而已,时候尚早我们不如再进城去采买些日用可好?”

      就这样,两人双马踏着江南夏绿回了常州城。这座漕运古城没有耀眼的青山绿水,没有显赫的人文雅士,一切来去匆匆,因南北商运的货船而兴盛,多少年来也只是维系着这样一个简单的存在缘由。

      打马过街,人头攒动,似是有集,熙熙攘攘喧闹纷繁,两人便将马匹寄放于路街茶楼,顶着热闹慢慢溜达。一代帝王见多识广,可显然没有过当街采买东西的经验,茶酒琐碎凡是他想到便要事无巨细的一一买齐,倒是周到缜密,可惜不屑两刻时辰,手里边就提拿了不少物件,街市却还未逛下五成。

      就在两人犹豫着是不是该偃旗息鼓之时,路中人流拥挤过来,定睛细看原来是路人躲避一群当街追打少年的男人,须臾不到已近身来,那个少年从两人间撞过,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亏耶律彦和手疾眼快一把扯住他的腕子,否则绝对跌个满地找牙!

      展昭见那群追赶之人手持棍棒满面杀气,立刻挺身挡在前面立目问道:“尔等何人,为何当街打人行凶?”

      为首一人怒斥道:“你这厮休要多事,这小贼混入府中为窃取我家老爷的御赐喜书而来,爷要扭他见官,问出幕后主使之人!”

      那少年当即气愤填膺的骂道:“你胡说八道!你们哪只眼见我偷东西?!分明是你们与人结怨或是有了内鬼,我才入府几日,根本不知道什么喜书!!”

      “放屁!不是你,府中何以独独跑了你?人赃俱获,你这小王八蛋还敢抵赖,看到了公堂怎么收拾你!!”

      展昭见两方骂的口水横飞,想来一时难以理清案情,还是该入堂审断,结果一时多事,便也随人流跟着来到府衙看击鼓升堂。堂上细问,原来数日前这个少年于市卖身葬父,当地名门翟府当家心怀仁念招他入府中作了家奴,可不过几日便遗失了镇宅之宝——翟家先人因督漕有功而获颁的御赐喜书。关门逐一搜查,居然在这少年房中寻得,于是便有了早间一幕。

      怎么看都像是个入室行窃案,却不知为何无端盗取皇家的赐旨,展昭看那少年不过十四五岁,相貌不羁却也不带恶样,若真是他盗取也必是受人指使。可嫌犯不认,官家便要动刑,十几只杀威棒猛然一砸,堂上堂下都是肃然一惊。

      展昭当然觉得证据不足便对一个孩子用刑有悖情理,可还未等前迈半步,耶律彦和便一把将他拉住,回头一看,一对深邃眼眸中满是戒备。

      他附耳于猫轻声言道:“...昭,我看还是算了吧,这种事既已入了公堂你我便不宜再插手!”语气蹊跷,听的那猫心下一怔,转念一想,即便耶律彦和已经易容,可在世人眼里是个不会武功的江湖神医,若是惹祸上身走脱不易,况且还有暴露身份的危险。

      可是.......

      眼看着堂上少年吓得面色苍白喊冤不止,疑点重重之案官家居然大有屈打成招的架势,这只开封府驯养的御猫正气凛然又岂能容下此等不平?结果展昭再视回来,目光复杂却满是歉疚,看的耶律彦和心下无语,终是微微一笑:“那我在宅中等你,多加小心!”

      月上三清,待展昭风尘仆仆进门,展家老宅中只有后园灯火俨然。垂条柳下,一身素衣的耶律彦和当是等得无聊,正与那只胜雪精灵星月为伴,桌上的简单饭菜也貌似冷了很久,依旧未动。

      然而就在此时毕月一声长啼振翅而去,主人眼中也是冒寒,展昭尴尬的抿着唇,身后跟着那个被人揪住交付公堂的少年,惊魂未定。

      “…你去将饭菜热来!”院中沉默片刻,耶律彦和突然命令。进来的两人一愣,那个少年随即明白讲的是他,怯怯的看一眼展昭,而后忙不迭跑去端了饭菜四处找厨房。

      院中很快就只剩两人,那猫当然明白对方的默然里其实也并非责备,但还是觉得未与其商量便突然插手这等闲事带个多余之人回来实是折煞风景。

      “耶律,对不起——”他急于道歉,可对方只是接了他手中的巨厥剑置于石桌上,将之拉近坐了。

      “有了外人,还是叫我昊天吧。”耶律彦和苦笑一下,“可是那昏官冤枉好人?”

      展昭点点头:“明明疑点重重却固执臆测,草率妄断,我担心这孩子留在牢里便要吃亏,所以才……”

      耶律彦和似是有些惊讶:“你劫狱?”

      “作保。”

      那猫也是苦苦一笑:“毕竟是在常州,年少的无用名声不当饭吃却还有人记得,加之如今有了四品官衔能撑些脸面,保个未得手的小贼勉强够用。”语音未落听者便已斟了酒水,展昭一看居然用的是两只锃光瓦亮价格不菲的银盏,遥远的契丹样式。

      “回来时遇上了贩卖北货的商贾,心血来潮就买回来了,反正这里的杯碗我是一只也找不着。”

      耶律彦和微笑着自斟,然而其言入耳,那猫即便点头赞许眉心却若有似无的微皱一下。他是生养于不羁草原的帝王,是不是也怀念那片可以纵情疆野的北国呢?毕竟这里是中原,却不是他的故乡啊…..

      入夜,耶律彦和见怀里气息久久不曾轻绵,知这猫醒着,干脆挑明他的心事:“按照你们大宋例律,丢了御旨当论何罪?”

      “…不是现职,于法算不得藐视皇威,只是祖上的功荫丢了是憾事,于情却是有愧宗罪。”那猫偎在他怀里,心下感悟这男人心思敏锐,一下便能将自己所想看穿,世上有这般默契相知委实难求。

      “你觉得这孩子不是疑犯?”

      展昭摇头:“若是为了盗宝而来,得手后哪有不早早脱身的道理,更何以会将赃物藏在自己屋中等人搜查?我想也许是那贼人当时不知何故无法将喜书带出府,便顺手藏进了他的房里。”

      “也许他是受人指使还未来得及销赃?”

      此言一落,猫眼中立刻警觉起来,因为身旁之人一向识人善认,单就心机而言自己其实早就甘拜下风了。想他早间在府衙堂外的一句警告,展昭当即心生不详,难道他觉得不妥?

      “耶律,你是不是察觉了什么?”

      一个吻突如其来,齿间一抹幽香,被对方硬塞进颗软软的果子,甜的好像蜜汁一般。那猫心下不明却还是稀里糊涂的咽了,许久,双唇相启才迷离的望着一汪清湖之色问道:“……你喂我吃下什么?”

      耶律彦和手指一抬,那猫顺着所指朝床头侧柜望去,才见一卷荷叶包裹的小食,刚刚那颗果子原是他从中摸出来的。

      “豆茸枇杷啊,听说是你们江南此时的特产,回来路上尝过觉得甚好,本想明早给馋嘴猫一个惊喜,谁知你这夜猫子煞是熬人!”他说的戏谑但是眉峰未松,心细的展昭怎会放过,狐疑就没断了去。

      结果借着皎洁月光,耶律彦和的侧脸似乎被银霜笼罩,眉峰微蹙片刻终言一句:“只是冥冥之中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你若追查定要当心。”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