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太监》锦十五

17、第十七章

　　曹山哄着何盈盈拿出来了小面人。

　　何盈盈买的面人其实没有盒子，就一根竹签串着拿手里，不过她怕拿着坏了，特意买了个紫檀木的匣子。曹山拉开匣子，入目的是两个红彤彤的小人，面人捏的其实不是精巧，可是两个小人穿着同样的衣裳，脸上挂着同样弧度的笑容。曹山的脸上也不由得挂上了笑：“买椟还珠也就你这样了吧。”

　　却说这头李氏回了府，轿子直接抬到了院门口，李氏扶着丫头的手进了卧室，坐在圆桌前，丫鬟端上来了上好的碧螺春，李氏慢条斯理的喝了口：“把买的东西收起来，哦，那个手镯留下，明天我带着去见干爹干娘。”

　　休息的差不多了，李氏吩咐人都退下，只留下了她的陪嫁丫头春枝。

　　“今天老爷不回来，给我把鹅黄的襦裙拿出来换上。”

　　春枝听了吩咐，先是关了门，再从箱底拿了襦裙出来，这身襦裙半旧不新，乃是李氏出嫁前就穿的，虽然看起来不大上的台面，但穿起来舒适，没人的时候她总喜欢穿这一身。

　　春枝先服侍李氏脱衣，脱了外衫便看到李氏手臂上和背上都是些青紫，有的好像有些日子了，而有的确是新添的。春枝看着，有些不忍：“老爷又打您了，您要不回子爵府住一段时间吧？”

　　李氏一哂：“傻丫头，归德爵府不过普通爵位，如若不是因为我嫁了老爷，等爷爷一死，没了爵位咱家可就是平头百姓了，回家？你这是开玩笑呢。”
　　“可老爷这也下手太狠了。”

　　李氏看着手臂上的伤口，目色沉沉。曹石下手狠不狠她自然是最清楚的，可是得到什么总是要付出什么。她是庶出 ，幼年时有很多家世差不多的同辈小伙伴，可是那些人的爷爷没她家那么长的命，还没到成年，爵位就被夺了，然后什么肮脏事都出来了，有一个富有才名的庶女甚至被卖给了富商做妾！

　　而如今呢，只要她是曹夫人一天，她就可以把以前那些看不起她的人踩在脚下，甚至这些以前压根轮不到她的珠宝，也可以想买就买，而她的那些嫡姐嫡妹们，只能眼红的在心里咒骂她，面上却仍是得捧着。
　　所有人都以为她是被迫的，其实她早就在出门前就探听到那一日去的目的是什么，只是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日去的人里，没有比她家世还好的，可是司礼监太监的夫人不是她！她委身嫁给了一个宦官，却还要被一个小官之女压住一头，她恨呐。

　　春枝被她的眼神吓了一跳，看李氏好似被魇住了一边，自嫁了人之后，夫人就总会出神，她小心的喊着：“夫人，夫人。”

　　李氏回过神来，垂下眼帘，收住眼中的凶狠，慢条斯理的将衣服换上，赤着脚走向软榻：“我歇一会，到了晚膳的时间再叫我，叫厨房里今日多做几个菜，虽然老爷不回来，但是过节的样子还是得有。”

　　何盈盈和曹山的晚膳用的简单，因着曹山给了她那么大的一个惊喜，而她只小小的回礼了一对面人，便决心要做一顿中秋宴。

　　何盈盈所有的厨艺都来自于随母亲自南岭回老家后的那几年，祖母虽不习惯有人伺候，但是家里已经无甚活需要干了，祖母又闲不住，所以只要身体健朗，三餐都是她做的，何盈盈也是那几年学的厨，比不上正儿八经的厨子，但是也别有一番小家风味。

　　晚餐是四菜一汤，简单的菜式甚至比不上他们平日里吃的早膳，可两人都觉得心满意足，让下人放了一张小桌子在花园的亭子中，再配了一壶果酒，趁着微风，何盈盈为两人倒了一杯酒，率先举了起来：“祝我们俩中秋佳节，阖家团圆。”说完以一种视死如归的表情闷头就喝了。

　　曹山看了一愣，眼里带着笑意，缓缓举杯将这杯酒也干了。

　　何盈盈喝完了酒咂了咂嘴：“这味道和我们成亲的那日不一样，还挺好喝的。”说完又给两人倒了一杯。

　　曹山拦住准备把酒当水喝的何盈盈：“再好喝它也是酒，都有后劲的。成亲那日你喝了合卺酒就不舒服了，还是少喝点。”

　　“那日我饿了那么久，合卺酒又那么辣，才让身体倍棒的我阴沟里翻了船，今日可不一样，我养了这么几个月，区区一杯小酒能奈我何！”

　　曹山扶额道：“看来你这日子话本看的可不少，是不是看了那些武林豪侠，感觉自己缺的就是根长枪。”

　　何盈盈嘿嘿笑，收回了举杯的手，为曹山夹了两筷子菜，又放下筷子拱手道：“大侠见谅，小的失言了。”

　　曹山失笑，摇头晃脑地盯着何盈盈看了小会：“想我堂堂司礼监掌印太监，阅人无数，没想到却看走了眼，把你一个小贼误认为是官家淑女给娶进了家门。”

　　何盈盈起身，一只脚踩在了凳子上，一手拍桌：“官人可是想退货。”

　　曹山起身，抬起何盈盈拍桌的手：“拍那么大劲，拍疼了吧。”

　　何盈盈讪讪道：“这种需要气势的时候，疼不疼就得靠后了。”

　　将何盈盈拉回到椅子上，曹山道：“先吃饭，吃完带你出去玩。”

　　何盈盈埋头吃饭，吃了几口又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得曹山只得把碗放下：“怎么了？不想吃。”

　　“也不是，我就是想不到你会陪我玩这个。”

　　又给何盈盈夹了几筷子菜，曹山才慢悠悠的说：“不然能怎么办？我怕退了货，女贼对我杀人灭口。”

　　这顿饭吃的着实没规矩，曹山自入了宫就食不言寝不语，这种边吃边说的日子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他也从未奢望过。没曾想一次随意挑选的妻子，能让他感受到缺失已久的亲情。

　　中秋这夜京中没有宵禁，何盈盈和曹山相携走在街中，石榴和怀德远远缀在身后。何盈盈四处看了看，夫妻二人同逛的并不少，但是大多都衣着普通。便道：“这些小夫妻大多家境都一般，想来家境如我们这般好，感情还这么好的人，可真不多见了。”

　　曹山一直介意自己身体残缺这一点，何盈盈知道，曹山也知道她知道，故而何盈盈这哈一说，曹山就知道何盈盈在用自己的话安慰他，他拍了拍何盈盈的肩膀：“论年纪，你还没他们大，还说人家小夫妻，你也不害臊。”

　　何盈盈将曹山的手从肩膀拿下，顺手就牵住了，顾左右而言他：“我今日吃到了一个好吃的煎饼，我带你去尝尝。”

　　曹山随她拉着往人群里挤去，到了地方，何盈盈满脸失望：“这么大节日的，老板不不出摊得少赚多少铜板？”

　　“也许是老板也要陪家里人过节。既然没吃到你想让我吃的，那我带你去尝尝其他的。”

　　曹山带何盈盈去的地方在一条巷子里，里边有个小小的门面，地方虽然安静，但是走近了就听到熙熙攘攘的声音，往里一看，不多的几张桌子坐满了人。

　　曹山拉着何盈盈的手走了进去，找了一张没坐满人的桌子与人拼了桌，拉着何盈盈坐了下去，再高声喊了一声：“老板！”

　　这店生意虽好，却是只有老板夫妻在忙碌，老板正在煮面，老板娘在收拾桌子。

　　听到有人喊，老板叫了一声老板娘的名字，老板娘忙停下手里的活边走边问：“您两位要吃什么？”抬头一看曹山：“您好久没来了，这是您夫人吗？可真漂亮。”

　　何盈盈点头说是，又问：“我夫君以前有没有带其他女人来过啊？”

　　老板娘一笑：“您放心吧，您是第一个，男的女的都是第一个。”

　　“那我可就放心了，您不知道，我夫君好受人喜欢。”听的同桌的人都笑了。

　　曹山纵容的看着何盈盈作戏，也不辩驳，只道：“两碗阳春面。”

　　面的味道不差，不过比起府里做的，可就差了好多，不过何盈盈还是吃完了。

　　吃完面，何盈盈摸着肚子慢悠悠的走着：“吃这么多，怕是子时才睡的下去了。”

　　“睡不下我们就沿着护城河走，这一路都是放河灯的。”

　　何盈盈好奇的看着周围的人，对曹山说：“我们也放个河灯吧。”

　　曹山自然不会拒绝，陪着何盈盈买了河灯，又找了人少的地方，小心的将河灯放在水里，何盈盈起身，双手合十的念叨：“保佑我们白头到老吧。”

　　拉着曹山继续往前走，又问：“那店你怎么去那么多次啊，老板娘都认识你了。”

　　曹山道：“小时候我爹娘也开面摊，我爹做面我娘打下手。后来双亲不在，我又入了宫，也不记得外面长什么样，当时刚有资格可以出宫时，怕什么都不懂被人笑话，便悄悄的一个人出来了，果然连路都找不到，阴差阳错来了这家店，吃了一次发现味道像我爹做的，后来有时间就会来坐坐。”
　　何盈盈的手在曹山的掌心挠了挠：“以后我陪着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