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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昊天 ...

  •   “你什么意思?”文棠心下一惊,捂着肚子,忍住剧痛,急急问道。

      “紧张了?看来他果然是你心上的人。”辅宰嘴角微扬,冷淡的面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定定地看着文棠,一字一顿道,“失去挚爱之痛,我也要让你尝尝。”

      文棠与辅宰对视着,心中抽痛,倒吸了一口凉气,不解到底是什么样的仇恨,足以让眼前这人如此疯狂。她强自镇定下来,定神思量一番,心中不似刚刚那般慌乱,才道:“胡兹兵力不敌大齐,你的军队也赢不了郭家军,你待能如何?”

      “背水一战,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辅宰拿出了难得的好耐性,负手娓娓解释,“况且,齐国君主日益昏聩,一心催战,郭家军要给皇帝交代,阵脚就一定会乱。前些日子,不就在崖道中伏了吗?连定襄侯都坠马受了伤,于郭家帐内休养,已经多日没有露面了。”

      “背水一战?到时候两败俱伤,胡兹也捞不到好处。”

      “就算胡兹人都死绝了,又与我何干?”辅宰轻描淡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冷言道,“哪怕是自损一千,只要能伤敌八百,便也没什么不可。你信不信,就算是赔上胡兹的全部,我也要让郭家军有来无回。”

      “你是个疯子!”文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手掌胡兹最高权势的人,简直不知道他脑子里到底想的是什么,怎么可以置自己的国家、人民于不顾,怎么会如此疯狂行事。

      “我又不是胡兹人。”胡兹辅宰看透了文棠的心,不屑一顾地道,“胡兹和齐国都欠我的,我不过是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可?你活不久了,我也不妨让你死个清楚明白。”说罢,他转身朝身后的桌柜处走去。

      随着挡在眼前的身体渐远,文棠慢慢看清了桌柜上的东西。漆黑的桌柜上点了两盏长明灯,灯中间赫然立了一个牌位,牌位上方刻了一只黑鹫图腾,下方是一行字。那些字如同画符一般,透出一种古老且神秘的意味,不是齐国文字,也不像胡兹文字。

      只消一眼,文棠便认出了那黑鹫图腾正是攻击苗寨的黑衣死士身上的纹身,那是她永生都不会忘记的图案。

      “你可知道这牌位供奉的是谁?”辅宰凝视着牌位,幽邃的深眸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软。

      文棠咬着唇,冷冷地看着高高供奉在上的牌位,没有吭声。火红的烛火映在在她脸上,倒影在眸中仿若是跃动的仇恨的火苗,她不知这牌位供奉的是谁,但她知道定是仇敌无疑。

      “他叫百里方文,辉倮部最后一位族长,曾为胡兹辅宰,亦曾官拜齐国右相。他曾胸怀大志,权倾天下,可最后却落得被公开处决的下场。”辅宰幽幽自答着,眼中难得显露的温软渐渐褪去,最终恢复一片冰冷,“而公开处决他的人正是你的父亲楚王赵恒。”

      “他是谢放。”答案已然呼之欲出,文棠心中骤然一紧,立时便猜到了。

      辅宰泛着凛冽寒光的眸定在她身上。若是眼神能杀人,她大概早已死无全尸了。许久,他才接着道:“辉倮部人善工,上百年前便混居于胡兹与西北八部之中,以手艺人和商人居多,一直生活得平静富足。由于他们勤勉善谋,累积了巨大的财富,受到当时西北八部贵族的嫉恨,诬陷他们行踪诡谲、包藏祸心,煽动部落民众戕害甚至诛杀辉倮部人。自那时起,辉倮部人只能隐藏自己的身份,被迫过上隐姓埋名的生活。为了便于辨认族人,不至于最终落得灭族的下场,当时的辉倮族长命令所有的辉倮人以黑鹫为令,在身体上刺黑鹫图案。而后几十年,辉倮部人一直隐匿身份,在死亡的威胁下于夹缝生存,直到百里方文的出现。”

      说至此处,辅宰眼中温软的光又恢复了,眸中满是尊敬和崇拜。他继续说着:“百里方文天纵奇才,从其父百里文辉手中接过族长之位后,便立志要向西北八部复仇,复兴辉倮部,让部族在光明下重生。为了达到目的,他不惜降了胡兹,尽力辅佐胡兹大王,官至辅宰,将胡兹由贫瘠的蛮荒之地发展为能和齐国相争的强国。他虚与委蛇,纵横捭阖,为的就是借助胡兹之力,削弱西北部族势力。届时辉倮族便有机可乘,不光可消灭西北部旧贵族,大仇得报,还能将西北划归己有,兴族有望。可就在西北唾手可得之时,狼子野心的齐国却出手阻拦,想将西北划入它的势力范围。百里方文如何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为了击垮齐国,逼其放下对西北的野心,百里方文毅然南下,化名谢放。他一向有胆有谋,善于揣摩人心,不久便获得了齐国皇帝的信任,官拜右相。可就在一切顺利的时候,却有人要硬插一脚,你说这人可不可恨,该不该死?”

      文棠如何听不出胡兹辅宰口中所恨那位“硬插一脚”的人便是自己的父亲-楚王赵恒。当年楚王无诏领兵入京,手刃奸相谢放,是何等大快人心,可在面前这人心中,却是可恨至极。

      胡兹辅宰的声音忽然转为凄艾,人也越发失控悲伤起来:“百里方文死后,辉倮族没了利用价值,胡兹对它日渐失去耐心,不再庇佑。辉倮族人死的死,散的散,颠沛流离,居无定所。楚王赵恒杀死了百里方文,害了辉倮族,你说辉倮后人该不该找他报仇?”

      文棠因失血过多而青白的脸上掠过一丝轻笑,淡淡说道:“百里方文是辉倮族人,自然以辉倮族的利益为重。而我父亲是齐国皇子,当然以齐国福祉为先。百里方文是辉倮族的英雄,我父亲自然也是齐国的英雄。百里方文最后死于我父亲之手,不过是计谋失败,技不如人罢了。”

      “齐国的英雄?齐国的英雄怎么会落个伏诛的下场,又怎会落下国贼之名?”胡兹辅宰忽然狂笑起来,笑得阴恻斐然,甚是骇人,“技不如人?那你如今落在我手里,是不是也是技不如人?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说罢,他抬脚又朝文棠腹部一记猛踢。

      文棠才刚刚伸直的身子,又蜷缩成一团,汗水浸透后背,半晌后才挣扎着问道:“你到底是谁?”

      胡兹辅宰转头看向桌柜上百里方文的牌位,许久才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文棠,眼神复杂:“百里方文尚有一子百里昊天在世。自幼父母双亡的百里昊天无人可倚、四海为家。可幸的是,他承袭父志,始终不忘父仇,长大后收拢了辉倮残部和其父在胡兹任辅宰时的旧部,重整炉灶,终于东山再起。”

      “你就是百里昊天。”

      “你潜入胡兹这些日子,难道还不知道现今胡兹辅宰的姓名?”百里昊天嘲讽道,“你连现今辅宰是谁都不知,就敢莽撞行事,果然跟你父亲一般鲁莽。”

      这位胡兹新任辅宰行事神秘,常独来独往,没有多少人知其真实姓名,连阿满也是不知,文棠当然不会知晓。她知道百里昊天是对楚王心怀怨怼,才执意要抓她泄愤,与他多说无益,便只垂头不语。

      文棠静默不语,可百里昊天并不想放过她,语带锋芒,步步相逼:“如今百里昊天大权在握,是不是到时候报仇了?你来说说,他该如何报仇呢?胡兹、齐国、西北,是不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事已至此,你如此疯狂行事,又有何用?你就算害得胡兹和齐国两败俱伤,于辉倮族又有何益?当年四处流散的辉倮族人怕是早已与胡兹人,乃至西北部人通婚,血脉相融,难以区分了。”文棠抬头直视百里昊天,目光坚毅,语气却是淡淡的。

      百里昊天恶狠狠地瞪着文棠,从嘴里狠狠吐出一句:“那些血统不纯的辉倮叛徒当然也留不得。”

      “真是一个疯子,居然连自己的族人都不放过。”文棠心道。她知百里昊天偏激至此,估计再无转圜余地,可是事关多国无辜百姓,就算是明知劝说无用,她也只能一试。

      “苍穹广阔,昊天罔极,是个好名字。百里方文替孩子取名时,想必是希望其子日后能昊天驰骋,抛下仇恨,活得肆意洒脱。”文棠受了伤,胸中疼痛,咳喘了一番,吐出一口血来,缓了一缓,又接着说道,“你扪心自问,做这么多,是真心为辉倮族的将来着想,还是只为泄心中私愤?”

      “好一张利嘴。”百里方文屈身靠近文棠,轻笑一声,似乎刚刚她所说的话异常可笑。他面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冷眼看着她,那眸子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摸不着、靠不近、看不穿。隔了好久,他才又放声大笑:“赵恒杀了我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你说我该怎么报?”

      文棠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是无用,只闭上眼睛,静待死亡。

      可是,却什么都没发生。

      她睁开眼,直愣愣地看着百里昊天,心中掠过一丝恐慌:“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当然不会杀你。杀死你,不过是便宜了你,我要让你承受比死还要痛苦一万倍的锥心之痛,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你到底要干什么?”文棠慌了,挣扎着直起身,追问着。

      百里昊天已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房间,只听得他的声音自门外隐约传进入内:“看着她,可别让她轻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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