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闯》汜己

2、横闯

　　谌屿拉开椅子，端正地在李则徐边上坐下。
　　李哥是个自来熟，大大方方地朝他伸手介绍:“你好，我是李则徐，以后有困难都可以找我。”
　　“你好，谌屿。”
　　李则徐瞥了一眼后方还在石化的关昭昭，笑道:“当然也可以找昭姐，她一个人坐，守门还挺闲的。”
　　兴许是邱爻早闻大名，特意让关昭昭和喻奚一个人坐，关小姐守门，喻小姐守饮水机，中间隔着长长的银河系。
　　“咳，好了。”邱老师终于平复下来，继续今天的流程，“分班结束，大家对彼此都还是陌生，这样我们先选班委。”
　　“哦对了，”他插一句，“明天开学考，语数英大家都准备一下啊。”
　　底下霎时怨声载道。
　　关昭昭对班委不感兴趣，干脆趴在桌上睡觉。
　　没三秒，又骨碌碌地抬头，从臂弯里偷看。
　　喻奚似乎有点意思，手里不停地转笔，认认真真听班主任讲话。
　　她努了努嘴，背过头去。
　　右边是光溜溜的墙砖还有斜上方的新同学。
　　谌屿坐得直，桌面上摊着练习册，他攥着笔一丝不苟地在写题。
　　努力的学霸，关昭昭感叹。
　　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瞧见他的侧脸，线条明媚流畅。
　　有人说，侧脸是评判颜值高低的最好标准。
　　逆着光，关昭昭情不自禁描摹，他的鼻子嘴唇和一小截细长的脖颈，最后隐入衬衫不见。
　　这么专注地做题他肯定没发现。关昭昭放下心来，不满足地又描了一次。
　　班委竞选进行了一半，邱爻问道:“有哪位同学想当选纪律委员的？”
　　“我！”
　　邱爻被突如其来的应答吓得一颤，循声望去。
　　喻奚高举着手，冲他笑出一排白牙。
　　关昭昭也被惊得够呛，扭头看去。
　　“嘶～”李则徐倒吸气，“喻姐纪律委员？是打算把咱班开成俱乐部还是她打算金盆洗手了？”
　　他习惯对着人问话，便转身看向新同桌。
　　谌屿正好放下笔，眼珠似乎往左下去了一瞬，很快又恢复。
　　“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你说什么？”他友善地笑道。
　　笑容太过于人畜无害，李则徐恍惚了一下，才结结巴巴地回他:“没……没事，就是喻奚要竞选纪律委员，我找你探讨探讨哈哈哈。”
　　“是么，”谌屿感觉有点兴趣，“她不可以当吗？”
　　“这倒不是，喻奚跟我们昭姐齐名，变着花样地闹事找乐子，德育处给她俩开的违纪单都快叠成小山了。”李则徐夸张道。
　　谌屿礼貌地弯弯唇角。
　　争议声四起，大多都是怀疑，甚至不屑。
　　“老师，”另一个女生也举起了手，起身蔑了喻奚一眼，“我也竞选纪律委员。”
　　关昭昭对她有点印象，好像叫宁艺薇，是去年的优秀学生代表。
　　邱爻让她坐下，“那这样，两位同学都上来说几句拉拉票。”
　　“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则徐嘀咕道，“铁定都选宁艺薇呗。”
　　宁艺薇成绩好，优秀学生代表，校级明德之星，典型的老师手里的宝。
　　说几句也都是套话，宁艺薇掰扯几句自己的优良事迹，抒发一下为班级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赤诚之心，管它日后会不会实现，装装就行。
　　台下掌声雷动。
　　“稳了，”有人说，“老师们最喜欢这套说辞。”
　　“宁艺薇三好学生，除非班主任脑子进水，否则怎么可能叫一个上德育处黑名单的人管班级。”
　　关昭昭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心里莫名烦躁。
　　喻奚在不属于她的掌声中上台。
　　“我没什么长篇大论，也没什么优秀事迹。”她挠头笑笑，“就是想当纪律委员。”
　　她说完就没了下文。
　　“没了？！”邱爻大跌眼镜。
　　喻奚无辜地点点头。
　　仅仅一句想当。
　　全班沉默。
　　“啪啪啪！！”
　　鼓掌声回荡在不大的教室，却铿将有力地震进胸膛。
　　关昭昭向后晃着椅子，用大力气使劲拍了三下。
　　手心拍得泛红，她甩了甩。
　　“我无条件支持喻奚。”
　　宁艺薇回身，语气不佳:“关昭昭，谁不知道你和喻奚蛇鼠一窝，她当纪律委员你是想让我们六班天天去德育处喝茶吗？”
　　关昭昭依旧晃着椅子，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
　　宁艺薇吃了闭门羹，恨恨地扭回去。
　　“喻奚啊先回座位吧。”邱爻道。
　　椅脚“咚”的磕地发出脆响，关昭昭不紧不慢地起身，漂亮的高马尾在半空轻轻摆动了几下。
　　“刻板印象属实害人。”她侧了侧头，“纪律委员需要的是责任心和对工作职位本身的热爱，有些自视高人一等的小丑还不如跳进学校天鹅湖跟天鹅比比谁脖子伸得长。”
　　“你！”宁艺薇气得跳脚，“喻奚成绩垫底，每天违章违纪，她凭什么？”
　　昭昭讽刺地笑了声:“听听，学渣都不配竞选班干部了？要不然班委评选按成绩从高到低分猪肉好了，搞这形式主义干嘛。”
　　“误会了误会了，不是不是……”邱爻闻着火药味越来越浓，深感无力。
　　班主任当得太窝囊了！！
　　“你真的想当纪律委员吗，还是想从中取乐。”关昭昭突然问，“笃定自己会赢，看对手的笑话。你的演讲通篇都是在夸赞自己，有说过一句我想当这个职位吗。”
　　宁艺薇语塞。
　　“举个例子，”关昭昭心虚地瞅了眼谌屿，故作云淡风轻道:“今天要你对家是谌屿同学，你不上赶着借花献佛。”
　　谌屿莫名加入混战，无甚表情。
　　倒是宁艺薇脸涨得通红，怒道:“胡……胡说！”
　　关昭昭无所谓地摊手。
　　“行了！”邱爻一拍案板，声音加重了几分，“同学们来投票，不论结果是谁，票高的人就是六班的纪律委员！”
　　教室一下子安静，关昭昭撕了张纸，挥笔“刷刷”写下大字。
　　偶尔有窃窃的讨论声，直到班长来收纸。
　　“宁艺薇，宁艺薇，宁艺薇，喻奚……”班长唱票念到她时，偷偷望了女孩一眼。
　　喻奚托着下巴，一点也不紧张。
　　她心态宽，也不强求一定要选上。
　　票数逐渐拉开，几乎已经锁定了战局。
　　有同学大着胆子回头看，以为能看见双煞气急败坏的抓狂样儿。
　　结果人一个比一个淡定。
　　邱爻最后宣布:“那么纪律委员就由——宁艺薇同学担任。”
　　关昭昭坐在椅子上，甜甜地冲她笑道:“恭喜。”
　　宁艺薇笑不出来。
　　没有成就感，也没看到任何笑话。
　　关昭昭费了那么多口舌都没争取到，她不恼火吗？
　　宁艺薇盯着她的笑脸，又看了眼喻奚。
　　可能不是好学生都不顾及什么面子吧，她安慰自己。
　　“但是呢……”邱爻突然敲了敲桌子，吸引回所有人。
　　“纪检部招新，每班选一人，我想让喻奚同学去试试。”
　　什么？！喻奚瞪圆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热爱是成功的原动力。”邱爻也笑着回看她，“我想给她一个机会，证明给我看是蓄谋已久还是临时起意。”
　　他耸了耸肩:“你不会让我自己打脸吧。”
　　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窗外聒噪的蝉鸣终于歇下来。
　　心跳震耳欲聋。
　　喻奚把手放到胸口，听见自己说:
　　“不会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