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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劝阻 ...

  •   文棠朝王府大门的方向行去,想着先回公主府取些秀宁制的养身丹来。她虽不如秀宁那般精通医术,但也知晓一些,自然识得那养身丹的妙处,想来对赵翎的病情也是极好的。她一路走着,行到王府花园一簇苍翠之下时,却突然止住了脚步,猫着身子隐在一片碧绿之中,透过叶片的空隙向外观望。不远处,陈良面色凝重,目不斜视地疾步而行,脚步生风一般,似乎是急着去哪儿,可行去的方向却不是赵翎的寝殿。怀安王府布置向来讲究,花园里珍奇花木不少,虽还只是初春,却已然翠绿盎然。文棠身形轻巧,又是着的青衣,躲在茂盛的绿叶之中浑然一体,故陈良并未发觉。

      “陈良向来稳重,此时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儿?”文棠警觉出事情异常,便隔着距离悄悄尾随了上去,想要一探究竟。她跟着陈良去到王府深处,最终在一处雅致小宅前停了下来。只听“砰”的一声,陈良一脚踹开宅门,急冲冲地闯了进去。文棠赶紧跟上去,因担心陈良发觉,并没有跟到宅门口,而是藏在宅子侧面一堆嶙峋的怪石后面,细细听着宅内的动静。这宅子地处偏僻,环境清幽,四下并无旁人,与王府其余建筑相得益彰之下却又有那么一丝奇怪的格格不入,仿若世外桃源,故文棠虽离得不算太近,也能隐约听到宅内声响。

      “你又要去哪儿?”陈良正怒斥着宅内某人,声音严厉却又低抑,明显正在努力克制着内心的不满。

      “你管不着。”对方的回答淡淡的,对陈良的怒火毫不在意。只这短短一句,文棠已听出是玉芙蓉的声音。

      “你擅作主张,到公主府去掳走杨姑娘,惹出了多大动静,知不知道差点闯下大祸。王爷先前的命令都被你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迂腐!”玉芙蓉的声音甚是不屑,回答得十分尖刻,“真正为王爷好并不是一味地只听王爷的命令,就是你这样迂腐才将王爷害苦到这般田地。若非我及时察觉,请来杨姑娘,王爷的毒伤怎会好转?现在王爷卧病在床,受了这些苦,也算是你害的。王爷好了便罢,若有不妥,我不会与你罢休。”

      “难道只有你关心王爷?王爷受伤难道我会不紧张?”

      “我看你确实不太紧张。”

      “你......你......这世上便只有你一人着紧王爷不成?”陈良应是气极,音量略有提高,声音也愈发生硬,“府上早研请名医医治,王爷虽要受些苦头,可毒伤终不会浸到内里,后期多加调理,慢慢会恢复的。你今日自作主张,惊动了安平公主,若公主报到官府,岂不是将事情闹大,届时王爷的苦心就全付诸东流了。王爷就是知你个性,怕你坏事,才三令五申不可将他中毒的消息告知于你。”

      “走开!”听起来玉芙蓉应是怒了,语气也不再是先前的冷淡,而是充满了火药味。

      “我今日绝不会让你离开。”

      “凭你?”玉芙蓉显然未将陈良放在眼中。

      只听房内不断传出“咚咚哐哐”的打斗声和“噼啪”的器皿跌碎的清脆声,二人足足拆了五十余招,一方渐渐不支,一方却愈加凌厉。最终,随着一声重响,一人跌倒在地,胜负已分。

      “不自量力!”胜利的一方傲矜得很,丢下一句话,抬脚就要往外走。

      倒地的一方似乎还不服输,听声音像是又强撑着站起阻止,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又被一掌击下。文棠听得出来出掌的一方收了力道,不过点到即止,想来陈良应无大碍。

      “你可是要去左相府?”陈良嘶哑着声音想做最后的阻止,“王爷中毒一事,并无证据指明是左相做的,你这样一去,只能坏事!”

      “她要去左相府?”文棠心中一惊,知道不好,更加用心凝神关注屋内动向。

      只听玉芙蓉回道:“你当我是傻瓜,如今的情势,除了左相和皇后,还有谁会害王爷?”

      “你就算去了左相府,又有何用?左相是什么身份,你哪怕是武艺高强,也决计逃脱不了的,还会牵连王府。”

      “只要杀了那老匹夫,去了皇后的臂膀,便没人再与王爷作对。到时我自行认罪,绝不连累王府。”

      “你确定不会连累王府?”文棠从怪石外出来,快步走至宅内,杏眼圆瞪,铿锵有力地斥道。

      见文棠突然现身,玉芙蓉和陈良均是一怔。陈良面上一阵红一阵白,有难堪懊恼之色,似是后悔自己疏忽大意。想来他刚刚应是情急,顾不得文棠尚在府中,便与玉芙蓉争执。现与玉芙蓉争执一幕被文棠撞见,所说之话免不得也被文棠听进耳去,悔之晚矣。玉芙蓉则在短暂的怔忡之后,恢复坦然神色,只是眼中忽明忽暗,隐隐露着杀意。

      “相府是什么地方,岂是谁想闯便能闯的。”文棠直接走至玉芙蓉身侧,毫无畏惧地定睛看着她,说道,“官场凶险,左相稳坐相位几十年,结的仇家不可谓不少,凭什么你觉得能仅凭着一身武功,便可......”

      文棠话还未说完,玉芙蓉已上前一步,伸手紧紧抓住文棠手腕,狠声道:“谁人要去左相府?公主切不可胡乱猜测,我区区一介弱女子可承受不起。”

      “玉芙蓉,住手,岂能与公主无理。”陈良见玉芙蓉行事无状,赶紧怒斥提醒。

      玉芙蓉却仍不停手,还是紧紧握着文棠手腕。

      文棠虽武功尽失,却丝毫不惧,继续道:“一山还有一山高,左相府中门客不乏武林高手,加上相府卫队家兵,你以为闯相府能像闯安平公主府那般容易?就算让你得了手,凭皇后和相府的能耐会查不出你的底细?会扯不上怀安王?就算你藏得好,真查不清底细,你信不信皇后也自有指鹿为马的本事,牵扯上怀安王。本来怀安王占尽天时地利,被你这么一搅和,这些年积攒的势力人望,这些年来的所有努力可就要付诸东流了。”

      文棠的话尖刻却在理,玉芙蓉缓缓放开抓着文棠手腕的手,低垂眼睫,久久才道:“公主与皇后亲近,自然是向着皇后的。”

      文棠懒得搭理她这句话,只回道:“我说的话,你自己掂量。”

      陈良伤势不重,此时趔趄着站了起来,看了眼文棠,又看了眼玉芙蓉,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坦言道:“我们虽无证据,但王爷此次中毒应与左相脱不了干系,玉芙蓉刚刚也是护主心切,才口不择言,还请公主恕罪。”他想了想后补道:“王爷中毒一事,神武将军也是知道的,考虑到近日正是西北使臣来朝的重要日子,未免多生事端,才与王爷一起隐瞒下。公主与定襄侯府亲厚......”

      “你不用向我多加解释,你们今日说话,我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见。”文棠哪会不知陈良一番话的用意,不过是让她顾着定襄侯府,不要将怀安王中毒与玉芙蓉欲行刺左相的事情泄露出去。

      “多谢公主”。陈良长舒口气,深深叩首。

      文棠将陈良扶起,道:“陈统领身上染了尘土,不如先去换下,我有点事要与玉姑娘单独说。”

      陈良犹豫着没动,似有担心。

      文棠扬起唇角,轻轻一笑,道:“怀安王府戒备森严,如同铜墙铁壁,陈统领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进的王府,自然不会有事,是吧,玉姑娘?”

      玉芙蓉脸色在一瞬之间泛起青白,可须臾便恢复自然,低声慢道:“王府里能有什么事呢。”

      陈良见事态已然控制,便如文棠吩咐,起身退了出去。

      玉芙蓉盯着文棠,浅浅一笑,虽是笑却仍透着股冰冷的寒气。她缓缓开口道:“不知公主还有何赐教?”

      文棠与玉芙蓉虽无甚来往,可鲜有的几次会面已让文棠无比印象深刻。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南门城楼口,她被一众黑卫围困,幸而有玉芙蓉出手相助,方才得以逃出到木山报讯。那一面短暂却惊艳,她着实为那飘飘白衣女子精湛剑术和冷静果决而折服,可而后几次的会面却让她见到了那女子冲动蠢钝的一面,而这一面似乎都与赵翎有关。聪明如文棠,岂会猜不出其中可能的因由。她回以浅浅一笑,面上虽温和,话语却是极为犀利直白:“我是想告诉玉姑娘你,我对你的劝阻实在不是为了怀安王,而是为了定襄侯府。子琛与怀安王是自小的好友,如今又与怀安王共事,怀安王的事情难免要牵扯到他的,我自然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文棠微笑着打量玉芙蓉,玉芙蓉的心思她能猜到,大概是担心文棠会偏心皇后,所以不敢尽信文棠的话,此番说开了,反倒好些。

      果然,听了文棠这番“真心话”,玉芙蓉面色倒还缓和了些,半晌喃喃道:“公主对将军好深的情谊。”

      文棠莞尔,道:“你对怀安王不也是吗?”

      玉芙蓉听了文棠这话,紧绷的神色略有松缓,回道:“王府待下宽宏慷慨,我自小受王爷恩惠,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文棠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玉芙蓉的话。

      这时,玉芙蓉却突然话锋一转,道:“听闻左相祖籍江南,与公主颇有渊源。”

      文棠听出玉芙蓉仍在试探她对皇后及左相一派的态度,只淡然答道:“我自小便是孤儿,祖上的事情哪里清楚,不过左相府确曾对我有恩,指引我得见母亲遗物,今日也算报答了那番情谊。所以,不管是为了不牵连子琛,亦或是为了报答相府指引之恩,今日我都是不会让你去左相府寻仇的。”

      玉芙蓉以手扶额,似在思忖,好半晌却道:“但我若不听,公主怕是也难奈我何?”

      “刺杀左相不论成功与否,对怀安王都有害无益,不知玉姑娘可否听过“无为”的道理。怀安王何等精明,算无遗策让我佩服。他既然让府上瞒住玉姑娘他中毒一事,想来就是担心玉姑娘会情急之下做出糊涂事。若玉姑娘不担心扰了王爷前途,不担心日后王爷责怪,想去便去吧。可我想玉姑娘既能在王爷手下多年,应是聪明人才对,这番道理应该自是懂的。”

      玉芙蓉静静听着,原本握紧剑柄的手指缓缓松动,唇角颤动着似有话说,可终还是轻叹一声将剑收拢入鞘,道:“公主真是变了好多。”

      玉芙蓉也还记得多年前初见文棠之时,那位身份尊贵,却丝毫没有名利场中虚浮之气的单纯女孩儿,青涩却锐意得让她印象深刻。如今再见物是人非,今日交锋已蜕变得沉稳睿智,洞察入微,让玉芙蓉不禁发出感慨之言。

      文棠面不改色,只短短回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哪有人不变呢。”

      此时已是正午,屋外的花园里暖阳高悬,融融的光撒满庭院。文棠一把推开陈良走时掩住的门,瞬时阳光便也装满了整个房间,亮且暖。

      “走吧。”文棠盈盈一笑,率先迈步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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