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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一百零二、君前豪赌(一) ...

  •   北院大王的军营里正秘密的流传着那个满月之夜发生的奇异怪事。当时众人莫名其妙看着君王挺身保护一名瘦小的侍卫,然后按照那侍卫的话追寻一只白雕进入密林,而那疯言疯语最终居然应验——遍寻无踪的太子最终真的找到了!!

      当天玺再度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温暖的滩羊皮褥上。她坐起身,四周虽然灯火温柔,但除了一个简易的书案几乎空空如也,看不出是到底是谁的帐幔。这时她记起了自己不争气的临阵昏厥。

      今日可是满月,是大皇兄生死攸关的日子!!自己忙帮不上,怎么还净给陛下添乱啊?!她想到这儿顿时如同被谁从身后踹了一脚,刺溜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就冲出帐去,却没留神将迎面进来的人撞得人仰马翻!!

      “哎呦——!!”她被洒出来的汤水烫的大叫一声,立刻引得来人扑在地上请罪!

      “公主恕罪,奴、奴才眼拙,没看见您…”天玺蹙眉卷起衣袖,一边摸着烫红的手臂一边低头,才发现原来是一路帮衬自己的那个侍卫阿不鲁。

      唉,两日前还差点儿害他送命,如今见他又来替自己送吃送喝不禁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咧嘴一笑:“没、没事,你快起来吧!这里是哪啊?陛下呢?”

      “回公主,这是北院大王的军营,皇上同北院大王都在帅帐里,正忙着给太子爷疗伤呢!”

      “什么——?!?大皇兄回来了?!”天玺一听眼睁得跟铜铃似的,一把揪住阿不鲁的袖子大叫!

      “回来了啊!就是跟着您说的那只海东青——”这个憨头憨脑的侍卫被一国公主如此亲近立刻脸红起来,可还没等听完,天玺就抛下木愣的他扭头便跑,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即使穿着掩人耳目的侍卫服饰却顶着一头独一无二的火红秀发!

      心急火燎的天玺就这样一路横穿整座营盘,忽略了大大小小无数双惊奇的眼睛,甚至连帅帐外的侍卫都惊讶的没来得及阻拦!她跑的气喘吁吁,一把揭开帘子就冲了进去。

      “大皇兄……?!”

      帐内依旧是简单的一几一案,只是羊皮褥子厚的出奇,没有一个御医或是侍卫。北院皇叔正托着盛满绷带药品的盘子侧立一旁打杂,与此时满手鲜血的辽国之王一样对她原形毕露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

      “……你醒啦,正好过来帮帮你皇叔,叫人给朕打盆热水来。”耶律彦和在片刻的凝视后平静的吩咐,天玺立刻照办,不久端着满满的热水来到榻边。

      这是一别数月后首次见到她记挂已久的皇兄。他表情痛苦的陷在柔软的羊毛中,满头大汗浑身肮脏不堪,蓬乱的头发湿漉漉的粘在满是汗水的脸和颈子上,呼吸沉重。即使有了心理准备,乍然一见还是吓得天玺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还好,至少他活着回来了。她阖目这样安慰自己,手却颤巍巍的拂过耶律元洪消瘦的一塌糊涂的脸庞。好凉。

      后肩的伤口溃烂,辽王无法为他缝合,只能清除败阻敷上伤药。靠着施针,此时他睡得不算安稳却也不像被苦痛折磨。但面对亲近之人的累累伤痕,天玺不忍直视却又不敢将目光挪开半寸,生怕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人又活生生的从眼前消失。

      天玺帮忙细致的为耶律元洪洗去血污,在满盆清水变得黏稠之际,她终于忍不住发问,眼眶红红的,只要辽王一声令下就能开闸。

      “陛下…大皇兄他…他会不会有事…?”

      耶律彦和抬起头,目光扫过同样极度担心的耶律信德,最终对上天玺那浅湖般的晶莹,勉强的笑着安慰道:“药已服过,只要他寒症不发作,皮肉伤总是能好起来的。”

      “皇上,今夜之事臣弟总觉得有些太过顺利,安丰这里看似太平却难保暗藏凶险。如果太子的身体禁受得起,还是尽快的入关返回西京安养的好!”

      耶律信德的话句句在理,本以为李元昊会借着归还太子的机会狮子大开口,谁知竟然真的只是在一片杂草中发现了他只身一人。虽然后来又人通报在安丰城附近发现过一小撮西夏兵,料想是押送他回来的,但终归没有任何可以构成威胁的动向或部署,此情此景之下反倒是令人起疑。

      一番思量之后,辽王终于决定次日启程返回大同府。来时明明只用了一日的路程,这趟却走了将近三日,而整整一路疲劳至极的耶律元洪都没有醒过来。

      抵达西京的首日府衙彻夜灯火,全城最好的郎中们都被揪到这儿来切磨配置伤药的药材,大小官员都悉数在外院候旨监工。

      内院,天玺安静的守在耶律元洪的榻边紧紧握住他的手,在他梦呓连连的时候给予及时默然的安抚。而当她终于抬头,却偶见忙了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的耶律彦和已借着这个机会靠在一旁的椅子上小昧起来。她犹豫一下,取了一条绒毯轻轻盖在这个君王身上,居然没有吵醒他。

      窗外夜色深重,阴着天没有丝毫月光,而且风高寒冷。天玺小心的来到庭院,迎着阵阵冷风仰望天际,没有一只飞鸟,更别提那只令她向往又迷惑的雪白神鸟。她默默看着院中逐渐凋零的残花败柳满心寒楚,顺着台阶坐在檐下。

      大皇兄吉人天相,虽然历经磨难但总算是回来了。可是那个白玉堂呢?怎么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唉,若不是自己那么不小心泄露了身份,本可以留在北院王叔的营里详细查访他下落的,但是现在可谓一筹莫展。

      屋里发出一阵声响,天玺立刻转身进屋查看。原来太子梦醒,迷迷糊糊,辽王正坐在榻边替他诊脉擦汗。

      “父皇…儿臣不是在做梦吧?”耶律元洪花了好久才看清眼前这两个日思夜想的身影,话语哽咽。

      “…一切都过去了,有朕在,没事了。”辽王语气平静,天玺则自始至终捂着嘴,拼命的阻止马上就要夺眶而出的喜悦泪水。

      一切都过去了吗?太好了……耶律元洪长舒口气,如释重负。若不是这彻骨的伤痛,我还真的会把这一切当作一场梦。

      噩梦……

      “不——!!”他突然圆目大睁猛地惊呼,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吓得天玺不由得后退一步,耶律彦和也顿时拧紧了眉毛,看着眼前的儿子发疯似的揪住他的龙袍。

      “玉堂还在——!父皇!李元昊会杀了他!!他的眼,他的眼——”耶律元洪表情狰狞,惊慌的语无伦次,直到“啪”的一声脆响,耶律彦和的巴掌落在他的脸上,打散他的梦魇,整间屋子才又突然回归沉寂!

      “堂堂一国太子怎能如此自乱阵脚?有何事与朕慢慢的讲!”辽王端坐床边,一如既往的冷静甚至是冷酷,但眼中多少流露出些许不解。

      耶律元洪嘴唇阖动半天才缓过神来,与这位长久以来一直令自己活得胆战心惊的父亲久久对视,心中却泛溢从未曾有过的安全感!他突然扑倒在榻上,有生以来第一次伏在父亲身旁,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哽咽哭泣,将李元昊挟持白玉堂的经过一五一十的道来!

      朕就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的放了太子,原来是为了要朕替他疗伤……

      耶律彦和面无表情的听完儿子九死一生的遭遇,久久不发一语,再抬头,身边的天玺已是怵目惊心,苍白着一张脸说不出话来。

      “父皇,儿臣知道这实在是难以启齿,可…可儿臣真的别无选择!若不答应那西夏逆贼,白玉堂就会被他扒皮抽筋啊,父皇!!”

      要堂堂辽国君主,誉满天下的‘北国鬼刹’去给一个揭竿谋逆的贼子亲自治疗眼疾,这不但是笑话,甚至可以算的上是侮辱!侧立旁观的天玺呆望着眼前狼狈落魄的皇兄,仿佛感觉才开启的希望之门又硬生生的在眼前关闭!

      “…天色已晚,你早点儿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父皇——?!他…他可是儿臣的救命恩人啊!!”

      沉默,回复着力竭的祈求,那位傲视世间不可一世的君王并未因为儿子的恳求舍下半点儿仁慈,没有留下半句回应走出屋去!耶律元洪惨白着脸,绝望的将目光投向身旁的天玺,好像即将溺毙的人等待援手般可怜!天玺顿时心领神会的冲出屋去,在冷风阵阵的夜色中追上了静默的君王。

      “陛下,皇兄他……”

      “他没事。”

      天玺见辽王并无愠色,这才琢磨着该怎样劝说这位冷酷的君王去解救受困的白玉堂:“白玉堂真的被那个西夏人捉住的话实在是太危险了…”

      重伤之下还能将人高马大的李元昊伤成那样,这只中原的锦毛鼠到底还是有些本事。耶律彦和回想白玉堂在寝宫里叫嚣的模样,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朕当初并没有错看了他!但事到如今,展昭啊展昭,你这好兄弟可是给朕出了道天大的难题!

      “……危险是危险,但只要不拒绝李元昊,他就还不至于立刻就有性命之虞。”耶律彦和轻叹一声转脸看着天玺,那一头红发即使没有月光也灿烂的耀眼。

      天玺见辽王并没有一口回绝,听了心中暗喜,不禁心急的追问道:“陛下是肯救白玉堂的,是不是?!”

      “傻丫头,就算朕肯替李元昊诊治也未必救得了他!”耶律彦和冷笑一声,“‘金针拨障’之术首要的就是‘镇元’,那李元昊心机深重,怎么可能会乖乖的让朕下药施针?”

      天玺一听就傻了眼!是啊,要两个沙场上拼得你死我活的枭雄同处一帐谈何容易,更别提是将性命交到对方手里!尔虞我诈暂且不提,就算是真的互有所图,那个西夏人又不傻,他手里只是握有一个与陛下一面之缘的宋人,就算那人与大皇兄情深意重,与一国之君的性命比起来,筹码自然是不够的。

      “…若是能让李元昊安心,陛下真的会答应替他疗伤,换白玉堂一命吗?”

      天玺问得诚恳,被夜映黑的眼眸清澈深邃。这女孩儿身上实在有太多的不解之谜,可就是那股解释不清的异灵,总是能剑走偏锋绝处逢生。可是现在耶律彦和却冥冥的感到深刻的不安。

      “你又想干什么…”

      “如果…如果可以,天玺愿意到西夏作人质,等术后再换李元昊回去!”

      “一派胡言!!军国大事又不是儿戏,不要在这里信口开河!!”她的这个提议彻底令耶律彦和大吃一惊,当即就一口回绝!

      “天玺没有儿戏!现在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了,不是吗?!”

      “胡说八道!你是大辽公主,那白玉堂区区一个宋人,怎能与你相提并论?不要忘了身份!!”

      “可是——就算是宋人也是人啊!!何况他还千里迢迢的救了皇兄,我们怎能翻脸不认人,真的见死不救啊?!!”

      “放肆!不要再给朕添乱!!还不退下?!”耶律彦和见她申辩顿时怒火中烧,狠狠地教训一句拂袖转身就走,却被天玺一把拽住!可是还没等她再度开口求情,辽王却一反常态的对着她大发雷霆!

      “来人!送公主回房!没有朕的许可,不准她踏出这院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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