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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一百三十一、妖言惑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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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极毒的马钱或鹤顶红不同,西域的天残蛾粉并非不可解的毒药,而是因为鲜有人知而无人能解。只不过这一点除了熟知其药性的段巧依,在西夏绝对无人知晓,也包括打算用它除去宿敌的西夏皇帝李元昊。而这个枭雄在第一时间得知耶律彦和被刺失踪的时候,长久以来一直活在辽国之王金戈铁马辉煌阴影之下的怨气终得释放!
那个恨你恨到联合外族也要除之而后快的契丹人得手了!耶律彦和,你真是有眼无珠,养虎为患这么多年都居然不查,如今是你自作自受!!不过当然,就算是你们契丹人的恩怨,既然天意如此,我大夏自是没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皇上此次怎么看都算是趁人之危吧?”
西夏大军突然袭击,踏破契丹边陲平关次日的东进路上,段巧依满脸不悦一路都嘟嘟囔囔。
“你懂什么,这叫做‘攻其不备’,顺应天时地利人和,是用兵的上策!”同行的魈樊侧脸瞄了她一眼,那头乌黑长发随风轻扬,是阳刚过剩,阴柔不足的军旅中罕见的亮色。
“可皇上知道辽国必生内乱,不就等于宣布辽国有人暗中通敌?我军扎营近十日,单挑辽王遇袭的日子攻城,是不是太明显了?这不是故意给契丹人留下破绽,让他们清肃内奸么?战事未平却自断眼线,于我何益?”
“哼,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这个幕后之人肯同我大夏结盟本就是要借刀杀人,其反心昭然若市,得手则必登大宝,你猜还能是谁?现在辽王生死不明,辽太子自是四处猜疑,若那一干大权在握的监国老臣摇摆不定,这不就是让他们自相残杀铲除异己的绝佳借口?此为一石二鸟之计,用心深远!”
段巧依听完魈樊轻描淡写的兵家之术,心却不由自主暗漏一拍!
得手必登大宝?那能是谁?听说辽王就三个儿子,除了太子,就是上次带兵打仗的二皇子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那太子千钧一发落得条小命实在是老天爷保佑,奇耻大辱恐怕现在将我大夏夷为平地的心都有!而那小儿子少不更事,又非皇后所生,除非被其生母的养父北院大王耶律信德挟制扶持,否则不可能做的出这等绝密冒险心机十足的阴谋!
那就只能是他……
段巧依想到这儿周身一怵,辽国的二皇子耶律尧音,这个人才是一直暗中与皇上往来,经年累月出卖辽国机密,扶持鼓动皇上起兵谋反的罪魁祸首!?!
那么说在辽国行营里下毒的人也是他?恐怕是本想栽赃太子,只不过阴错阳差被皇上误饮,这才导致辽王起疑。无奈之下皇上劫人归逃,后被兴师问罪的征讨,最终干脆起兵建国?
原来这一切都是辽国的宫闱之争,都是冲着辽王的江山冲着那席皇位而来的?!难怪皇上突然莫名其妙的要什么无解之毒,看来这个孝顺的儿子必是知道辽王医术高深不易得手,才会求助于大夏,用罕有的天残蛾毒粉来对付身为‘北国鬼刹’的神医父亲!
才不过弱冠的年纪啊,弑君杀父,真可谓是罪极人臣!段巧依越想越怕,可那个被他盯上的辽国太子知道么?他翩翩君子,为人诚厚,虽然才胆颇佳却心善如水,恐怕至今还蒙在鼓里,哪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兄弟的对手?!?
“段巧依你发什么呆?”一句响雷似的责备从天而降,她浑身一激灵,这才想起来自己被招进李元昊帅帐的原因。
“皇上恕罪,奴婢…奴婢昨夜见到吾皇大胜激动的一夜失眠,所以才有些发怔…”她赶紧满腹搜罗借口,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算是侥幸蒙混过关,然后拿着皇帝的密旨匆匆退出帐去。
不管如何,她还是李元昊的心腹,这种绝密的传书几乎都会经由她的手传递出去。
段巧依心慌意乱的返回营地,双指在口里打了一个悠扬的口哨,久久回荡在林间。不多会儿,那只宛如暮夜的黑色精灵便疾风般的前来听令。
“曜儿,还是要劳你千里传书给那个辽人…”段巧依爱惜的抚摸着这只充满灵性的黑鹰,但在将绢书塞入脚环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这密旨里写的什么?会不会是他们除了辽王又在商量如何除掉那个辽国太子?
她的眼前瞬间一阵眩晕,大白天却像做梦一样看着辽国太子在眼前身首异处,血流成河!其实翻翻史书就该知道,帝王家自古就不乏反目夺命的宫闱惨剧,只不过尔虞我诈之中能活下来的胜利者,往往最终只能是处心积虑的阴谋家和心狠手辣的野心家。
那个辽太子,那个男人是敌人!!段巧依的理智不断告诫自己,可心的某处就像被人用火红的钎子生生戳过,痛的她五脏俱裂!可我这是爱上他了吗?爱上了这世界上注定要同皇帝争夺霸权的男人!?!
暮风刻骨之时,西夏大军围着定盂安营扎寨。监督粮运视察行营一圈后终于逮到一丝空闲的魈樊才进门,就看见段巧依一脸严肃坐在自己帐内等着。
“找我有事?怎么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我早些回来,你就不必等这么晚…”他完全没有责怪这种擅闯将军行帐的行为,如此特权在军中恐怕除了皇帝还没人有过。
“对,我有件事必须问明白!我想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你知道!”段巧依说话语气极为不安,惹得魈樊侧目看了她一眼。
“哦?如此抬举魈某?”他居然被逗笑,边说边脱解自己的铠甲,“有什么事就说吧!”
段巧依站起来深呼口气,定了定神才开口:“到底什么是‘御天之玺’?”
开解扣钩的手顿时停了,随之而来的是两道几乎锐利如刀的目光,扫上段巧依的瞬间令这个绝对算得有胆有识的女人不由自主的后脊一寒!片刻,魈樊垂下眼睑,继续自顾自的退下战甲。
“…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他的反应平淡,但令段巧依暗自高兴,看来他的确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可是他的反问又令她心里一惊,怎么办,应该和盘托出自己私拆皇帝密旨的滔天大罪吗?
“我…我曾见听太皇上自言自语,只、只是好奇…”
她扯谎,求神拜佛希望瞒天过海,因为她知道面前的男人即使不是诸葛再世,也绝对是当之无愧的足智多谋。还好,他似乎并不怀疑她的话,不知今日是不是个黄道吉日。
“这件事你还是不要打听的好,弄不好会送命!”魈樊坐在羊皮褥上,把沾满泥泞的马靴抛到一边,完全不把段巧依当外人,这般随意令她一愣。
“可是,我担心……”段巧依见他推脱,有些心急,紧张时手攥衣角恐怕是连她自己都未必发觉的小动作。魈樊眼明心亮自然不可能放过如此细节。这女人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只不过当时年纪尚幼并未随行才不得而知,未必是君主有意瞒她。反正也是早晚的事,有些心理准备也好。
“ ‘御天之玺’本是道神谕,六年前贺兰天降异状,后来寻获一白衣女子。此女通妖术,读人心,杀人于无形,迦叶寺的五大厮乱占卦结果谓之妖孽。但皇上不信,认为她是上古传说中的白衣天人,背着太上皇将她带回离宫,而且相信她有神力,能够辅佐国事,开疆辟土。”
魈樊讲的很平淡,边说边直直盯着段巧依那张惊讶错愕的俊俏脸孔。
“妖女?离宫里真有这样一个女人?我怎么从来没见过…?”段巧依拧着眉头满脸的不相信,可是这个根本不苟言笑的男人是绝对不会突然编造这样无聊的玩笑的,不是吗?
“你见是见过,但的确不在离宫里。”
“那就是在宫中?我会不记得?”她更纳闷。
一丝极为神秘的光彩闪烁在这个西夏大将的眼眸中,魈樊冷冷一笑:“上次在大殿来换那宋人的女人,你难道也会忘记?”
——是她!?!
“她、她、她不是个契丹公主吗?!”一瞬间,段巧依绝对以为自己耳朵有毛病!“皇上怎么可能认得她——”
魈樊叹了口气道:“不但认得,而且她还在‘怀音阁’中一住数月,只不过当时为了瞒着太上皇,做的极为隐秘。现在他疯癫了,所以告诉你也无妨!”
段巧依把眉一挑:“你别唬我,若真如你所说,皇上待她如宝,她又如何会投靠辽国变成契丹的公主?既然住了数月,那日在殿里何以不认得皇上,而且横眉立目,处处与皇上为敌?”
“…你觉得她像是契丹女人么?”魈樊听了嘴角轻提,满脸的无奈,“当时皇上的确十分迷恋那女人,但是却因为她身怀妖术不能轻易近前。后来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清楚,只知道可能是太上皇将那女人带走了,皇上还因此同他大吵一架!但她究竟为何会遇上辽王成了公主,甚至与皇上形同陌路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是太上皇将那女人送走的?天啊,那个辽太子猜测皇上有意谋害生父难道是真的?!段巧依瞪着一双雪亮的大眼睛呆呆的看着地面,脑子里唰唰的闪过耶律元洪身陷囹圄时的离间之言,每一个字都言犹在耳,历历在目!
难道真如他所说并非辽王下毒,而是这个二皇子背地里使的坏?而皇上明知如此还赖在辽王头上,舍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借机笼络朝野,同仇敌侅的对抗契丹人?
“巧依,巧依…?”
所以密旨里皇上点名要她,而且还要毫发无损,作为暗中结盟,谋皇位杀嫡子的回报!
“喂…!”“哎呀——”
魈樊几次唤她都没有反应,突然揪住她的衣袖猛地一拽,吓得段巧依浑身一激灵!
“你没事吧?”这般异常的反应与平时甚为冷静的段巧依明显不同,令一向心思缜密的将军起了疑心。
“没、没事!能有什么事?!只是觉得那女人相貌不输,等皇上如愿纳入后宫,我一定要好好看看!”
她赶紧挂上笑颜,随口扯谎,再次蒙混。只不过这次眼前的男人用锐利的目光端详了她一阵,带着忧虑的口吻警告道:“那个女人绝非善类,恐怕非妖既鬼,我曾经亲眼见过她在转瞬谈笑间轻取人性命!就算日后见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还是敬而远之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