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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饲养员 ...

  •   “每天早上的时候我们会开车进来,记住,一定要在天黑前运完!晚上不要在外面逗留!”

      “知道了。”

      这是傅娴在山里面做饲养员的第二十一天,这个叫麓山的山很高,上山的路是一条石砌的狭窄小道,仅仅能容纳一个板车通过,她每天需要将从外面运送进来的生肉推上山,从山腰一道两米多宽的崖缝处扔下去。

      山里面养着什么,傅娴并不知道,她已经离开的前同事说:“不要好奇!不要去问!更不要亲自去看!”

      前同事是个四十岁的男人,他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地挥舞手臂,他的表情很奇怪,似是害怕,又似喜悦,他激动得颤抖,只说了一句就被别人拉开了。

      “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们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就是稍微辛苦了一点,你好好做,丰厚的回报值得你辛苦付出。”

      前同事的话像是蛊惑,在傅娴心里烙下印痕,换做别的人或许已经控制不住去看去问了,傅娴一次也没有,她每日重复着睡觉、运肉、睡觉,生活简单而麻木。

      这是个很奇怪的世界,人分两等,一种是拥有奇特能力的保护者,一种是普通人。动植物也分两等,一种是普通动植物,一种是会在夜晚变异的怪物,它们将人类当做猎物,每到夜晚降临,便出现戏耍玩弄,等到人类精疲力尽便一口吞掉。

      大多数普通人并不知道它们的存在,知道的普通人也被禁令封口,在这个由保护者联盟领导的世界,他们只需要遵循【夜晚不得外出】这一条令。

      ‘傅娴’是个普通人,她长得瘦小,有着一头酒红色的头发,或许是因为营养不良,酒红色的头发没有光泽,显得十分枯燥,她脸色蜡黄,一双漆黑的眼睛因脸颊无肉显得黑洞洞的,看到的人总会觉得有一点点阴沉可怕。

      在拥有这份工作之前,‘傅娴’是一个捡垃圾为生的孤儿,她是邻居们厌恶的对象,因为她刚出生时就‘克’死了妈妈,爸爸因为给她找吃的在深夜离开,再也没有回来。她的爷爷奶奶在她两岁时被人打死了,唯一剩下的外婆也因为没有生活来源饿死街头。

      要知道在她出生之前,她们困苦的家勉勉强强还能糊口。

      这样的话‘傅娴’听得太多了,于是在一个饿肚子的晚上,崩溃的她闯进了黑暗中,被黑夜里的怪物一口咬住了。

      保护者穿过黑夜而来,他们将她救下,回了家的‘傅娴’躺在破烂的木板床上发抖,很快又发热,她挣扎在冷与热之间,很快咽了气。

      然后,傅娴便来了。

      是的,傅娴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山里的夜晚气温低,昨夜傅娴没有盖好被子,早上起来便有点咳嗽,脑袋也有点晕乎乎的,她烧了热水喝,摇晃着好了一点的脑袋去门口等着。

      她住的地方是存在了很久的一个庭院,房间很少,但有一个超级大的院坝,大车从蜿蜒山路尽头开过来,开到院坝中停下。

      这次来的有两个人,司机老杨,和叫郑华的年轻人,老杨卸肉的时候他便下车了,他先是四处转了转,然后回来又盯着她瞧。

      “不舒服?”

      傅娴答:“有点感冒了。”

      郑华探究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便说:“如果做不了请跟我们说,这份工作本来不该由女人来做。”

      从早到晚推数不尽的生肉上山,是个十分累人的活,没人认为她能坚持,但实际情况是,她是唯一一个做了半个多月没有好奇崖下以及抱怨喊累的人。

      事实上,在招工的时候,要不是有人打断了他,并指定了唯一一个女性应聘者,这份工作早已属于一个强壮的男人。

      这是一个需要力气以及毅力的工作,它特殊的性质导致这个工作不能由太多人来做,自三十年前开始,上山的人已经不能超过一个。

      “好的。”

      傅娴答到。

      老杨很快卸完,郑华上了车,大车驶出院子,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傅娴开始工作。

      今天是个阴天,不过一会儿风便大了,她推着板车往山上走,因为感冒,她推得很费力,好在路有尽头。

      傅娴站在崖缝边,将板车立起来,好让肉块落下去,一块块或大或小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肉落下崖缝,在凹凸不平的崖壁上留下一层一层的碎肉渣,很快没了踪迹。

      从早上到傍晚,傅娴来回了很多很多次,直到最后一次倾倒结束,她终于脱力倒在了板车边。

      黑夜渐渐降临,等到傅娴清醒过来时已经黑透了,她抿着唇推着板车下山,车轮子在石板上咕噜咕噜滚过,将漆黑安静的夜打破。

      石路两边是茂盛的草丛,还有高高低低的树木,车轮子滚过,带来细微的风,那风随后大起来,伴随着草丛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疯狂摇摆的树木的动静,昭示着今夜非同寻常。

      傅娴没有回头看,二十一天不间断的工作已让她的双腿习惯了,她一步不停地直奔山下,并很快看到了院子一角。

      她马上就要到了。

      她现在已在山脚,离居住的院子不过十来分钟的路程。

      “等一下……”

      “请等一下……”

      傅娴听到了微弱的呼喊声,她不过是停顿了一秒钟,有什么便拉住了她的裤脚。

      天空上的黑云散去了,露出一点点莹白月光,傅娴转头去看,借着那一点光,她看到了一个瘦弱少年。

      ‘傅娴’十分贫穷,经常饱一顿饿一顿,这样的条件导致她连墓园里一小块可以安放亲人骨骸的地方都拿不出钱来买,她逝去的亲人们住在捡来的小小的破坛子里,安安静静待在破旧的木板床下面。

      第一个月还没有过去,除了固定的食物,傅娴还没有钱币去买多余的衣物,她现在穿的是‘傅娴’破旧的衣服,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寒酸了,但那个少年比她更寒酸。

      他很瘦,虽然是跪趴着的姿势,手脚也显得修长,他身上穿着破烂的衣服,或许是太小了,袖口拉到了手肘处,大部分露在外面的大腿上还有着深深浅浅的伤痕,配上他即使在昏暗中也显得格外漂亮的脸蛋,就显得过分可怜了。

      傅娴是个心软的人,这并不是天生的,傅爸爸还在的时候经常跟她说:“小娴,要做个温柔的人啊。”

      傅爸爸很温柔,他懂得很多,也很爱给傅娴讲故事,或许是近朱者赤,也或许是为了让自己的罪孽少一点,长长久久的时间里,傅娴已经习惯做个心软的好人。

      黑夜、荒山、少年。

      这个搭配是很怪的,但傅娴硬是忽略了那种怪,看她回头,也没有被吓走,于是少年说:“你可以帮帮我吗?”

      傅娴没有犹豫便点了头,她说:“你能站起来吗?”

      少年摇头。

      于是傅娴将板车放下,去扶着他起来坐到板车上。

      傅娴已经很累了,不仅是因为忙了一天,还因为她感冒了,她或许是太疲惫了,那板车上只坐了一个瘦弱的少年,她奋力去推却推不动。

      她叹了一口气,转身抓住把手往前拉,她花了会儿时间才拉动板车,又费力将板车转向,这才朝着‘家’的方向走。

      整个过程少年都没啃声,他盯着她,表情分外冷漠,傅娴并没有关注他,她费力地拉着板车往前走,单薄的脊背几乎弯成了‘つ’形,少年盯着盯着,冷漠的表情消失,他张嘴无声地笑起来,一双眼睛里布满了明显的恶意。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傅娴站起来的时候没有站稳,一下子往前扑倒了,她皱着眉头转了个身,坐在冷冰冰的地上把裤腿撸起来。

      腿磕到了,破了皮,好在没有流血,最主要的是裤子磕破了,天气渐凉,她并没有太多的裤子拿来浪费。

      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下来了,他蹲在傅娴面前,皱着眉头说:“你没事吧?需要我帮忙吗?我现在好很多了。”

      傅娴摇头。

      拒绝了呀?

      少年不管她了,他好奇地绕着院坝走了一圈,‘啪嗒’按亮了院子里的灯。

      傅娴眼睛模糊了一瞬间,她揉揉眼睛站起来,那个少年也朝她走过来了,明亮的灯光下,她看到走过来的少年浑身都是血,那一条条的斑驳血痕让她僵住,连血液似乎都跟着冻住了。

      那藏在最深处的久远记忆突兀地被勾.引出来,呼啸着把傅娴淹没,她不能挣扎、不敢挣扎,看着眼前的少年变成了另一个人,他在朝她笑,唤她‘小娴’,然后笑着被庞然大物吞没。

      傅娴抖了一下,被少年抓住了手臂。

      “怎么啦?”

      少年笑得无辜,抓着她手臂的手指冷得像冰。

      傅娴没有注意到,或许注意到却被她忽略了,她恍惚着说了句‘我没事’,然后就往住所那边去了。

      少年没有拦她,他偏着脑袋看她走进去,然后关上了门,少年嘻嘻笑了笑,那浑身的血迹像有意识一样瞬间褪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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