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合租日记》一只猫的潜伏

16、第十六章

　　丰都码头，每天晚上八点都有一班从长江下游不知道哪个城市往上的船，停在江边，等待着越来越越少的乘客。
　　冷宜瑾站的位置恰好能够看见那船的灯光从不远处移过来，慢慢现出船体，然后伴随一声低沉的船鸣靠岸。
　　等着那艘船的人不过十几人，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踩着板子上船。待所有人都上了船，轮船长也不理会六七个浮板之外是否还有迟到的旅客，自顾自地开走了。
　　直到船的灯光再一次消失在不远处，融入夜色，夏臻风终于结束了她的拥抱。

　　“冷姑娘，烟火结束了，我们回去吗？”夏臻风一双手一会摸摸裤缝，一会又扯扯衣服下摆，眼睛转来转去，就是不看冷宜瑾。
　　“这才八点呢，这里晚上有什么好玩的吗？”冷宜瑾看着她说。
　　“啊！”夏臻风抬头，说：“有的，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西城街道管理不知道时候变得严格起来，江边也不再有飞奔的自行车。
　　丰都离得远，管不住人的闲心。
　　“这里晚上可以骑自行车，吹江风，冷姑娘要试试吗？”夏臻风提议，“我小时候，师父每次带我来，我都会来骑车玩。”

　　“你师父对你可真好。”冷宜瑾说，“但是我不会骑车呢。”
　　“这样。”夏臻风眼眸向下，看上去有些失落。
　　“不过，骑车和散步一个道理嘛，我们去转转？顺便走回酒店嘛”冷宜瑾看着夏臻风，说完之后就牵过夏臻风扭扭捏捏不知道多久的手，往楼下走去。

　　“夏师傅，你说丰都是鬼城，是在哪里呀？我怎么一点没看见？”冷宜瑾边走边说。
　　“在江对面还有一半的城镇，是老城，我们现在在的这里是战后新修的城，在老城名山脚下，有鬼城的入口。”
　　“我们也要半夜十二点去吗？”冷宜瑾看向江的那边，不过点点灯火，几户人家。
　　夏臻风摇摇头，说：“不用的，那是师父的事情，虽然今年师父不在，但我们还是只用买最普通的东西。”

　　烟火之后，人群散去，只留下打扫街道的清洁工和仍然守着摊位的小贩。
　　不远处的串串店飘来辣味的香气，锅上腾腾的蒸气还有食客泛红的脸，时不时几个小屁孩跑动发出咯咯的笑声。

　　“夏师傅，你带路，我们回去吧，明天应该是要早起？”
　　夏臻风回答：“嗯，不过冷姑娘你要是起不来，我们可以晚点去的。”
　　冷宜瑾笑：“别迁就我了，我一定会早早起床的！”
　　“嗯。”夏师傅轻声应和。

　　在前台领了房卡还有暂存的行李，两个人便往楼上走。
　　冷宜瑾比夏臻风走得慢半步，她看夏师傅步子摇摇，最后停在门口，呆了几秒钟之后，后知后觉地才拿出房卡，把门刷开了。

　　两张大床，一个小阳台出去恰好可以看见不远处的江景。
　　“冷姑娘，你要睡哪一个？”夏臻风说，“我都可以的。”
　　冷宜瑾说：“你先选。”
　　“那我选靠外的这个吧，我刚刚看这里离马路近，晚上可能吵闹，靠里的那个离厕所也近一点。”
　　冷宜瑾看着她笑，点点头，说：“好啊。”

　　天色沉沉，月光霭霭。
　　冷宜瑾在浴室洗漱好，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心情甚好，她突然想起以前楼声总是和她炫耀自己的对象，那个时候她不理解，现在她忽然之间又感同身受了。
　　冷宜瑾拍拍自己的脸，心里面浮现出夏师傅的脸。
　　“是喜欢什么呢？”冷宜瑾这么想。

　　从前她也有过被喜欢的经历，男男女女的，他们总是喜欢买一大束玫瑰花，或者点上蜡烛闯入她的圈子里面，对她说，我喜欢你。
　　冷宜瑾也问他们这个问题。
　　好看，漂亮，聪明或者一见钟情，但冷宜瑾总觉得这些答案里面缺少了什么东西。
　　“那个人挺好看的啊，脾气也好，你不和他试一试？”
　　冷宜瑾却摇摇头，说她不想。
　　她不想只是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有时候她看见那些在宿舍楼下秀恩爱的小情侣甚至会心生可怜，可怜他们屈服于人群，伪装自己沉入爱河。

　　在她成长至今，她明白生物之间的吸引不过是受到大脑递质的影响，那些你争我抢的戏码不过是一种求偶炫耀。越学越明白，却又越不明白，情感这个东西不可能占据了一个人的全部，却又指导一个人一生中最重要的诸多决定。
　　冷宜瑾摇摇头，露出无奈的笑，她想，可能当她看见夏臻风这个人，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站在科学的高高象牙塔里面，而是落入俗尘，成为凡人了。

　　可能是夏师傅每天准备的热牛奶，可能是她看自己真诚而已炽热的眼神，可能是她明明才认识自己，就已经如此在意自己，但冷宜瑾选不出来什么特别的理由。
　　冷宜瑾仍旧想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她忽然又似乎明白，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似乎才是她所认同的喜欢。

　　“夏臻风。”她走出浴室，看见夏师傅躺着床上，还翻出自己的小本子，念叨明天一定不能忘记要买什么东西。
　　“我在想事情呢，你洗完啦？”夏臻风收好本子，准备下床，她说：“那我也去，冷姑娘你先休息。”

　　冷宜瑾看着夏臻风坐起来，往床边移动，她正准备穿鞋，冷宜瑾站在她面前，用手托起夏臻风的脸，然后倾身过去，在夏臻风双唇上轻点，接着收回。
　　“那你去吧，我等你。”

　　夏臻风脸一红，说了句好，然后小跑进了浴室。
　　浴室里面水声传来，哗啦啦的。

　　冷宜瑾今天看着窗外，迷迷糊糊竟然浅睡过去了，等她再睁开眼，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她摸了一下盖在身上的被子，翻身去看，只见另外一张床上的被子里面大概是躺了一个夏师傅。
　　冷宜瑾一笑，心想，这人，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冷宜瑾从床上下来，秋气微微冻着了她，身子微微颤抖，然后她快速的爬上另外一张床，钻进里面，抱住“原住民”温暖的身体。

　　“冷姑娘？你怎么…”夏臻风像是被吵醒。
　　“想抱着你，睡吧。”冷宜瑾说完又在被窝里面找到夏臻风的手，握住。靠着夏师傅的背，闭上眼，慢慢睡去。
　　说来，夏师傅到现在还叫自己冷姑娘呢。

　　第二天一大早，冷宜瑾的闹钟叽叽喳喳的开始叫唤，她伸出手抓回手机，关掉闹钟。
　　定着乱发坐起来，她打了个哈欠，然后往厕所走去。
　　出来的时候，夏臻风已经收拾好自己，坐在床边，看着冷宜瑾。
　　“这么快？”说来，她刚刚起床的时候夏臻风似乎已经不在身边了。
　　夏臻风说：“冷姑娘你慢慢来，我等你。”

　　二十分钟时候，夏臻风走到楼下，站在原地好像在是思考什么事情，十几秒之后她转过头来，问冷宜瑾：“冷姑娘，你坐过小船吗？”
　　冷宜瑾答：“没有，怎么了？”
　　夏臻风忽而一笑，嘻嘻地说：“那我们坐船过河去吧！把车停在路边。”

　　从贵宾楼往下一直走，到江边然后沿着路走，就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一坡梯子一路从岸边往江里面去。
　　那里就是坐过河船的地方。

　　冷宜瑾站在人群里面，保证自己不会碰到其他人。
　　她望向还有雾气的江面，在里面发现一个愈变大的小绿点，就是摆渡的轮船。
　　约莫几分钟之后，船头的轮胎一下子撞上岸边，船身剧烈抖动一下，然后那个站在船头的男人打开了舱门，人群从里面一个接一个的出来。
　　他们踩着从船上扔下来挂到岸边阶梯上的木板下来。

　　“走吧。”夏臻风说，然后牵过冷宜瑾的手，往船上走去。
　　船很小，就一个客厅一样大的空腔，里面摆上一排排的四脚木板凳，最前面的几张已经有人坐上了。
　　冷宜瑾正挑着要选哪一处坐下，夏臻风却还带着她快步往里面走。
　　船的两侧有通道，经过发动机室，走三步就到了船尾。船尾处有一个高台，上面夜放了几条凳子。
　　“坐这里。”夏臻风说。

　　冷宜瑾点头，坐下。
　　还不停有人从两侧过来，看见夏臻风他们坐了此处，又唉声叹气的离开了。
　　“这个位置很抢手啊。”冷宜瑾笑。
　　夏臻风说：“小孩子和年轻人喜欢坐这里，我以前也喜欢来抢位置。”
　　冷宜瑾一听，问：“你现在不也还是年轻人？”
　　夏臻风笑笑，说：“总还是长大了不少嘛。”

　　轮船发动机发出声响，船慢慢转头，向着薄雾对岸驶去，船体尾部排出去白色浪花打在水面，形成两条散开的线，又随着船的离去而消失。
　　时不时的抖动还有眼前颇为好看的水面都让冷宜瑾明白这个位置为什么抢手。
　　船头开舱门的那个男人手里握着一大把钱，挨着挨着收了乘客两块钱的船费，绕着船一圈，然后又走了。

　　“看！那边好大一条鱼哦！水溅起来好高！”有个男人忽然高声说道。
　　冷宜瑾寻声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冷姑娘。”夏臻风开口，“我以前和师父来坐船，还在江面上看见过被人家丢掉的猪呢。”
　　“是病了？”冷宜瑾问。
　　“不知道，反正这条江收下过不知道多少奇奇怪怪的东西。”

　　快到岸的时候，人们都站起来，往船头走去，随着一声响声和让人摇晃的撞击。船停了下来。

　　两人下了船，冷宜瑾跟在夏臻风身后走。
　　夏臻风就顺着江边一直往更深处走去。
　　冷宜瑾看见路边停着不少车，时不时还能看见小帐篷搭在路边，夏臻风解释道：“这些都是提前过来的人。”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夏臻风停了下来。
　　“到了。”她说。
　　？？？
　　“在哪里？”冷宜瑾看四周还是荒芜一片，什么也没有，除了零零散散的几个人。

　　“顺着这梯子一直往下走，鬼城就在水底。”
　　“啊？”冷宜瑾惊，然后说：“水里面？”
　　“上游三峡修了大坝，那一年的水淹了鬼城，后来我们要进都得从水里面走了。”夏臻风说，“没事的，冷姑娘，我们都是有道术的，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说完，夏臻风从挎包里面掏出一颗药丸，递过来，说：“含着就可以了。”
　　又往冷宜瑾的后背贴上了一道符，然后说：“走吧，我们进鬼城。”

　　夏臻风牵着冷宜瑾的手，就这样一步一步往水里面走去。
　　水慢慢没过冷宜瑾的脚，她却感觉不到湿，又水缓缓地潜过腰身，即便知道并不会有什么事情，冷宜瑾还是心里面有些害怕，她的脚动得很慢。
　　夏臻风靠她很近，紧紧握住她的手。
　　最后，冷宜瑾眼睛紧闭，然后往下一蹲，潜入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