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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一百四十三、解魂砂(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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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令展昭和白玉堂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业火未息,因果已至。
当他们相约聚首浊水溪时,公主也在。还有那个西夏武将,就在公主身旁。
只有他们两人。
这……怎么可能?展昭和白玉堂一瞬间都感到一种被天道戏谑的震惊!
魈樊嘴角上翘,挂上本就不适合他的笑,却冷得没有温度。“哼,有何大惊小怪的!这本就是我党项人的地盘!崇山峻岭穆铧单单把车赶进这座山来,自然知道厉害,也包括你们都不知道的林间捷径!”
“你这西夏蛮子好狠毒!明知有诈还故意让自己人中计?!哼!爷最恨你这种披着人皮的畜生!有本事放马过来再跟爷一对一,看爷不把你抽筋扒皮!”被他的轻蔑挑逗,白玉堂顿时怒火中烧,连脑浆都要沸腾起来!
“玉堂,不要冲动!公主还在他手上!!”展昭见他宝剑出鞘,立刻上前阻拦。然而魈樊并不言语,而是挂着一抹冷笑轻哼一声,将视线转向天玺。
那一双紫色眸子泪眼婆娑,白皙的脸庞面无血色,朱唇轻抿难掩颤抖,看的展昭心湖中顿时激起不详的涟漪。
“……昭,你们几时知道我是李元昊的人?”珠圆玉润还是那空灵的甜美,清淡婉约,却沉重结实的砸在展昭和白玉堂的耳膜上!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沉默,再相望,展昭眼中布满无奈的惆怅。
“临行之时北院王爷告知吾等,公主与辽王潢水相遇前,就已在西夏居住数月。”
“——你们也知道那些马贼是我杀的,对吧?”
“………”
生生吞咽的话语更在喉间,足以令泪水挣脱束缚。垂目而视,袖口残留的赤红血迹仿佛还带着人体余温,还有生命,甚至还在流动,瞬间侵染了白皙的手掌,彻底抹杀不掉的罪证!原来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我真的是祸水!她阖眼,一片鲜红。原来这一头如火的赤发,都是染血罪恶的证明?我——到底是个妖孽,否则怎会给周遭人带来这般灾祸?
“……将军,我跟你走!”许久,天玺眼望青天深吸口气,说出这句足以使展昭五雷轰顶的话语!
“天玺,你说什么?!”他星目圆睁,眉峰紧蹙,脱口质问。
“给他!”然而天玺仿佛无视他的惊诧急躁,仅侧目魈樊淡淡的吩咐,而后者闻听依旧令人畏惧的肃颜,但从怀里摸出一只锦囊,手一扬投向展昭。
“这是什么?”展昭接过蹙眉回望,警惕。
魈樊嘴角上挑冷冷的哼了一声之后才道:“天残蛾毒粉的唯一解药——‘解魂砂’!”
此语一出,展昭和白玉堂顿时又是宛如被雷劈中!不是说那是种稀世奇毒,世间知情不过三四人吗?怎么这男人也知道?而且还有解药?!
天玺沉默的盯着他手中的物件,心里波涛翻涌五味杂陈,甚至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把解药带回去,救陛下,铲除萧墙逆贼,还人间一个太平!……然后告诉他,我的确是西夏派来谋他江山的人,只不过如今事迹败露不得不逃!”
她泪花湮灭说的坚决,顿悟一切的大气凛然,却从始至终不敢直视展昭的眼睛,字句如刀般锋利,但伤人更伤己,一出口就把自己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展昭猛地心里一悸,寻不着她的目光却依然毫不犹豫的戳穿她的谎言:“胡说!你更本就不是李元昊的人!”
“天玺,你说过你与展某都不善辞谎,如今展昭就算是瞎子也能看的出你是被这西夏人迫胁!且不管这囊中是否真是解药,李元昊待你如同禽兽,冲这一点我也不可能让你跟他回去!”
“——猫儿说的对!就算你是妖魅魍魉,也算有情有义,五爷我也不能看你再落入李元昊那畜生手里!”
展昭身后的白玉堂听了引马前行两步,也是举手翘剑直指魈樊:“看在这药的份儿上,爷今日放你一码!赶紧给爷滚回西夏去!!”
谁知魈樊深邃一笑应对他的怒目圆睁,话语却更是令人大惑不解!
“白玉堂,本来今日之前我还以为可以放过你;但世事难料,如今我非带这女人回营复命不可,所以你的命我是要定了!”
“将军——?!”天玺闻声大惊,呼喊出声的瞬间,魈樊已是突然驭马朝白玉堂冲去!展昭也被这西夏人突如其来的杀意惊住,来人策马擦身的瞬间居然没有想起横剑阻挡!
眼见着白玉堂与这西夏大将又陷入一轮苦战,展昭和天玺都有些惊诧莫名。他和玉堂有仇吗?为何杀气如此厚重?!两个白衣银甲之人上下翻覆,剑光快如飞芒流星,劲势如飓风暴雨,冷寒青锋划带出破风呼烈之音,混着凶猛的剑气迫睫冲咽!
然而见魈樊突然怒气山起的朝自己冲过来,白玉堂也是被袭了个满头雾水!这个西夏蛮子不是一向冷静的瘆人吗?怎么被爷一两句话就惹的这般躁动?!可爷与他也就几面之缘,就算是因为数月前辽夏兵戎相见时各有所图,也不该如此携怀私怨吧?!
因为心里疑惑,白玉堂不知不觉有些偎手偎脚,未能全力施展;但是魈樊明显毫无顾忌,不但来势破竹,刀刀凶猛,而且戾气四射,越战越勇,几乎招招直指白玉堂的咽喉要害,转眼之间不但渐占上风,还数度差点儿将白玉堂逼入困境!
“公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展昭大惑。然而天玺与他四目对视慌忙摇头说道:“我、我…我也不知道!!”
“那西夏人可对你说过什么?”
“他…他说李元昊与陛下是因我结怨,解铃还须系铃人,我若不入夏,两国将兵戈不断!”
展昭听了依旧不解,辽夏恩怨和玉堂有何关联?
但此时最想知道答案的恐怕非白玉堂莫属!他心中疑惑的将自己与这西夏蛮子的所有照面悉数细数一遍,可除了玉高寺外是爷吃亏,没有结过梁子啊!这厮何以如此恨爷,招招致命,分明是冲着爷这颗项上人头来的!
剑锋飞影交叠,既是索命就容不得他细想!兵器撞击发出清音脆响,纷至沓来!白玉堂不敢怠慢,抖擞精神应战,身剑合一,且攻且守,手中宝剑如同腾蛟灵蛇,又是十几个回合下来,渐渐扳回劣势。
然而背后的伤痕禁不住连用狠劲儿,一个转身横砍的瞬间伤口突然绽裂,白玉堂毫无防备,如同被人从后背又斩一刀,身形一晃,就被魈樊待到机会,一道清寒刀光直落下来,顿时就在他手臂上留下一抹新伤!来人乘胜追击,不给他喘息之机便狂劈猛刺过来!
然而这刀却未能如愿。临危之际,展昭飞身腾空而起,剑走乾坤,千钧一发火光落定之时,已经挡在白玉堂身前!
“你到底与玉堂有何恩怨?何以如此紧追不放?!”与敌人咫尺之遥,展昭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眸里的恨意与怨怒。
魈樊被问及气贯筋脉,狠命一推,便将展昭与自己均弹出丈余。带他连退几步站稳身形,横眉立目咬牙切齿的说道:“因为他一定要付出代价,不是这女人,就是这宋人!!”
“你也与耶律彦和有仇?”猛地听到有人挟怨,展昭第一个想到就是这个名字。毕竟‘北国鬼刹’视人命如草芥,天底下恐怕除了蝼蚁就是他的仇人最多!
但白玉堂听闻后似乎若有所悟,眉头一皱脱口而出:“难道是与太子…?”
话语一出就惊得展昭顿时醒悟!对啊,玉堂与辽王哪来的交情,就算杀了这老鼠那契丹王恐怕也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太子就不同了,毕竟是生死之交,回朝那般迁就他,情意总归看重。可是为什么?!
“因为巧依是因他而死!”
白玉堂听闻,心中‘咯噔’狠漏一拍,本就白皙的脸庞更是惨淡如雪。在西夏承蒙这女子照顾良多,否则爷就算不死于那道凶险的箭伤,恐怕也早就饿死冻死在兴庆府暗无天日的黑牢里了!
他瞪着铜铃般的眼睛大声质问:“段巧依死了?怎么死的?!”
“因为担心他在夺嫡之争中被人设计,巧依背叛皇上私拆密旨,还妄图替那契丹太子通风报信递送解药,被皇帝亲卫截杀于途中,死在东胜州城外!”
魈樊垂目须臾再次眼露凶光,舔血弯刀直指展昭身后的白玉堂道:“我不知道你和那辽太子是何关系,但在我西夏之时,那男人本来大可一走了之!但是他肯冒死折返回来,而且为了救你当众屈膝求饶,又一路狂奔跑回安丰求援,可见你们关系非同一般!既然眼下我不能杀了她妹妹,就先砍了他在乎的恩人也是一样!”
与李元昊报怨辽王一样,原来他是要报复太子。听者三人恍然大悟,而白玉堂更是心中一震,瞬间愕然!难怪在西夏大营那心狠手辣的男人会留爷一命,原来是耶律小子屈膝求来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啊,何况是堂堂太子,一国储君!居然真的为了爷两肋插刀舍出这般脸面,忍下如此屈辱?
展昭担心的瞄了白玉堂一眼,看的出这老鼠有些慌乱无措,八成是识得那个叫段巧依的女子,也可能是感念那个屈尊降贵敌前叩首才救他回来的耶律元洪。但是此时此刻哪是伤感的时候,李元昊的追兵任何时候都有可能追撵上来,出了林中的阵势,单薄拳脚如何是他七万西夏铁骑的对手?!
“玉堂,你带着公主和解药快走!我来断后!”展昭想到这儿已是立眉肃目,起剑开式。这个西夏武将功夫了得,但凭心而论自己也不会自惭形秽的认为在他之下,更何况就算玉堂有伤,他一人也敌不过二人联手!
魈樊听了冷冷一笑:“你说走就走,可曾问过公主?”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公主是自愿的?两人急忙将目光投向天玺,却发现她真的很坚定的摇了摇头。
“昭,我已经不能再回去了!”
“这又为何?”展昭心里听了顿时凉了半截!
“你们也看到了,我不但不记得做过何事,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就算不是个的妖孽,也是注定会给人世带来血腥的不祥之人!”天玺咬了咬唇垂下眼眸,但语带颤音接着说道,“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出什么,但绝不能再将灾祸隐患带回大辽,带给陛下,更不能带给你!”
“不过这些李元昊好像都很清楚。既然这般中意我,他都不怕,我怕什么?兴许哪日发狂,视人命如同草芥,再杀一人就是他了,也算替我大辽铲除心腹大患!”
她边说边将极为怨恨愤怒的眼光投向魈樊,仿佛生生要从他身上剜出块肉来:“我的确是应了你,但如若你敢在那解药上动手脚,看我是不是变妖变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西夏人毫无惧色的领教她的挑衅,居然也是语带怨怒的回敬道:“哼!别说我不信那些乩言乱卜,就算你是大罗金仙我魈樊也绝不会怕你!不过这解药是巧依舍了性命托付给我的,就算我日后还是要活剐了那个男人,眼下却不得不替她完成遗愿!”
“她托付你的?你不是说她亲自送药被人——”
“事到如今,只有让辽王平安过了此劫才能救他儿子一命!巧依明着逃跑,暗中却把解药藏在自己的手札之内,等着我去搜她的行帐!”
魈樊言语至此却出人意料的有些停顿,雕像般轮廓深刻的脸上划过一道短暂却极为清晰的哀伤,随即眉头一皱,冷冷自嘲道:“这个任性的丫头,她早早算准了我不会助她,却使出这般拼命的法子先斩后奏,逼着我不得不应下。她舍命也要作成的事,我再不甘心又岂能坐视不理……”
难道他也爱着那个对大皇兄有意的女人…?天玺听了瞪着硕大的眼睛呆望着这个男人,很确定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恍惚是他内心的情难以堪。
对了,段巧依是受了那耶律小子之托才悉心照料爷的。白玉堂听了满脑子都是身处敌营时的画面,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孔如同透明飘渺的幽灵,从眼前惶惶飘过。
原来她竟是如此痴情的一个女子,为了太子设下这般惨烈的布局,不但用自己的命作饵让李元昊相信辽王必死无疑,甚至还赌赢了这个西夏男人对她的一片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