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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寻物 ...

  •   马车一路颠簸而行,大约一个时辰之后,车夫才扯着嗓子朝内喊道:“小姐,快到了。”

      秀宁今日起得格外早,一路上又讲了不少话,这时已觉着有些乏了。她伸了个懒腰,舒活舒活筋骨,又掀开马车帘子,任冬日暖阳淌在脸上,把整张脸都映得跟黄金一样亮,方才又精神焕发起来。秀宁指着外面热闹的街市,转面对向文棠,兴奋地道:“快看,到南市了。”

      文棠顺着马窗向外看去,这南边不愧有“南富”的名声,沿街道路宽阔平整、道旁满眼绿荫、遍地华冠,客来商往的繁华热闹一点儿也不比东边差,反而多了一些纸醉金迷的意味。

      “诶,咱们到了。”马车在一家华丽的酒肆门前停了下来。

      秀宁拉着文棠下了马车,小声和她咬着耳朵道:“这可不是吃酒的地方。”

      文棠见面前这酒肆上酒旗斜矗飘扬,那旗子是艳丽的红色,上面分明绣着着“斗酒十千”四个鲜明大字,这地方不是吃酒的,难道是卖酒的不成?

      秀宁继续低语道:“京城的人就爱故弄玄虚,好像把东西藏起来能变得更加宝贝一样,还自诩是‘秘中藏宝’,真是无聊透顶。”

      秀宁领着文棠跨过酒肆前一排排的青石梯坎,那梯坎长长的,足有十几级,直到他们走到最高处,也不见有酒保相迎,着实是跟一般的酒肆不一样。待进到店后,方有一位二十来岁的男子迎了过来,彬彬有礼地问道:“请问这两位小姐有何贵干?是要买酒吗?我这儿正好有新酿的竹叶青。”

      文棠见这男子衣着华丽,看着不像是店家小二,反倒更像是位公子哥儿。她好奇地环视着这店铺,这儿没有桌子、没有椅子,眼前所见的只有一排排用金锁锁了的红木柜子和一条条自房梁垂下的七彩纱幔,确实不是酒肆的样子。那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纱幔悬在空中,随风摇曳生姿,仿若是一位位姿态曼妙的少女手持彩练而舞,如入幻境。

      文棠出神地当儿,秀宁和那男子正聊得热闹。秀宁从袖中掏出一块学士府的令牌,展示给那男子看。她将那令牌握于掌中,只抬手在那人面前虚地一晃,作势道:“看清楚了吗?学士府的小姐命我们来选点东西,快把你们店里的好东西都拿出来。”

      那男子见了令牌,脸上立刻换了颜色,殷勤百倍道:“二位姑娘原来是学士府的,失敬失敬,快随我进去。”

      秀宁便拉着文棠,随着男子的带领,往前走去,边走边和文棠嚼耳朵:“这珍宝斋的人就是这样,爱故弄玄虚,咱们若不摆点腔调,怕是还不让进呢。”

      文棠这会儿算是明白秀宁所说的“故弄玄虚”和“秘中藏宝”的意思了,原来这京城中好些地方不是想去就能去的,若没有响亮的名头和足够的富贵,早就稀里糊涂被打发了,怕是连珍宝斋门槛在哪儿都摸不着。

      秀宁还在低声继续说着:“珍宝斋也算是百年老店,以前一直不温不火,不过卖些金银玉器罢了,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可自从十年前这店易主后,新掌柜经营有方,这岌岌无名小店竟成为京城炙手可热的名铺了。”

      文棠也算半个生意人,听到这儿不禁叹道:“都道物依稀为贵,若是大门敞开,广迎四方客,不就没什么可稀罕的了。”

      秀宁小声笑道:“就是这个理儿,若不是达官显贵不让进呢,我今日若不是带了令牌来,还不定要跟这人啰啰嗦嗦费多少唇舌。不过这新掌柜也真有本事,据说这儿所售之物小到钗环发簪,大到桌椅镜台,都是精致脱俗,美轮美奂的。”

      “有笔床吗?”文棠并不关心珍宝斋的由来和这儿的其他宝贝,只心心念念着要找一只跟郭钰书房里差不多的象牙笔床。

      “笔床?”秀宁一时有点懵:“是那搁笔的笔床?”她有点不解地用手比划着猜到。

      谁能想到南淮郡主花一个时辰,大费周章地寻到这隐秘的珍宝斋来,竟只是为了找一只笔床啊!

      “应该是有的。”其实秀宁也没来过这珍宝斋,不过是听赵翎说起过几嘴,这回便借花献佛地转述与文棠了。

      在前领路的男子适时插嘴问道:“二位小姐,请问今日想要选些什么?咱这珍宝斋收拢的物件太多,若要全部逛完怕是一日都不够呢。”

      文棠道:“那就去看文房四宝吧。”

      男子接道:“那就要去文品轩了。”

      秀宁和文棠二人穿过店堂朝内室而去,走到深处,才窥得这铺子的内里乾坤。原来这店堂后连着的是一座秀丽古宅,宅内亭台楼榭,粉墙黛瓦,处处精雕细琢,百年抱木上积着点点白雪,却全然无萧索苍凉之意。一株株冬日玉兰慵懒地沿着屋檐含苞待放,任性地朝空中伸展,试图拥抱融融暖阳。男子带着二位姑娘十拐九绕,终于在一处屋子外停住了,屋外朱漆门上刻着的一块五彩琉璃花,晶莹剔透,格外夺人眼球。阳光折花而过,散射出斑斓的光芒,那光映在屋前石板上显出“文品轩”三个金光浮动的大字。

      男子抬手轻轻扣住那琉璃花心,那门便开了。屋内摆放了各式各样的书房用具,叫人目不暇接。狼毫、字画、青砚、琴案笼罩在紫檀香炉吐出的袅袅雾气中,流影相交,如梦似幻,催出一种“学向勤中得,萤窗万卷书“的情怀,连文棠这半个读书人在顷刻间都生了一种“唯有读书高”的心境。

      文棠走到放置笔床的书橱边上慢慢品鉴起来,那笔床有鎏金的、翡翠的、玉制的、紫檀的、乌木的,当然定也不会缺了象牙的。文棠细细查看了这些式样各异的象牙笔床,却没发现有同郭钰书房里那只相似的,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勉强找出一只稍微有些神似的来,瞬间欢喜跟什么似的,双手紧紧握住那笔床,手心都浸出汗来。

      “这笔床跟大师兄的那只有些像。”秀宁走到文棠身旁,歪着脑袋打量着文棠握于手心之物。

      “像吗?”文棠听了秀宁的话后,有些欣喜地反问。

      “嗯,细看有六分相似。”秀宁答道,心中却又不解为何文棠在意这个。

      文棠呼了口气,面有愧色解释道:“是我不小心摔坏了郭将军书房里那只笔床,想要寻一只差不多的赔给他。”

      “啊!”秀宁听后面露惊色,失声叫了出来。

      听秀宁这一叫,文棠脸上愧色更重,心想着:“那笔床想来真是郭将军心爱之物无疑了。”她垂下头来,低声对秀宁道:“珍宝斋就这么些式样,也就我手上这只跟郭将军那只还能有几分相似。”

      秀宁也颇为无奈道:“普通人家的笔床多是竹木或瓷造的,富贵些的常用的不过也只是翡翠和紫檀的,用象牙的本来就少。若是珍宝斋都没有,其他地方就更寻不着相似的了,况且……”

      文棠见秀宁神色支吾,料到多半是有什么隐情,便执意追问。

      秀宁想着也不便隐瞒,就皱着眉头说了:“师兄那只笔床是老侯爷生前所送,他向来宝贝得紧。”

      文棠手心浸出更多汗珠,手滑的快要握不住那象牙笔床了。她神情颓丧,倚墙而靠,半响才缓缓将手中笔床放回书橱原位,叹道:“真是该死,想不到我失手摔破的竟是如此珍贵之物。”

      秀宁见文棠如此愧疚,心中也觉难过。她指着被文棠放回的那只笔床:“这只再细看看,也能有七分像了。”

      文棠笑中带涩:“若是普通喜爱之物,倒也罢了。但若是父母遗物,便是凭什么也替代不了的。”她右手按在胸口处,隔着衣衫碰到从小带着的那枚竹刻平安符,眼神带着一点忧伤,悠远深邃。

      “小店没有小姐想要的东西吗?”一个中年男声忽地问道。

      秀宁和文棠闻声一起抬头,不知什么时候一位矮个长须的中年男人已行至她们身旁。

      “我是这珍宝斋的掌柜祁三。”那中年男人自我介绍道。

      秀宁朝祁掌柜点头致礼:“我们姐妹俩初次登门贵地,也只在文品轩逛了一逛,便觉这儿果真如传言一般不同凡响。只是好东西实在太多,我们都挑花眼了。”

      祁掌柜乐呵呵地指着书橱上那一溜笔床道:“我看二位姑娘选了半天,想是没有找到满意的。”

      文棠笑着回道:“哪里,我们也不过是随便看看,珍宝斋珍品汇聚,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

      祁掌柜道:“除了文品轩,小店还另设有采蝶庄、绸缎坊、檀香阁、琉璃堂、玉画舫,小姐若有兴致,也可前去选捡选捡。”

      秀宁转面问文棠的意见:“咱们不如再去看看其他的?”

      祁掌柜捋须笑道:“小店最近托江南师傅新打了一批金器首饰,这几日将将才到,二位姑娘不妨也去看看。”

      文棠想着今日秀宁陪她跑了半天,不想因为笔床的事情扫了她的兴,便也应好。

      祁掌柜便叫来刚刚给秀宁和文棠带路的男子,嘱咐道:“路鸣,你带这二位姑娘去采蝶庄看看刚从江南送来那批首饰,特别是那支绿珠簪子。” 祁掌柜又向文棠热心地介绍道:“那批首饰中就属金缠丝宝珠簪子最为精致,统共只做了红珠绿珠共两支,红珠昨日被一位公子买走了,还剩下绿珠的那支。”

      见是掌柜亲自吩咐,那叫路鸣的男子忙应下,领着秀宁和文棠出门朝采蝶庄而去。

      三人走后,祁掌柜浮在嘴角的一抹微笑缓缓下移,如同从三月暖春换到冬至严冬,表情凝固得都快结成了冰,周身没有一点温度。他掀开挂在书橱后的一幅童子牧羊图,用力在图后隐藏的机关处一扭,一扇暗门便轰然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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