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情劫》尹若明

4、风生水起

　　纵横十万里，塞外烽烟四起，不过瞬间，物换星移，十载寒暑飞逝无迹。是塞外的起伏绵延的黄沙飞扬，是江南袅娜妩媚的春柳娉婷，是草原苍茫的雄鹰翱翔，是天山炫目的银装素裹，是这大千世界里的浩大之景跨越了千载巍巍岁月奔腾不息，交错了绵延的时空和时空里策马奔驰的一双洒脱身影。
　　四季轮回，江河地接，她在他身边看了十年，想了十年，仇恨也许不复存在，辽阔的心，辽阔的天。是啊，她满足了。
　　这是塞外的一个聚点，各路的商旅都必经此地稍作歇息或者进行一些简单的商品交易，自然，像这种聚点基本上都会有客栈的存在。穿过长而凌乱的街道，两侧坐着疲乏的商旅抑或邪笑持刀的江湖中人，突然踏风而至的两匹上好疆马让他们蠢蠢欲动。走在前方那个牵着枣红大马的男人黝黑的面容，虽然疲乏尽显，但却不时回头和身后坐在黑马上的年轻女子谈笑自若，瞬间闪过的凌厉眼神令刚想起身的江湖浪人背脊发凉，因为他们知道，那是弃命的杀手才会有的眼神。一路平安，他们到达了一座用苍木搭成的二层破楼，楼中央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板，连字也是歪歪扭扭难以入目------龙门客栈。
　　黑衣男子任楚天豪气大笑，白牙显现，眉目生辉，煞是耀眼，“哈，好一个龙门客栈！”
　　莫情莞尔一笑，漆黑明亮的眼睛微微眯起，“别做人肉包子就好。”
　　“傻丫头，只要不用咱们的肉做，管他呢！”说完，任楚天纵身一跃，将马上身着灰衣的娇小女子抱下。
　　栓好马匹后，两人趋步进入龙门客栈。
　　虽曰龙门客栈，实则龙蛇混杂，江湖侠士、江洋大盗、官府信差，莫不以此地为落脚点。一楼空间的范围其实非常大，斜乱地摆放了十个没有形状的木桌，其间嘈杂声不断，四周酒肉横飞，污秽黑乱，还有流浪娼妓就地拉客办事，实在不堪入目。
　　任楚天面无表情，怀里却紧紧护着莫情，快速走到柜台前要了一间客房后便直入二楼。
　　点上油灯，回头对着莫情宠溺地笑了笑，“情儿，在床上好好坐着，我去打桶水你泡个澡，再弄点吃的回来。”她完全信任地看着他温顺地点了点头。
　　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后，她才褪去外衣静静躺下。这么多年的生活隐去了她的冷情，不，至少和他一起的时间，她是会笑并且懂得温柔的莫情。也许他一直把自己当成十年前的那个小徒儿，也许她一辈子都只能是他的小徒儿，但那又怎样呢，这份难言的感情如果在温存的相互守护和沉默里继续延续，便已是她最大的奢望了。她貌丑，但她想和他相守，她不求他能回馈给她同等的情意，只求他不要嫌弃自己的样貌，天涯海角让自己这么静静跟着，即便将来退隐江湖，他娶妻生子让她为奴为婢，她也是甘愿的。她出生卑微，地位地下，这些，她都懂。
　　轻叹一声，昏昏入睡，忽略了门“吱呀”一声被人鬼鬼祟祟地推开。
　　“王大麻，这妞长这德性，老大为啥要啊？”身披麻布衣，一脸憨厚的汉子歪着脑袋问前面那个四肢短小的男人。
　　“老大要的女人是咱们能多问的吗！！！快给她下迷药！等会那个黑衣服的男人来了你我小命难保！”
　　“哦！”大手在床前一挥，床上莫情陷入熟睡之中。

　　任楚天蹲在黄沙堆后，盯着百米处孤零零的那座草扎的茅屋，视线里闪现的狠厉瞬间被隐去。半个时辰前他回到客房，发现莫情失踪，而床上有迷魂药的粉末，于是他寻着药味追到了这里，敢绑他的人，这人莫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如果莫情有个三长两短，他定把他们挫骨扬灰！
　　一阵卷沙的大风吹过，任楚天消失了踪影。
　　茅草屋里的面积很小，昏暗无光，但血腥味充斥，画面凄惨，令人不自禁腹内翻腾。地面歪斜地躺着三具尸体，死状奇惨，他们的眼睛圆睁，暗黑的血不断从五官流出，而尸体的中央站着一个修长的男子，那一身的白衣竟然丝毫未沾染上一丝血迹。任楚天在门外窥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他望见蜷缩在角落里的满身污血，衣衫凌乱的莫情，双眼顿时泛红，二十根染了剧毒的银针瞬间朝着那个白衣男人共同飞去。
　　屋内白影闪烁，银针纷纷落地，毫无声息。
　　“这位大侠，我想你是误会了，在下也是路过此地，看这位姑娘被三个大汉抬入屋内，路见不平而已。可否请大侠出来一见，刀剑无眼，毕竟这位姑娘似乎是大侠的熟人。”白衣男子微微弯腰，对着任楚天的方向拱了拱手。
　　任楚天迟疑了几秒，随即风似地窜入屋内将莫情抱入怀中检查伤势。
　　“大侠，我看这位姑娘一时之间是醒不过来了，塞外龙蛇混杂，以防万一不如去在下的府中稍作歇息可好？”白衣男子说。
　　任楚天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又把视线转回莫情的身上，“多谢，不用。”
　　白衣男子顿了顿又道：“在下姓繆名战，这塞外的缪家堡还是人尽皆知的大堡。看侠士刚刚使出的银针，想必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阎王避’了？家父好客，尤其对江湖侠士更是敬重三分，若是‘阎王避’能作客繆家堡，定当尊为上宾款待！何况，这位姑娘毕竟是个女儿家，在外实属不便，若是再发生这种情况就不一定那么巧被我遇上了。”
　　“好，繆兄，带路吧！”任楚天将还在熟睡中的莫情抱起，对着繆战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