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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无罪释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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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穆的审庭因为闵庸二人的到来被彻底打乱,听审席内窃窃私语皆是讨论二人是何来头。
此时洋人法官面露恼色,拍了拍桌子道:“这里是庭审,无关人员,请你出去!”
闵庸却是不吃他那一套,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来:“法官大人,我叫闵庸,是被告人林屾先生的太太,而今天我能坦然的站在这里,是为了寻求一个真相。因为我相信,这世间还是有公理的,法庭能还给我先生一个清白,更不会因为有心人的污蔑做出错误的判断。”
闵庸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停止了议论,洋人法官刚要反驳,却被另一道低沉微哑的声音当场打断——
“便就让她讲,正好我也很想听听,她会怎么为她的……”那人微顿,似是戏谑着又道,“她的先生洗脱罪名。”
闵庸下意识寻声望去,对上一双阴沉狠厉的眸子,微微上挑的唇角将他的轻视与不屑体现的淋漓尽致。
开口之人是顾炎武,他竟然也在听审席内。
闵庸面色微沉,重新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子正色道:“那日,林屾被方副官领队抓捕时,正是他从广州回来的第二日,没有给我们任何理由,没有出示拘捕令就强制闯入我的家中将人带走,期间也不允许任何家属探望,这本就不符合常理。”
“庭审开庭前,不允许亲属见面是为了防止你们有串供的嫌疑……”
闵庸冷笑一声,随口打断那洋人法官的话:“到底是防止串供,还是有心人的盘算,原来贵租界的巡捕房还没有查清楚吗?不过没关系,租界没查清的,我可以为大家道明真相。首先,原告之一容六所说的夺人·妻女,想必法官大人见到我肯站在这里为林屾出面,您的心中已经了然吧?”
那洋人法官眉头微皱,并没有全然相信闵庸的话:“可容六先生指正你早先是出生官宦的大家闺秀,而林屾是个前朝遗留的太监,你怎么会和他有交集发展?”
“因为我相信人人平等,每个人都有爱与被爱的权利,我和我的先生林屾是自由恋爱,我很爱我的先生,这一点无需他人佐证,我说的话就是证据确凿。”
不远处站在被告席的林屾惊诧的看向闵庸,看着她写满自信鉴定的侧脸,林屾这几日一直低沉着的心却因为她的话又开始猛烈跳动起来。
尽管闵庸来之前心里已经演练了无数次,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告白林屾,她还是微微红了耳廓。
“那林屾当街暴力殴打原告容六先生的罪名,你该如何解释?”
“起先不论容六先生如此心宽体泰的形象是怎样说出会被殴打的话来,就说说容先生平时的恶劣行径,他经常会以不合理的名义收取更多租摊费用,并且与虹口市场的摊主多有矛盾,当日是他强行推翻了我的摊位,还扬言如若我不能归还定钱就会强制带走我做填房。是我的先生林屾第一时间冲出来保护我,并且归还了那所谓定钱,听审席我请来的几位摊主都可以为我作证,那现如今我是不是该追究当日容先生推翻我的摊位使我经济受损的责任?”
那洋人法官看向容六,见容六早就悻悻的垂下了头便知闵庸所言非虚,稍加思虑又道:“你们口中所说的定钱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们之间还有不正常的交易?”
“法官大人,请您尊重我的妻子!”是林屾一个没忍住喊了出来。
毕竟这话明眼人都清楚,就是暗指闵庸与容六是金钱关系,而闵庸一个向来守旧古板的女子怎能禁得住如此诋毁?
可相反闵庸却没有多大反应,她给了林屾一个安慰的眼神,继而又徐徐道:“法官大人所说的,也正是我接下来所讲的。敏姨在未经过我同意的前提下,将我与容六先生说媒,并私自收取了容六先生二十块大洋作为定钱,当日我原本想去梅馆说清本意,却不成想梅姨直接上门来继续强迫我的意愿,是见我始终不肯同意才告知了这二十块大洋的定钱,让我背上了这本不该背负的债务。”
“你个小贱蹄子!明明是你与那个没根儿的太监早就有私情!我——”
梅姨的骂声陡然停止,是顾炎武面色平静的让方副官将人强制带了下去,而后又点头示意法官继续庭审。
原告席上三位原告,一个低头认怂,一个被强制带走,还剩唯一一个年轻画家神情恍惚的频频看向听审席的某个方向。
是白新城最先发现了端倪,而后顺着年轻画家的视线瞧见听审席最后排的角落里,坐着个头戴黑色礼帽身形瘦弱的男子。
虽然白新城看不清那男子的面貌,但是他还是瞬间猜了出来,那个人就是吴天石。
此时闵庸也反应了过来,与白新城对上了眼神,继而冲着原告席上的年轻画家自信开口道:“因为我家先生是从事设计行业,所以我也多多少少听说过张竹先生你的名字,倒不是从作品里面听说,大多是些肆言同行的逸闻轶事,只是最近又突然多了一条新的传闻,说你与白氏实业的一位吴设计私交甚密。”
张竹忍不住有些慌张:“我,我没有,你少冤枉人!”
“那好,且不说你与吴天石的关系,就谈谈你状告我家先生抄袭你的画作,为此我还特意去了你长期寄售的书局买了几副你的画作。”
闵庸这边刚刚说完,白新城便递过来了两副新旧同一的画卷,闵庸小心将画纸展开拿好,冲着法官与听审区的众人都展示了一圈。
“我左手边的是我家先生的画作,右手边的是张竹的画作,想必巡捕房取证的时候已经对比过了,两幅画用的皆是旧时的匹纸,这种纸张现存很少且珍贵,除非有所渠道或者从业多年者都不会拥有这类纸张,我家先生的匹纸是从白家少东家手中获得的,那张竹先生的纸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张竹眼睛瞪了老圆,却说不出半句。
“还有这上面的提字,我家先生用的是钢笔墨水,而张先生这副则用的是毛笔墨水,从根本就不同。”
那洋人法官颇显疑惑:“你又是如何判断墨水的由来呢?”
“自然是因为钢笔墨水的气味很轻,但毛笔墨水的气味较重,经常写字的人都会知晓,且因为张先生这副画新了些,墨水味也更浓一些。”
“可这也不能完全证明林屾就一定是原创……”
“没关系,我还有证据,”闵庸不急不缓,面色沉静的又抛出关键性证据,“是因为我当时送了我家先生一只派克钢笔,他时时都会戴在身上,那段时间他便很喜欢用钢笔练习笔控,粗的笔画运笔时用力,细的笔画时将笔杆轻提,从而达到用钢笔写出毛笔的感觉,但总归是练习的时间不够长,他的字也并非完美,有些地方疏漏,就譬如这一个“自”字,是因为我家先生起笔太轻才导致了笔画过细,而张竹画上的这个“自”起笔竟也是如此,便是因为他用毛笔模仿钢笔字迹的结果。”
闵庸话音刚落,听审席上一片哗然,嘈杂间有人准备趁乱起身,却被眼尖的闵庸发现:“所以吴天石先生这么快就要走了呀,也不打算再听听宣判结果了,还是你已经放弃张竹这颗棋子准备一走了之了呢?”
吴天石被当众点出来瞬间呆愣在原地,张竹见事态不对也连忙高喊:“我,我还有话说!这事是吴天石主动找到我预谋的!是他嫉妒林屾代替了他的位置成了总设计,才想趁着林屾出差广州的期间筹备陷害林屾,梅姨和容六也是受了他的蛊惑,而我只是收了点好处,画副画配合他!我,我可都说了,能不能放了我……”
张竹倒是招认的利索,几句话将四人都供了出来,于是当即被巡捕房的人押了下去。
那洋人法官见状对上顾炎武的视线,得到肯定后,这才将法槌重重落了下去。
“本席判决,林屾,无罪释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