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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一百三十六、山雨欲来 ...

  •   北方的冬季是一个肃然无味的世界,除去漫天风雪的时候,连偶尔露头的阳光都半死不活,更甭提温暖。

      然而如此冷漠到快要凝固的世界,总归还是有波澜的,而风起云涌的中心就在黄河之滨,那个关系着两个铁血帝国未来命运的紫衣女人正拼命的向辽夏之战的下个战场,辽国东胜州的要塞狂奔!

      她一路从西夏的军前驭马而来,披星戴月,为的就是能在大军赶到前将消息与‘解魂砂’交到契丹人手里!不,是那个辽国太子的手里!

      如今只有他是她最想见的人,为了他的性命,她可是拼了命。不成功即成仁,她心意坚决,可是却依旧难掩偶起的复杂情感!为了一个敌人,背叛了养育了自己十五年的国家与君主,她痛恨自己是这样猥琐自私的人!

      所以她很清楚自己是何等的罪孽深重。而罪人是注定要死的。

      服侍了一个如此嗜血的主子,长久以来漠视他为了一己之私虐杀无数生灵,可如今原本以为已冷漠惶然的心却再也忍无可忍!

      我实在无法看着那个谦谦君子被这群利欲熏心的龌龊之徒暗算而死,而自己居然还是帮凶!

      苍天有眼啊,就算是苦海无涯,却还是给了世人一线期盼一丝希望!即便他的父亲是个天地不容的暴君,但只要他还活着,总有继位的一天,总归会给这片天地留下些许的希望吧?一个懂得悲天悯人的男人会不会终归比一群只懂流血夺命的枭强好啊?!

      马儿身后响起急促的大地颤音,林间杀气腾腾,裹挟愤怒的呐喊。山间的羊肠小道阻挡了她,使她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却也招致追兵终于如此接近,以至于飞驰紧随的箭矢啸啸而来,惊得段巧依下意识的伏低身子!!

      山下的高耸城门已经遥遥可见。只要再接近一些,只要再一会儿就——

      但上天当然不会垂怜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叛徒!她如是想,落马的瞬间,满眼灰黄的天空,沉重的让人喘不过气来,就像不公的世道,也像自己从来没有机会拥有的那个梦想!

      还好,一切都来的如同意料之中!

      她嘴角上翘,任凭洞穿肩胛的数只箭矢支七八叉的粗暴撕扯神经与血肉,却还是没能将那自信的微笑从稚气尚存的脸庞上抹去!

      “巧依!巧依!!你这到底是何苦——!?!”穆铧追至飞身下马,顾不得领军将帅音容失态,搂着血流成河的娇小身躯,唤得哀戚。这个一直待她如兄长的男人没有下令射杀她,却来不及阻止惟皇命是从的那伙同僚!

      段巧依口中满满的是从胸肺逆流而出的殷红,呼吸急速的衰竭,但还是竭尽全力的挤出一个模糊的‘魈’字,听得穆铧眼圈发涩的连连摇头怨道:“他来不了…魈樊他不敢来见你,巧依!”

      可是出乎意料的,她却笑了。笑的安然恬适,只留轻灵空婉的一抹幽魂,却连最后的遗憾都已风逝似的,看的久经沙场的西夏猛将毛骨悚然!

      ——我没有看错他。他…到底还是应下了!

      段巧依喃动几下染血的唇,却没能再说出一丝一毫的话来,千万不舍终归只化成两颗晶莹的珠泪陡然坠落,烫的穆铧连灵魂都被灼伤!

      我是个如此任性自私的女人,怎么值得你爱呢…?

      但孤注一掷的结果,你却比我还要任性。

      你这个傻瓜,如此一来这情谊我只能来世再还你——

      可是…..沾染了满手鲜血的我们,还会再有来世么…?

      要不,我在地狱等着你.....

      你说…好吗?

      而此时在高高的城墙之上,几个与周遭污霾的背景格格不入的身影醒目至极。

      “猫儿啊,你看!那些是不是西夏人?!”

      白玉堂眼尖,老远就望见山间素白之中的点点人影。

      “嗯,好像是骑兵探马。”被问到的人目光深邃的端详须臾如此断言,随即忧虑的转向身旁的契丹太子,“看来大队人马很快就到,我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太子点点头苦笑:“那就在今晚…”随即将目光又落在白玉堂身上,“你的伤不可勉强,不如留下来…”

      谁知他话未说完,白玉堂立刻挺直腰杆一拍胸脯白他一眼叫道:“让猫儿一个人去闯西夏大营?亏你说的出口!不过一些皮肉小伤,奈何不了你五爷!”

      唉,倚着他的脾气,的确不可能甩得开。但一想到进城的那场骚动在他背上留下的一道出人意料的伤,虽然不重,却很碍事,还是令展昭与太子不约而同颇为担心的蹙了蹙眉。尤其是太子,祸起于己,更是愧疚有佳。但自己是一国储君,风口浪尖的交兵之际决不可再来一次西夏的冒险,否则好不容易出现的转机定然会顷刻间葬送!

      “…行,那你现在随我回去,我再替你涂些伤药,免得有闪失。”太子说的底气不足,目光投向展昭,一看就知道请他在旁帮把手促成此事,否则依照白玉堂的逞能性情,很难如愿。

      展昭自是心知肚明,立刻善解人意上来帮衬,生怕这只白老鼠会驳了太子一番好意。谁知这次白玉堂倒是非常通情理,没半句废话就应允,乖乖的跟着太子下城楼回驿馆疗伤去了。

      展昭目送着两人消失在阶梯口,长叹一声。

      老实说世间有些事的确是说都说不清,就像冥冥之中有人引导的前缘后果。要知道进城求援的那日,如果没有这白老鼠当时在辽王寝宫的一番胡闹,可就真的是一盘死局!谁知那个冷面无情的君王当时救子心切,交给白玉堂的那枚錾金掐丝的戒指,居然就是辽国契丹南北院的调兵信物!

      以此为凭,一路被西夏大军阻击退守城中,憋了一口怨气杀心凝重的戍边大将斡特剌将军才终于相信太子所言,斩杀了早前来此宣旨,号令他截杀叛逆,焚城退守三百里的枢密院信使,使得三人孤军奋战的局面得以扭转!

      想到这儿展昭重重的吐了口气。身在边陲毕竟力不从心,当初让太子放手离开朝堂果然是个极为不智的决定。如今前有西夏强敌蠢蠢欲动,后有萧墙内鬼咄咄逼人,不但一时半会儿没有御敌制胜的良策,甚至连救回公主的敕命都遥遥无期,‘绝境’二字似乎真不为过。

      “驸马爷,塞外风大,您还有兴致在这城楼上看风景?”

      身后一个炸雷般的声音响起,展昭赶紧转身,原来是斡特剌将军循城至此。此人年逾六旬,但依然不陨一代悍将的威名,不但鹤发童颜精神飒爽,而且体健宛如壮年,只是连日力挽狂澜的操劳在他本就已经岁月留痕的脸颊上落下青黑。

      展昭初见时就对这样一个气势正派的老将军有些感叹,后来听太子提及此人出身贫寒却心胸磊落功勋卓著,是北院王爷的得力干将,只是不屑朝堂的阴谋势利之争,年过半百却依然甘愿戍边塞外。

      不过经太子一解释,展昭和玉堂也恍然大悟,当初塞外遇袭后,太子为何舍了近在咫尺的西京布防署都府不去,而是北上直奔这咽喉要塞山城,八成就是料到耶律尧音要想蒙蔽说服如此耿直忠良之士难度颇高,即便身处劣势,凭借北院大王对他的多年照应,太子恐怕还是多少有些把握的。

      “将军循城辛苦。”展昭上手揖礼,态度谦恭。

      “言重了!”老将军摇摇头苦笑,一身战甲有些蒙尘。

      自从十数日前西夏七万大军突袭,他就寐不卸甲,剑不离身,一路从黄河岸边顽抗至此,沿路护送辽国百姓,收拾河清金肃的各部残兵。原以为烽烟一起上京的御敌兵马不日即到,谁想到因为辽国的萧墙之乱至今没有寸长援军。老将军阅历丰沛,朝野的不常早就估摸出几分,虽然不甘节节败退暂失疆土,却也凭着精准的判断力避过了数度西夏人的围剿,算是保全了当下死守城池背水一战的兵力。

      此时老将军面带歉疚的朝展昭还礼问道:“您与太子爷的那位朋友,伤势是否…”

      “劳将军挂念,他已无大碍。”展昭见他问及白玉堂,料定他还因为入城时听信谗言将三人当做反贼围剿的事耿耿于怀,连忙宽慰道,“一时的误会,老将军万勿劳心伤神!而今晚出城之事关系公主安危,帝王之命,还望将军鼎力相助!”

      斡特剌将军听了点头称是道:“驸马爷放心,该准备的老夫都已经秘密遣人备好,路上也埋了火药,只要您一声令下,保证万无一失!只是——恕老夫直言,您和您那位朋友真的要独闯千军?”

      展昭坦然一笑:“如今事态急迫,我们兵将战备均远逊于西夏,能守住这城池都属不易。为了救出公主,除了奇袭虎穴,展某实在是一筹莫展,再无良策!”

      “老夫并非怀疑驸马爷的身手,可是如此冒险,深入敌营又能有几分把握全身而退?”

      “九分!”

      “九分?有如此大的胜算?”他欲言又止,阅人无数的眼睛再次打量这个一席轻装,一柄宝剑便要惊天动地的年轻宋人。

      “…展某是说,即使不成功,也有九分把握不伤及公主性命——”

      谁知他话锋一转,着实令老将军倒吸一口凉气!可是见到展昭面色凝重,抬眼对视,漆黑的眸子里还是自己初见时就暗赞的那股磊落决绝。

      “这…这也好,也好。”老将军沉重的心领神会。听说这位天玺公主貌美如花,那逆臣将其囚在自己的大帐里,日夜看守应该是垂涎已久,不会轻取她性命。而这个原本应该成为公主夫婿的人明知此次凶多吉少,却依然肯冒天大的危险走这一趟去会她,也许是为了那份割舍不了的情意与不舍,也许仅仅是为了确认那党项畜生无意虐待她。

      不管是公主还是布衣女子,生于乱世,男人的雄心伟志功败与否,何必非要牵连伤害这些无辜的女人?

      斡特剌无奈的遥望山脊之外随时将至的战事,一想到大辽帝国万里河山,如今却内忧外患摇摇欲坠,满腔心潮难耐最终只化成仰天长叹,寂留苍空。

      展昭经历过兵败的不甘决绝,算是极为了解这位契丹老将家国天下的深远忧悲,心中也是酸楚油生。但大敌当前不是伤感的时候,他蹙眉片刻上前提醒道:“刚刚远望西夏人蠢蠢欲动,依在下之见,即便今夜不起事端,一两日内也会有场恶战,将军还要多做打算!”

      “嗯!西夏李家这伙逆贼,老夫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斡特剌将军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莽莽林海说的咬牙切齿,“他们党项人疆物匮乏,哪时不是靠着我大辽的赈济?不念圣恩的畜生,还敢图谋皇上的江山?来得好!他敢再近半步,老夫就凭这一颗人头半条贱命,定然让元昊小儿马践寒尸,永不超生!!”

      原来并非只有我大宋才有杨家满门忠良,契丹能有如此明辨忠奸的将帅是那个人的福气!

      展昭想着,却忧虑更甚。自离了木叶山,每每想起一代帝王满身血污蜗居山野墓丘的凄惨境遇都令他心头不禁一颤。已近月阴,太子说过镇毒的药物只能再顶个十天半月,且不说回程一路要碰上无数契丹人的追缴,就算是畅通无阻也要快马十日才能返回!

      耶律彦和,你可是一代帝王,千万不能再有放弃的念头!展昭眉峰紧锁的看着淡黄色的一轮昏日,担心极盛,不寒而栗。也许就在今夜,我兴许就能将公主平平安安的从李元昊的大营里救出来!再给我些时间,不会让你等太久,就算寻不到解药,你也一定不能在我们回去前就死的这样不明不白啊——

      “…嘶…慢点儿!”

      白玉堂嘴里突然发出的一声响动惊得耶律元洪手下一哆嗦,擎着的手顿时就停在了半空中。须臾,驿馆厢房内除了喘息没有其他的声音。

      “…你发什么呆?想让爷受风着凉不成?”白玉堂等了半晌都没见他再动,不禁扭过头来朝背后瞥了一眼,貌似非常不满,却也居然没有再多指责。

      耶律元洪见状才知自己走神儿,连忙陪着笑颜接着忙活着涂药:“啊….没、没什么!我…我在调药…”

      “哼!你少糊弄爷!调药的家什都在爷手上呢,你怎么调的?”谁知越是心慌就越破绽百出,白玉堂手朝榻旁的几案一指,明察秋毫,根本不会放过这种明显的漏洞。

      “……对不起,我在反省是不是下手太重,怕再弄疼你!”再狡辩下去只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和这心眼儿极多的白老鼠呆的久了,耶律元洪总算是了解‘以退为进’这箴言妙语巧用在白玉堂身上其实可以达到事半而功倍的效果。

      经他一提醒,白玉堂倒愣了,然后才想起原来自己刚刚没经大脑发出的声响是因为痛楚。就这么点儿小伤,爷却在这小子面前喊疼?!他怵愣,脸腾地一下子红的通透!

      “我——你该怎么弄就怎么弄!爷才不怕疼!!”

      他惊慌的抢白,却没能安抚自己心里的那股莫名的骚动!想来白五爷我是何等的人物,刀山火海穿入无数,大伤小伤就当家常便饭,哪回怕过?除非与那死猫儿独处,否则爷什么时候服过软?白玉堂浑身登时冒起一层鸡皮疙瘩来!怎么就会不知不觉在这儿契丹人面前如此放纵自己?!白、白玉堂你还真不把他当外人?!?没出息!还、还叫痛?!

      “这…是我、是我的不是,本来就该小心的…”

      耶律元洪见他紧张,连忙将错揽到自己身上,铺满台阶,远接高迎让他不下都难!但手指碰触白皙的肌肤,却能瞬间感觉出与前一刻的温度差别。他心里暗喜刚刚的那般自然的表露,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挑一分,即使只有一瞬间也好,你这搅扰人心的老鼠,到底还是不再外着我了!

      但如果当时不是你及时察觉,这道狰狞的伤口就会落在我身上吧?也许更惨,连命都丢了。耶律元洪眉头紧锁,眼前滑过自己险些被尸体绊倒时,那个濒死的辽兵趁机向他掷出的寒光利刃!是白玉堂手疾眼快,千钧一发将他扑倒,让一袭白衣瞬间沾染了殷红的血渍,却也推动了整个辽国命运的转轮继续前行!

      这是你第二次为了我而流血,他心里默念。当时伏倒在地的瞬间我吓的心脏都停跳,如同那个在贺兰山中生离死别的夜里,整个世界都为你这傻瓜旋转!唉,这些为了我而受的苦痛是我的罪孽,他暗叹,神奇的感同身受,令一句呻吟差点儿隐忍不住也从自己喉中溜出。

      药膏里混了麝香,浓重的味道刺激着近在咫尺的两个男人的嗅觉和某些其他感官,郁郁成迷,诡异的像那个被神力裹挟的夜。

      不算太深的伤口很快就敷覆停当,但耶律元洪却舍不得将手掌从那温热的脊背上挪开,仿佛须臾的空隙就会使这个绝人傲世,冰清如玉的锦毛鼠飘然而去。

      如果能永远这样该多好…他想,然后发呆,久久木愣。

      直到白玉堂的身体不适室内远低于冰点的温度,赤裸的上身情不自禁的汗毛树立,甚至开始微抖。肌肤的微小变化透过指尖将耶律元洪拉回现实,赶忙回过神儿寻来榻上那件并不算厚实的隽永白服裹上他的身体。

      但是做这一切时白玉堂都很沉默,只是自顾自的思考,呼吸有些急促,却没有一丝想要反抗的恼怒。

      你在想什么呢?

      耶律元洪察觉,如是揣测,隔着衣服,花了百分之一刻时间犹豫着要不要将手从白玉堂冻得微微发抖的身体上移开。

      这样的冒犯,可是要有必死决心的吧?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

      他这样对自己喃语,甚至嘲笑,但是却始终压抑不住那颗快要脱缰而出的炙热心脏。

      “…冷吗?”

      他终于问,不但没有将手挪开,反而将脸凑的更紧,几乎可以嗅到这个有洁癖的白老鼠昨夜冒着严寒才洗过的发上特有的淡淡香气。

      然而令他大为意外的,白玉堂没有立刻怒发冲冠的跳起来和自己拼命,而是极为自然的轻轻‘嗯’了一声就再没了言语。

      “………”一时间耶律元洪第一次因为他的乖顺而皱眉。这只老鼠难道发烧了?但是他只踌躇了须臾便以义无反顾,不成功即成仁的决心干了一件比他在贺兰山直面猛虎还勇敢的事!

      背对他的白玉堂感觉肩头突然一沉,这才急忙侧过半张脸,却几乎径直擦碰了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的一国储君的脸孔!

      “你……干什么?!”他这时才缓醒,惊讶,发现这人已经像块膏药一样从他背后环抱上来,浑身立刻一颤,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胆寒。洁傲不羁惯了的那具身体倒是争气,不经大脑思考就开始忙碌的挣脱。

      “别动,除非你真的不冷。”耶律元洪似是早有准备的告诫那随时准备逃离的紧张躯体,一本正经。

      “我们契丹人住在草原大漠,到了冬天很容易遇到大雪封山。极冷的时候,都是这样保暖的,没什么大不了。”说完他就把眼一闭,假装全神贯注的毫无企图,只留修长的褐色睫毛卷曲整齐的第一时间映在白玉堂乌黑的眸子里。

      白玉堂眼中自然冒着无限警惕的光,双手保持僵持呆了好一段时间,却并未如自己预期的那般酝酿出一场狂风暴雨。先前愣出了神儿,现在的确能感觉由骨子里往外冒寒气,背后传来的温热让人依恋。

      “…没骗人吧你?”

      “当然没有。不信你就等着看,很快就暖和过来了。”耶律元洪继续闭了眼睛均匀的呼吸,手臂却是更紧一分力道,提醒着白玉堂那有些多余的执拗。

      其实刚刚白玉堂并非刻意忽略眼前这个温柔男人的好意,而是从不经意的自我抱怨回想起了与这契丹皇子的传奇之交。从相识时满是敌意的互相利用,到西夏满月的同生共死,再到太子府的耍宝嬉闹离合悲欢,爷没少欺负这个老实的家伙!可他当真是个好人,君子厚德,温润如玉跟猫儿都有一比。

      可是身为太子光是个好人可不行啊。如今莫名其妙的落了个杀父弑君,谋逆篡位的罪名,手足相残本就是世间之大不幸。你这个腹背受敌的老实疙瘩啊,要是爷和猫儿不帮你,你岂不是真会被这群下作小人冤死?!

      唉,爷是不是疯了?从住在你府上时就老莫名的寻思,我大宋要是不能平定你们契丹人,爷倒是想见你有朝一日继承辽国大统,用这番宅心仁厚恩泽天下呢!

      “白兄…”这时,近在耳边的轻声也足以打断白玉堂的思绪。

      “干嘛?”他还是紧张,像座雕像般不动,但余光所及能看见这契丹人深褐色的头发绞上自己劲边的青丝。

      “以后,我…也能叫你玉堂么?”他问的很犹豫,怯生生的,这样明目张胆的得寸进尺惹得听者心里一些惊虫般的骚动。

      普天之下,世人对自己的评价好恶间有,友善些的好像也无非白马金羁,翩然自爱,凌厉洒脱,豪放傲世的局外话。可爷管不着世人如何想,爷只要做爷自己就够了!

      遇上猫儿是爷命中注定的牵绊。长久以来总觉得这个人骨子里清高卓绝,本该只适合流云野鹤远离尘嚣俗世才能大逸的。可是他却牵挂太多,忍让太多,在一片惊涛暗潮的人世处处亏待自己,让人有种情不自禁想要怀护的念头。否则爷干嘛舍了江湖快意跟着他堕入最为不耻的庙堂官场?爷可是出娘胎第一次不恼有人束缚,所以也只肯对他释怀。

      可是这个人——

      白玉堂眉头蹙起不发一语,阖上眼仔细的感悟自己内心的波澜。

      奇怪,没有火气。

      真是稀罕。

      室内尴尬的沉默下来,听得见窗外北风偶尔打卷儿掠过屋榭边缘。时间就这般无声流淌,考验着两个听得见彼此呼吸的男人的耐心。

      终于,白玉堂轻轻吐纳气息,用甚是平和的口吻淡淡说道:“若是过了此劫,以后你想叫就叫吧!”

      一个‘以后’轻风般飘入耳鼓,也宛如千金重石砸在耶律元洪的心上!是啊,首先要有‘以后’才行啊!耶律元洪心痛的垂下眼睑。

      这个人今夜就要再次为了自己,为了一个他根本就不屑正视的异族王朝舍命相搏。而耶律元洪你却只能在安稳的高城帐幔后无耻的坐享其成,简直就像一只伏在蔓疆尸骨上的无力蛆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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