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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劲敌 ...

  •   锣鼓声越来越近,吵嚷声也愈加清晰,远远可见几个人正奋力朝着竹亭这边跑来。待跑近了,才看清是几个半大的孩子。

      孩子们约莫八九岁年纪,面色通红,也许是跑得太急的缘故,头顶的发髻都已散开,发丝张牙舞爪地随风飘扬,身上的苗装上满是泥垢,狼狈不堪。其中一个流着鼻涕的小胖男孩怀里抱着一面小铜锣,边跑边甩手舞动着锣棰,撕心裂肺地大喊:“坏人来了,快上后山。”

      小糖一把将这个蓬头垢面的小胖崽子抓住,急声问道:“金山,发生什么事了。”

      小胖子吸了吸鼻涕,喘着粗气,上气不接下气道:“好多坏人...蒙面...看不清...见人就砍...好多...好多血。”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都惊了。小糖心中一凉,抓住小胖的手不由得一松,那小胖墩乘机拔腿,继续敲锣扯嗓地向前跑远了。

      小糖一时间没了主意,不知是应该前去相助御敌,还是该马上帮着领人上后山躲避。

      秀宁则焦灼地闪着大眼睛望着子琛和文瞻。

      子琛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后,拱手向文瞻道:“请王爷暂避,臣去前方看看。”

      文瞻向前略挪了半步,抓住子琛手臂,低声道:“我也去。”

      子琛眉尾微皱,语音铿锵有力:“殿下身份尊贵,岂能轻易以身犯险。”他又扭头朝着竹屋,使了个眼色道:“况且徐将军的安危事关重大,殿下应以大局为重。”

      文瞻闻言微微蹙眉沉吟道:“也好。”

      子琛又转头对小糖和秀宁说道:“糖姑娘,你先带着将军与殿下一起暂避。师妹,你去后院迎一下师父,再与殿下会合,务必要护殿下与将军的周全。”

      四人互望一眼后,便各自行动了。小糖急匆匆地朝竹屋跑去,文瞻紧随在后,秀宁则撒腿朝杨学士休憩的院落奔去。

      眼见另三人逐渐远去,子琛沉心静气,大步流星地朝着寨口的方向走去。

      离寨口越近,喧闹厮杀声就越重。覆着青草的地面洒上斑斑的血迹,寨中沟渠田地旁的草垛都燃起了熊熊大火,一片片相连成了火海。一群群哭嚎的苗人妇孺搀老扶幼地朝后山的方向跑去,身后还跟了几个黑衣蒙面凶徒持刀追赶。逃难队伍尾端的是几名神色尚还镇定的妇女,她们一面跑,一面大声指挥着逃跑方向,避免已如惊弓之鸟的孱弱队伍慌不择路。老弱病残们本就脚力不快,眼见就要被追上了。只见为首的一名凶徒双腿一蹬,腾空而起,扬刀顺势朝垫后的几名妇人砍去。

      子琛的眉头深锁成了个“川”字,立时拔剑出鞘,剑锋一横,剑光一闪,那凶徒便已七窍流血,倒地而亡。见同伙惨死,其他追赶的凶徒都停下脚步,握紧手中刀柄,眼神凶光凛凛地朝子琛逼近。

      子琛嘴角微抬,划出一个极细微的弧度,轻蔑地与一众凶徒对视约有数秒的功夫,提剑就朝靠得最近的一名大汉劈刺过去。那大汉忙举刀抵挡,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刀刃竟被宝剑生生砍断。那大汉顿觉手腕一麻,手中兵器“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他不禁“啊”地惊呼一声,愕然地望向地上的断刀,愣得说不出话来。

      子琛冷声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失了兵器的大汉回过神来,眼睛虚成一条缝。他一咬牙,手一抖,只见银光闪动,一丛银针从袖中激射而出。子琛倒翻一个筋斗避开,随即又纵身跃起,举剑朝那大汉疾刺过去,那剑气势道强劲,迅捷无比。大汉无处可避,额头鲜血渗出,毙命倒地。

      子琛利索地解决了剩下的几个蒙面黑衣后,伸手撕掉其中一人脸上黑纱,一张丑陋的刀疤脸赫入眼帘。他略一思索,又一把扯开那人衣袍领口,满是黑毛的胸膛上露出一个黑鹫刺青。子琛瞳孔蓦地一缩,不禁脱口而出:“果真。”

      那刺青他曾在关外见过。

      子琛提着刃尖滴血的宝剑,快步朝寨口而去,不一会便能隐约望见寨口的情形了。寨口处,二十几个苗人汉子正和十来个黑衣人战得正酣,殷殷鲜血浸润泥土。地上横七竖八地躺了好几具尸体,几匹受惊的马儿到处嘶鸣乱窜,战况惨烈。苗人汉子们都杀红了眼,满是血污的脸上透出一股倔强的愤怒。他们一手甩动着套马的圈绳,一手挥舞着长柄大刀,勇猛且决绝地朝敌人扑去。那些黑衣人大多折损了坐骑,眼泛寒光,好似没有情感的傀儡一般,毫无敬畏地直往寨里冲。

      黑衣人毕竟是武艺高强的练家子,虽然人数不多,却已然在打斗中占据了上风,不一会儿就有人突破了苗人的包围,纵马朝寨内奔去。子琛见状立即提剑朝着其中一名黑衣人疾步冲去,电光火石间便冲到了跟前,一剑将马腿齐刷刷地削断。那马儿哀嚎一声,“砰”然倒地,连马背上的人一起摔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子琛正待上前解决了那摔倒的黑衣人,突觉面庞朔风阵阵,一股森肃的寒意迎面而来。他连忙抬脚轻跃,侧身闪避,听得“咻咻”几声,一串袖箭贴面而过。

      “好险”子琛双脚落地后,又不由得后退了两步,一抬眼便对上了一双冰冷的眸子。一位身着黑色狐裘的年轻男人,骑在一匹黑鬃大马上,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

      黑纱,黑裘,黑马,那男人仿若被暗黑包裹的鬼魅一般,眼神冰寒凌厉,周身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怪戾和神秘。

      子琛眼光一聚,心中升起一种棋逢对手的欣喜和紧张来。

      “小郭将军,许久不见,别来无恙。”那男人的声音略带沙哑,黑纱覆面看不清任何表情。

      子琛心中疑惑:“怎么会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到底是谁?”他边想边定睛会神地打量起这神秘男人来。

      神秘男人身上的黑裘色泽光亮,一看就是难得的上等裘皮,皮料的边缘还绣刺有精致暗纹,不羁之中透出一股贵傲之气,俨然是个头目。他眉尾轻扬,笑道:“小郭将军不在京城,也不在关外,怎的有闲情纡尊降贵?到这穷山恶水之地作甚?”

      子琛心如明镜,早已听出那男人话中深意,大声叱道:“小小外蛮贼子,也敢在我大齐境内撒野。”他飞身持剑,就朝那男人前胸刺去。

      那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把银环长剑,飞身相迎。双剑相交,“铮”的一声,两人各自后退一步。

      子琛一惊,手腕竟有些微麻,心中不禁叹道:“好深厚的内力。”

      那男人的手仿佛也微颤了几下,喝道:“果然好剑法。”语音未落,他又持剑出击,那银环长剑如水蛇游动一般向子琛胸口探去。

      子琛忙举剑去挡。

      哪知,那男人却突转剑锋,朝子琛腰部刺去。他的剑招如银蛇蜿蜒,变化无方,捉摸不定之中,又如雷霆之势,来势汹汹。

      子琛疾退几步,忙将手中宝剑向下压去,双方兵器相交,又缠绕了好几个回合。子琛的剑锋刚劲勇猛,而那人则是阴柔绵延,两人路数全然不同,却正好互克互补。二人均是攻时连环迅急,守时严丝合缝,互拆好几十招,仍不分胜负。

      时间如沙漏流逝,高悬的秋阳早已落下,木叶萧萧,夕阳满天。

      子琛用眼睛余光向周围扫去,发现苗人已渐力疲不敌,而贼寇却攻势不减,好几个贼寇已突破包围扬长而去。他心中大叫“不好”,想去阻拦,急乱中竟露出破绽。

      黑裘男人眼露喜色,瞅见子琛左侧防卫空虚,长剑一挥,一股肃杀的剑气朝子琛左臂冲去。子琛躲闪不急,只觉左臂一阵酸软麻痛。

      年轻人总是气盛。子琛将左臂一甩,右臂仗剑直指黑裘男子面门,想用剑尖去挑开那男人的覆面黑纱。

      见子琛脚下路数已乱,手上招式又过急,黑裘男子眼中喜色更浓,右手执剑去挡。

      两剑相撞,子琛只觉着对方的剑势如缠绕的碧丝,无孔不入,将自己的强韧刚力都化成了绕指柔。僵持间,黑裘男子突然扬起左手,猛地朝子琛的剑刃抓去。子琛看清那男人左手套着的泛光黑色手套后,心中大惊,待要退后,却已然晚了。

      那手套是由黑金丝制成。黑金丝极轻极薄极韧,用此材料所制之物刀枪不入,千金难得,极为珍贵。在大齐,仅品阶极高,且圣宠极盛的武将才有资格使用,连定襄候府都只有几套黑金丝制的软甲。

      黑裘男子用劲一捏,只听得“咔嚓”一声,子琛的宝剑从中断为两截。与此同时,那男人的掌锋一转,运起浑厚的掌力,重重地拍打到子琛胸口。子琛只觉得气血上涌,一口猩红的热血喷薄而出。

      黑裘男人的声音寒似玄冰:“承让了。”说罢,他将手中银剑掷出,长剑如虹般朝子琛心口处飞去,一刹间,银光闪烁。

      子琛眼眸充血,胸口剧痛,握着一柄断剑,正待使出全力硬接。突听见一声金属相接的“呛啷”脆响,银剑似被什么东西劈飞了。子琛微一侧身,一道白光贴身掠过,银剑叮当掉落在地。
      对面的黑裘男人似乎狂喜起来,激动地从口中蹦出两个字:“终于…”

      子琛大惊,侧头抬眼看去。徐正元将军手持一把紫金粗背大刀站立在旁,神色肃穆,冷眼骂道:“狗贼,休得再害无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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