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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羞辱 ...

  •   “他又搞什么幺蛾子!”李义心中恨极了那胡兹原辅宰,颇不耐烦地怒目圆瞪着朝那来禀报的小兵喝道,“我看他是皮痒!”边说,边握着拳头,迈开大步朝关押百里昊天的营帐急行而去。

      “大势已去,他岂能甘心。”文棠蹙眉,急步跟上李义,也匆匆而去。

      百里昊天而今名义上仍是胡兹辅宰,虽是重俘,却无绳索镣铐加身,只被限制在营帐内,由郭家军兵士严加看管,行动不得自由而已。行至到帐外,文棠就听到那熟悉的嘶咆声,吼得是声嘶力竭,响彻如雷。

      “我胡兹与你齐国世代血仇,不共戴天,而今你们不过赢了区区一战,便想我胡兹俯首称臣,简直是痴心妄想!”紧接着从账内传来一阵东西摔落的“咚咚”声。

      “不识好歹的东西,白费了我的羊汤。”李义的声音自帐内传来。

      听到百里昊天撕心裂肺的吼叫,文棠不屑地轻撇樱唇,忖道:“他如今自身难保,还想着要破坏齐胡和谈。”她大步上前,掀帐而入,冷声大喝:“痴心妄想的人是你才对!”

      李义先于文棠入帐,已命人将百里昊天死死擒住。他手中拿着一团破布,正欲塞入百里昊天口中,见文棠入帐,怔道:“公主怎么来了?”

      文棠未答,只死死盯着百里昊天,一字一顿道:“胡兹大王忙着肃奸,哪还有工夫与我大齐打仗!”

      此时的百里昊天格外狼狈,被两名兵士押着匐倒在地,脸颊贴在尘土上,头发蓬乱披散而开,衣衫凌乱,灰头土脸,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只余浓浓萧瑟。他吃力地抬起头,双目红肿泣血,瞪向文棠,嘶哑着恨声道:“你还没死?”

      文棠行至百里昊天身旁,蹲下身来,微笑着轻声道:“我赐号安平,自然是福大命大,长命百岁的,岂会轻易受小人所害。”她边说着,边伸手搭在百里昊天手脉之上,蹙眉说着:“没想到你恶贯满盈,如今中了双毒,还能如此中气十足,老天真是不长眼。”

      百里昊天本就中有蛊毒,在决战那日又被五毒蛊王咬了一口,双毒交缠,现在应最是气虚体弱之时,没想到他撑着一口气,高声喝骂起来竟还能如此着力。文棠知蛊懂毒,浅懂些许医理,阅了百里昊天的脉象,心下也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筋脉俱断!”

      李义向文棠解释:“此人阴险狠毒,主帅已断了他筋脉,废了他的功夫。”

      “呸!”百里昊天狠啐一口,骂道,“郭钰不过是我手下败将,此番在我中毒,功夫不得施展的时候,趁人之危,断我筋脉。他自诩是光明磊落的名门之后,却在背后使如此下作手段,简直无耻至极,看来名门也不过是沽名钓誉、藏污纳垢之所罢了。”百里昊天骂到激动处,唾沫横飞,开始喘起气来,音调却不降反升:“齐国小人,此生恨不能啖其肉,饮其血!若是日后落在我手里......”

      “住嘴!我们主帅岂是你能随便置喙的。”李义哪里能忍别人贬低郭钰,猛地抬脚踢在百里昊天腰部,指着他鼻子叱道:“你才是手下败将,竟敢犟嘴辱骂我军主帅,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重!”说罢,李义又朝百里昊天踢了一脚。今时不同往日,百里昊天身体孱弱,武功尽废,不堪受击,不禁哼出声来。李义冷笑一声,蹲身就要将手中破布塞入其口中。

      “日后落在你手里?原来你尚存如此妄想!”郭钰人未入帐,声先至。

      “主帅!”李义向帐门口望去,正见郭钰掀帘而入。

      “若你是条真汉子,我倒也愿与你单打独斗,分出个胜负来。可你......”郭钰甚为不屑地冷哼一声,横眼扫了帐内情况,见到地面一片狼藉,一只木碗卧在角落,碗内还淌着未干的汤水,心中一片了然,又瞟了眼李义手中破布,命道,“不用堵他的口,倒要听听他能说出些什么来。”

      “是。”李义收回手,攥紧了那破布,又狠狠瞪了百里昊天一眼。

      郭钰行至文棠身侧,温言问道:“怎么来了这儿?”二人目光相接,文棠微微笑着,只俏皮反问道:“你不也来了吗?”

      百里昊天仍在叫嚣着:“郭家不是向来自诩清高坦荡吗?趁人之危算什么正人君子,算什么英雄好汉大丈夫?”

      郭钰负手,上前两步至百里昊天身前,轻笑一声,道:“好歹也曾是胡兹辅宰,怎会如此幼稚?难道觉得被你激将两句,我便会一怒之下,让你有机可趁吗?再说,与你这种小人,何需讲什么正人君子,何需讲什么英雄好汉大丈夫?”

      百里昊天瞪着一双眼,目眦欲裂,口中呜呜喘着粗气,看起来气得不轻。

      郭钰抬眼向众人道:“你们都先出去。”

      郭家军令行禁止,此时主帅下令,无人敢不从。李义答应了一声,便率先出了帐去。接着,账内其他兵士们也鱼贯而出,仅剩押着百里昊天的那两名兵士尚未有动身之态。郭钰长眼望去,令道:“你们也出去吧。”那两名兵士不敢违令,即刻立起身来,也向帐外退去。

      百里昊天的身体脱离了兵士双臂的桎梏,可仍如一只脱水的死鱼,趴在地上,半天不得站起来。他撑着的一口气,全用在了叫骂上,身体无力至极,难以支撑。

      “你刚刚不是气势很足吗,现在竟连站的力气也没了?”文棠看着百里昊天扭曲着,却始终站立不起的身体,嘴角浮起了嘲弄的笑容。

      百里昊天愤怒地将头转向文棠,可只消一会儿,便笑了:“不过五十步笑百步尔。”

      文棠心知百里昊天话里指的是她自己的身体。如今,她的身子也是千疮百孔,好不到哪里去,一身的功夫,半生的努力怕是也要付诸流水的。她倒没什么反应,郭钰脸上的笑容却瞬间凝滞了。

      郭钰双眸寒星如刀,声音凌厉似冰:“胡兹已派出使臣请和,愿与我大齐结友邦之好,誓百年不犯,共荣和盛年。”

      “好一个友邦之好,好一个荣和盛年!胡兹那个地方,物产贫瘠,谷物难长,不靠刀剑拼杀,如何能有荣和盛年?”百里昊天咳喘着笑道,“荣和盛年?怕说的只是你齐国吧,胡兹能有什么荣和盛年?”

      郭钰正色回道:“北地不丰,可也没到不毛的境地。若是胡兹老实,诚信投靠,我大齐定也以诚相待,届时大开边贸,助农兴商,日子不会难过。”

      “人心不足蛇吞象,胡兹宫中那些人千百年来都是靠着掳掠生活,如今要让他们务农从商,过捉襟见肘的日子,想来就可笑。你不会幼稚到真以为胡兹会诚信投靠吧?”百里昊天对郭钰之言颇不以为然。

      “他们若诚信投靠,我们便以诚相待,若是心怀不轨,则决不轻饶。郭家军数十万众,恪守边境,九死不悔,可不是摆设!”郭钰握住悬腰长剑,说得铿锵有力,不容置喙。

      这些日子,文棠见过齐胡两国百姓行商的情形,忍不住插言道:“胡兹百姓中勤恳之人,早在边境与齐国、西域,乃至更远的国家行商,互通有无,互补长短,难道不比打打杀杀强些?”

      “胡兹先天不足,在务农行商上能赚几个钱?哪比得上烧杀抢掠来得爽快?”百里昊天定定看着郭钰,嘴角一抹戏谑,“你也不必在我面前装什么正人君子,前些年定襄侯郭青打的什么主意,当我不知道呢?”

      郭钰眉心一蹙,已是面若寒霜。

      “前些年,胡兹不也向齐国请和吗,当时提出了两个条件,任择其一。一是大齐岁岁向胡兹运送银钱和货物,二是大齐将与胡兹毗邻的五个州郡的土地租给胡兹,供胡兹人耕种。我记得当时定襄侯是向齐国皇帝进言选择向胡兹送钱送物吧。当时也是为的这个,定襄侯被禁足,我们也才有了搅乱天下的机会。”

      百里昊□□郭钰谑笑一声,无视对方凌厉如刀的目光,顿了顿,继续说道:“难道定襄侯是真心要向胡兹送钱送物,以换安宁吗?难道真是因为打仗打厌烦了?大概是为了想先稳住胡兹,累积实力之后,再一举灭之吧。”

      “我兄长当时确有此意,可追根溯源,还是因为胡兹贪婪,不断侵扰我边境所致。若是胡兹真心与我大齐结友邦治好,我大齐宽广,自不计前嫌,授技通商,助其自食其力,自给自足。可若胡兹不老实,妄图侵我河山,伤我百姓,掳我资财,便要叫它尝尝郭家铁骑的厉害。”郭钰的声音冰冷到极致,问道,“这么说来,先前所谓的求和,也是你的计谋了?”

      “如今告诉你也无妨,当时此举不过权宜之计,试探试探,哪想定襄侯竟果有此意,我便利用之,让胡兹使臣入京之时,故意将定襄侯早已知道胡兹企图的情况告知右相蔡衡。蔡衡狼子野心,早看定襄侯府不顺眼,自会想法构陷定襄侯府。果然,柔园驿长柳平在蔡衡授意下,弹劾了定襄侯,最终定襄侯被禁足府中。这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岂可错过,收到密报后,我便令潜伏于齐国的胡兹势力倾巢而出,利用各处时机,诱蔡衡胁太子叛乱,以谋大计。可惜最终还是棋差一招,落败收场。”说到此处,百里昊天声音已由激动转为悲怆苍凉,忽然指着文棠,高喝起来,“现虽未能杀你,不过却也砍了徐正元那老匹夫,我也不亏。”

      听百里昊天提及师父,文棠只觉心如锥刺,脸霎时煞白。她大伤初愈,身子本还虚弱,哪里禁得住如此相激,此时头晕目眩,捂住胸口,脚步一颤连退两步,就要跌倒。身后一双力臂拦腰揽住她欲坠的身子,将她搂进怀中。

      “小心。”郭钰将文棠扶稳,温暖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紧紧握入手心。

      百里昊天开口狂笑起来:“若是想要报仇,你此刻便可杀了我。”

      文棠倚在郭钰怀中,闭上双目,稳定心神,须臾才睁开眼,掷地有声道:“你这人心怀怨怼,满腹仇恨,就这么杀了你,一了百了,岂不是还便宜了你。不如留你一命,任你在仇恨中熬得油尽灯枯,方能消我心头之恨。”

      百里昊天横眉怒视文棠,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阴恻恻地说道:“若是留我一命,岂非后患无穷。”

      “留你一个废人,又有何惧。”文棠轻笑一声,话语尖刻,“你用毒药戕害胡兹大王,在胡兹朝中暴戾独断,揽政专权,树敌众多。如今胡兹大王已然清醒,你的政敌上位,你难道还有后路?你不过想着,胡兹大王虽憎你,可你还是名义上的胡兹辅宰,若死于齐军帐中,胡兹脸上无光,势必拖累和谈。此番用话激我,无非是想借我的手,了结了你,以图阻挠齐胡和谈罢了。我还劝你省省心,少作痴心妄想,胡兹人大多像你这般没脸没皮,怎会死要面子活受罪。若你死了,怕是胡兹大王高兴还来不及呢。你也是可怜,身陷囹圄,武功尽废,才想出这个愚蠢的招儿,曾经只手遮天之时,未曾料到会有今日的窘境吧。如今既胡兹要与我大齐结友邦之好,我不如卖胡兹大王这个人情,将你送回,让他亲手了解了你,岂不更妙?”

      文棠一席羞辱正好刺痛百里昊天的心,他被激得气急攻心,一口腥热涌上喉口,“啪”的一声,吐出一口灼臭脓血。

      “昊天罔极?枉你叫这个名儿,我看你是愚蠢至极,可笑至极!”文棠瞥了一眼地上鲜红,轻啐一口,念道:“作为辉倮部族长之后,你既登高位,就当用心庇佑族人,而不是被仇恨蒙了双眼,一心只有报仇,毫无怜惜族人之心。你心中只顾私仇,将追随你的辉倮旧部卷入复仇深渊,如今你势倒,胡兹大王就要清算你族人了,你们辉倮部怕就要真的灭族了。”

      文棠这番话极重,百利昊天如遭重击,颓丧垂头,痛苦地闭上眼睛。

      “况且你父亲全是咎由自取,企图挑起战端,导致生灵涂炭,罪有应得。”

      “一派胡言!”百里昊天如何能忍人诋毁百里方文,立刻抬起头来,斥叫住嘴,口中还道:“养育之恩,重于泰山。仇人在场,你竟不敢手刃!万物有灵,动物尚知报恩,你却不知,徐正元真白养了你一场!”

      “住口!”郭钰忍无可忍,正要发作,却见文棠已上前一步,伸手扼住了百里昊天咽喉。指甲陷入皮肉,绽出殷红,文棠狠道:“我不与你作逞口舌之争”说罢,拂袖急步离帐而去。到了帐外,她只觉胸闷难当,捂住心口,“啪”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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