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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毒计 ...

  •   文棠遣人回公主府中取了养身丹来,让赵翎服下。赵翎服下后面色红润不少,连呼吸都更匀称有力了。玉芙蓉得知后,甚为感激,破天荒地收起了冷若冰霜的面容,态度谦恭地向文棠与秀宁致谢,并为先前的鲁莽向秀宁致歉。文棠见玉芙蓉态度谦和诚恳,知她是接纳了自己的劝阻,心口提着的气这才缓缓松了下来。要知道玉芙蓉武艺高强,莫说自己现在功力全无,哪怕是换成先前没受伤时,文棠也没有把握能够在她不愿的情况下,阻住她。

      秀宁先前也是识得玉芙蓉的,可仅限于知道她是位名伶而已,并不清楚她还有如此高超的功夫和自由出入王府的权力。虽心中惊诧,可秀宁到底是见识广阔的学士府小姐,从小跟着杨学士走南闯北到过不少地方,形形色色各种人都见了不少,这点小疑虑丝毫不显于面上,沉稳得仿若没事发生一样。

      玉芙蓉身份特殊,不好久待于王府之中,待赵翎病情稳定,便回飞花楼去了。陈良对玉芙蓉还是颇不放心,安排好府内防卫后,悄悄跟在玉芙蓉后面,也离了府去。怀安王府中,按照赵翎昏迷前的安排,他寝殿周围的仆婢已全数清散,除了极个别心腹护卫,任何人都不得靠近。同时,为了保证王爷中毒一事绝对机密,一应药汤并不由府内药房经手,而是在赵翎寝殿中熬制。先前还有些心腹护卫帮手,可随着玉芙蓉与陈良离府,原先留在寝殿内为数不多地心腹护卫都到了府门各处守护,赵翎床榻前的一应杂事便都只得由秀宁看顾打点着。秀宁与赵翎有师门情谊,自是没有怨言,精心服侍。可她近些日子本就制药劳累,今日又一通忙活下来,只觉气血不通,困乏不已。

      文棠看在眼里,也是心疼,夜幕降临时便要代秀宁看顾,让她先去歇下。可秀宁哪里愿意,虽说赵翎病情稳定了,半夜再发不适的可能性极小,可要是有个万一呢,再说文棠自己还有伤在身呢,哪能让病人侍候病人。

      “你的身子也还弱着呢,哪里能在这里守着。”秀宁摇着扇子,朝临时筑起的小药炉里扇着火,说什么都不肯离开。

      文棠横手夺过秀宁手上的扇子,拉着她就往寝殿门口走。

      “诶,诶,小棠......”秀宁抬手扶住文棠胳膊,停在原地,不肯离去。夜已然深了,怀安王寝殿内无人敢来打扰,一片空荡荡、寂寥寥、冷清清,秀宁不自觉一哆嗦,咳嗽了两声。

      文棠沉下脸来,轻着声却透着毋庸置疑的口气说道:“你这几日本就劳累了,怎么还能挨得住,要是治病的大夫病了,可叫病人们如何是好,还不快去歇下。”

      “可......”秀宁不放心地朝赵翎床榻处探望而去。

      文棠知她心中所系,宽慰道:“治病救人我也懂一些,药就由我看着吧,不会有事的。就算真有什么事,你不就在附近嘛,我定会及时喊醒你的。你也不用担心我的身体,我身子虽不好,但也不至于熬不了一两夜。以前能打虎的身体,难道说垮就垮了?”

      听文棠说的玩话,秀宁禁不住笑出声来。

      文棠接着道:“我服了你给的养身丹,感觉好多了。你先去歇一会儿,再来换我,咱们替换着,谁也累不着。”

      拗不过文棠坚持,秀宁也着实是累坏了,嘴上嘟囔着“若有什么情况,可一定得叫醒我”,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文棠不负秀宁所托,细心照料着昏睡中的赵翎。她看着药炉上的火,小心翼翼地用药勺翻搅着那些脆弱得紧的珍贵药材,又用手帕沾了茶水,轻轻替赵翎擦拭着干灼的嘴唇。临近子时,她又喂了赵翎一颗捣碎成糊的养身丹,方才昏昏沉沉地靠在桌案上打起小盹儿。

      药炉内的火已经熄得差不多了,只剩一点火星子,保持着药罐里微温的暖度。紧闭的殿门紧紧挡住了门外寒凉的夜风,殿宇内静幽幽的,只听得到殿内二人昏睡中均匀起伏的呼吸声。

      梦里,文棠又看见了那熟悉的场景,那是多年都挥之不去的思念,那里有焰焰砖炉火,有把酒团圆夜,有父亲、母亲,还有师父,一切是那么和谐完美。可突然,怎么不远处有哒哒马蹄和金铁交鸣之声,文棠立时伸手按住腰间别着的长刀刀柄,定睛望向远处。喊杀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近,终于将文棠一行人团团围住。领头的黄袍玉冠笑得狰狞,边高声喝着“恒弟,你要逃到哪里去?”,边举着利剑破空斩下。

      “住手!”文棠从噩梦中惊醒,弓着的身子像受惊的小兽一般从伏着的桌案上跳了起来,口中喃喃不断呼着“不要,住手。”

      “小棠,怎么了?”

      文棠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一头扎进熟悉的沉水香味中,哆嗦着嘴唇,半晌说不出话来。那股熟悉的淡淡香料味道似乎有种镇静的神力,文棠终于在温暖结实的怀抱中慢慢缓了过来。她微微睁开眼睛,将脸颊靠在男子宽厚的胸膛上,轻声道:“子琛,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没多久。”郭钰的手抚上心爱女子头上青丝,声音极温柔地回道。他一身紫色武将官袍上有好些褶皱泥点,黑色鞋面上也是泥泞斑驳,明显是一路风尘仆仆赶赴而来。他展臂将文棠搂得更紧,低头贴在她发上,低声问:“是做噩梦了吗?”

      文棠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呼了出来,沉默得将头埋得更深。二人的心紧紧贴在一起,均能听到对方砰砰的心跳声和起伏的呼吸声。

      “又是那个梦?”郭钰是懂文棠的,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文棠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你每次伤神的时候便会梦魇,我着人送你回府歇息吧,这里我守着便好。”郭钰低垂着眸子,深深凝视着怀中的女孩儿。

      “到底发生了什么?”文棠微微仰起纤细如玉的脖颈,一双晶亮的眸子亮如星月。

      “西北进贡的玉器上被涂刷了毒液。”郭钰面色微沉,轻叹一声道,“圣上抱恙,文瞻作为一等亲王,全权主理使臣入京事宜,贡品自然是由他亲验接收,接触到贡盒里那些玉器便是无可避免的事,幸好不过受些皮肉之苦,对性命并无大碍。”

      “西北好大的胆!既然如此为何还要以公主和亲之礼待之?不对,以西北八部先前两头讨好的德行,不会敢如此大胆的。”文棠惊诧之余也很快察觉出事情的不妥。

      “西北当然不敢这么做,多半是别有用心之人的计谋。”郭钰柔和的眼神渐渐锐利,蹙眉沉声道,“西北连年进贡,不会不知进贡之物当由圣上亲信的朝中大员亲验,若是不妥,决计不会呈送到圣上手里。就算是查不出什么问题,番邦贡品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大都不过走个形式,查验后便封入宫中私库了事,从此尘封多年,不见天日。你说,他们既然知道,又怎会使出下毒这样拙劣之举?难道西北下毒是专为谋害怀安王吗?”

      经郭钰点拨,文棠想通了其中可疑之处:“下毒不过害了怀安王一人而已,圣上又不是只有一个皇子,可说此事于我国安稳丝毫无损,反倒会激起齐国官民对西北的憎恨。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以西北的兵力,哪里抵抗得住呢。而且,你说那毒也不至于伤了性命,这也太过蹊跷。难道这毒就是冲着怀安王下的?”

      郭钰冷笑一声,眼中带着不忿与不解:“怀安王主理西北使臣入朝一应事宜,若处置不妥,伤了我大齐与西北的和气,朝中反对之人便会应势而起,集聚攻之,届时朝堂怕就有天翻地覆的变化了。且贡品有毒之事蹊跷甚多,到时西北喊起冤来,稍有智慧的能臣贤仕便会看出猫腻,无论如何怀安王都是办事不力,难逃‘无能’的指摘,若是招致战端,民怨国怨都会吞噬了他。‘无能无贤’的帽子一旦戴上,想要登位大宝只能是妄念了。都说党争乱国,这些人为了一己私利,无所不用其极,竟用国家安稳和人民安危冒险,我此番才算是领教了。”

      文棠一手握住郭钰收紧的拳头,一手轻轻抚在他脊背上,柔声安慰道:“不过幸好虽有波折,还是一切顺利,总算将使臣与公主安安稳稳地送走了。”

      “嗯。”郭钰点点头,“幸而下毒之人只想惹出事端,害文瞻一个无能之罪,还不至于真敢惹出兵祸大乱来。”他转头朝赵翎床榻前看去,又叹息一声道:“文瞻中毒后,一直没有声张,连师父也没告诉,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就只有我和几位王府心腹而已。我们随便找了个由头,扣下了那批有毒的玉器,秘密送到一位善毒的老手那儿,才得知这毒仅数天效用而已,若超过时限,器皿上的毒便会发散而去,即便是碰触了也会无事。我们推测下毒之人定是精确计算好时间,算准了文瞻会在毒性失效前查验贡品。文瞻中毒后若是乱了阵脚,指认西北蓄意投毒,那时玉器上的毒性早已发散失效,没了证据,朝中查验起来难寻毒药踪迹,届时下毒之人再倒打一耙,就算不能替文瞻安上个栽赃构陷动机不良的罪名,也至少能参他一本办事不力。”

      文棠已然全部明白,接到:“若怀安王忍住不发,隐瞒自己中毒一事,则下毒之人也自然不会有人去追究了,这便只能吃个哑巴亏了。好一个高枕无忧、毫发不伤的歹毒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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