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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一封来信 ...

  •   安溪没有给我原谅她的机会,或者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其他人或物。
      我问自己,如果那些一起生活的时光里的温暖欣悦只是我的自以为,那么,安溪呢?她经历的是否只是我这样一个不识趣的人赖着她的勉强?

      我一直住在她的家里,仍旧是熟悉的房间,但它已经不再是我的心之所向,甚至成为了我的心之所惧。白日有工作尚好,到了晚上,偶尔总会看到她的幻象,面容平静的、严肃的、微笑的……我知道是假的,却不敢眨眼,唯恐它消失得过快。
      我觉得自己简直有病,理智警告我不能再放任自己坠入更深更难堪的境地。

      在她家里经过近一个月空虚的等待后,我搬回了原来的家里。
      重新陷入爸妈的关切中让我觉得安全。爸爸许是年龄大了,说起话来温柔了许多,不再如往日般嫌弃我的百般不是,他甚至终于愿意进入一向不屑的厨房,向妈妈讨教厨艺,若是有哪道菜获得了妈妈的一个点头便咧开了嘴角。

      爸爸妈妈很多话不必说,他们便对彼此的意思心领神会。对爸爸的改变,妈妈接受得毫无压力。
      我一向认为爸爸不善言辞,现在倒是觉得,或许他只是在家里没那么多必须要说出口的话。

      要命,我又想到安溪了。我想到了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时光,我也好像不必说什么,她只那样微笑地看着我,我的心就软成了棉花,她做什么我都觉得好了。
      是不是在她的视角,我就是一个傻不愣登的菜鸟,工作生活都处在初级水平,在她的眼里漏洞百出满是笑料?

      为了赶走纠结的情绪,我疯狂地通过各种渠道搜罗客户和项目信息,不厌其烦地进行陌拜和二次、三次拜访,竟然创造了不菲的业绩,公司甚至配了部车给我,虽然多了很多相关的花费,胜在方便。
      这天,正在外地见一个照明处的客户,忽然接到了一个邮政EMS的电话:“有你的一份快递,你在家吗?给你送过去。”
      我的?我最近好像没有购物,疑惑道:“能帮我看看发件人是谁吗,大概是什么东西?”
      “是份文件,寄件人叫安溪。”
      安溪!我忙问:“地址是锦西路福元小区吗?”
      “对。”
      “我这会儿不在,麻烦你帮我放到小区南门的快递柜里吧,谢谢。”

      我辞别客户,取消了原本的酒店预定,驱车赶回正阳,晚上八点左右,我从快递柜里取出了可能带来安溪消息的我曾无比渴望如今却莫名恐惧的文件袋,拿着它回安溪家的路上,我的心脏不正常地跳动着。

      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有来过了,房间里灰尘的味道是如此的熟悉,我熟门熟路地打开窗,把桌椅沙发清洁了一遍,把抹布重新洗净挂在晾杆上,把吸尘器里的垃圾取出收起来,我才终于坐到了餐椅上。
      文件袋平躺在光洁的餐桌上,我默默注视它良久,仿佛看到安溪坐在我对面,笑着对我说:“快拆开看啊,我寄给你的。”
      文件袋里有两个小一些的信封,其中没有封口的一个上面写着“石楠收(安溪)”,另一个写着“请先看另一封安溪写给你的信”是胶封了口的。
      未封口的信封里面是折起来的素白的纸,打开来是安溪如其人的大方齐整秀丽的字迹。

      石楠:
      这是一封不必回信的信,你的想法你的感情我都很清楚,我靠谱了三十多年,却把最不靠谱的时间都给了你,真不知是你的幸运还是不幸。
      能遇到你,我很高兴。
      你曾问我的终点在哪里,我没有说,不是不知道,而是再清楚不过。我一早为自己选好了终点,我想不为人所知地变为沙漠中的一粒沙、海洋中的一滴水、空气中的一抹尘,但你说过被莫名丢下的人会难以释怀,所以我想我是不是应该改变。我想让你成为我的终点,如果我这样问你,你的回答呢,会是愿意吗?
      你别害怕,以后都不要害怕,一切都会过去,不用勉强自己变得多么强大,只要一步一步走下去,一辈子很短,不用太过忧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做你想做的。
      能与你一同度过这从凉爽的秋天开始的四季,我们一起在高原旷野开车、在夕阳湖畔饮茶、在陌生街头游荡,一起看太阳西沉霞映银湖、朝阳东升金光漫天,一起听风声瑟瑟吹过林原、鸟啼婉转飞跃湖涧,一起赏美食佳味流连忘返、戏剧故事别有洞天,我已满足。
      最难忘的是与你共同生活的时光,岁月静好得如同一场梦,我倒数着,不得不打碎它,如果让你伤心了,就请时光替我抚慰你吧。
      你的幸福都正在前方等你,你能过得很好,相信我。
      我书房保险柜的密码是1219,钥匙在你爸妈家你房间书桌的右手第一个抽屉里。打开它,有我留给你的最后的礼物,它们是你的了。你在看过礼物后再打开另一个信封,那份证明会有用处。对了,车钥匙在我书桌左手边的文件筐里,车在地下二层的车库里,你知道的。
      石楠,事实上,我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终点,只是我先到一步,祝福我们终有的重逢。
      再见,虽然我不是很期待。
      安溪

      我的手扶在车子方向盘上,它们微微抽搐着有些疼痛,我熄了火,浑浑噩噩地走出小区,我的眼前有些发暗,门口保安或是看我有些不适,主动伸手帮我拦了辆出租车。

      如安溪所说,一枚钥匙安静地躺在我书桌的抽屉里,她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呢?这几乎没有第二个答案,是妈妈出院那天,她帮我拿行李进来。
      原来她的倒数,那么的早,是不是更早呢,早到我们初遇之前?

      爸妈对我这么晚回来有些奇怪,毕竟我事先告知了他们今天出差,但或是看我脸色不好,倒也没多问什么,妈妈只问我想吃什么去给我做,我摇头拒绝,带着钥匙回了安溪家。

      安溪的信催生的那个我不愿意相信的念头,在看到保险柜里的遗嘱时成了真。她竟想得这样周全,在她只留下一个敷衍的便条离开后,在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时,她已经提前到了这里静静地等着我。
      除了要把车、房和附带的银行卡里的现金赠予我的遗嘱,还有一张便笺,上面写着:“如果你收到了我最后寄来的信,说明我所托之人做到了承诺我的事,你可以带着另一封信和遗嘱去办理交接,遗嘱已公证,这个房子,是我祝你幸福的礼物,不要拒绝我,好吗?”

      我一直在掩耳盗铃,在和她共同生活的时间里,我从未多问她一句,而只是单方面地承受着享受着她的温柔,我突然有些好奇,在我每日外出的时间里,她在做什么呢?
      她的来信连同原来保险柜里的一切都被我锁进了保险柜,我带着钥匙走进主卧,一切都还是我搬走时的模样,我躺在床垫上,抬手把钥匙收进了主卧床头柜的抽屉。

      这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阳台上植物的葳蕤枝叶交错出一片绿色的天地,芳香弥漫、生机盎然,安溪站在那里,抬手轻轻抚动叶片,她看到我来,放下手,侧头冲我很好看地笑。
      我也对她微笑,笑着笑着,眼泪不受控地流淌下来,安溪,我曾问你旅程的终点时,你心中的回答却是死亡。
      生老病死,死亡是我们共同的终点,殊途同归。我不能自已地浑身发颤,哪怕是在梦里,仍感知到心脏沉沉地下坠。

      我很难过,我知道。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章 一封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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