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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面具 ...


  •   张顾之转过头想说什么,花映榭揪住他长着水草的长胡子拽了拽:“张顾之,管好你的脏胡子,别往小爷脸上戳。”

      张顾之一把把胡子抢回来:“我稀罕?”

      花映榭闷闷的笑,笑着笑着开始咳起来。

      张顾之拿眼乜他,把不住问:“真给八卦阵震出毛病了?”说着伸出自己那鸡爪子似的手,往花映榭胸口上摸。

      花映榭格开他,笑骂:“少来!有件事要让你帮忙,你帮是不帮?”

      “肯定没好事,你小子都让我给你收拾了多少烂摊子了,”张顾之狐疑的打量他:“不会又是映春楼?”

      “你说呢?”

      张顾之跳起来:“老子不干!若兰那小娘们设计陷害我,锁了我整整五年!你们映春楼的人太厉害,老子再也不想受这第二次太极八卦阵了!”

      “若兰堕入魔道,我用冰晶铁链穿了她琵琶骨,她快活不了。”

      “冰晶铁链,你小子对女人怎么这么狠?”张顾之唾弃,浑然忘记自己正是被他口中的“女人”锁了整整五年。

      “你招惹过她?”花映榭眯起眼睛,坐起身来:“顾之,你从前和那些女人如何我不管,但若兰成魔了,你最好别对她动心思。”

      “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张顾之完全不怵他,狂翻白眼:“你这种男人看着长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实则最为无情。老子分得清轻重!”

      花映榭轻嗤一声:“最好真的是这样。”

      张顾之便把老脸一红,泥垢下的一张野人脸神色几变,伸出一脚来踹花映榭,后者眼疾手快抓住他的脚腕给他推回去,“怎么,被人说了丢脸的事就搞恼羞成怒这一套?张顾之,你也懂点变通好吧?大燕都发展成什么样了。”

      “是哦,我被锁了五年,完全不知道外面变成了什么样子。可惜某些恶霸到现在还搞强买强卖……唉。”

      “别恶心了。”花映榭起身走到海边:“遇冬有个后人,身上……有些不同寻常,我必须要走一趟,防止生变。再则,”他转过身,站在黎明前的天光下,面色沉重下来。

      “一旦我离开,映春楼必须要有人坐镇。顾之,人魔两界之间,那道结界快撑不住了。如果破裂,映春楼作为第一道要塞,必须得守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守住。”

      张顾之也沉默起来,半晌沉声道:“好,我一定守住。”

      ——

      八月三日,大暑。天热的像一张网,把人间捂得满街汗臭。

      遇春在烈日下把应天府的街道兜了个遍,此时终于甩掉两个牛皮糖,全神贯注的趴在树上。

      今晚唯一的目标,便是尔曹饭庄往外运的那一桶剩饭。

      埋葬姑姑后,她早已弹尽粮绝,无处可去。

      没有人再来找她寻仇,但府衙的两个人还牛皮糖似的跟在她身后,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

      夕阳的余晖拐过巷陌,她已一动不动的趴了一个时辰。经过她连续三天的“逛街”,她知道接下来是最好的出动时机。

      果然,拉车的小伙子把桶抬到后院,等伙计把厨房里的剩饭食清理出来,他自己则去往前堂,沽一两酒,坐在角落里敞开胸膛呷一口酒,看的遇春眼馋。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猫着腰跑到饭桶旁,眼疾手快抓了两个泡在油汤里的大馒头。

      顾不得脏,她一口咬住大馒头狠命嚼,一股子馊味直冲她的天灵盖。但她仍旧从袖子里拿出准备好的布袋,两手飞快的捞菜肉,淋淋漓漓,她差点呕出来。

      “小贼偷吃的!”那小伙计眼尖,二话不说放下酒碗,迈着赤脚大草鞋直奔遇春而来。

      遇春反应也真够快的,抓起布袋就往出跑。

      这时候厨房里干杂活的伙计听见叫声也奔出来,别看长得一副小鸡仔样,跑起来呼呼带风,把个遇春撵的无处可逃,在院子里僵持成捉迷藏。

      一时大呼小叫,左冲右突,惹得前堂众人看耍猴儿似的笑看一通。

      遇春恨得直咬后槽牙,眼看着杂活伙计差一人的距离就赶上她了,她心黑手狠,从地上抓起一把土一扬,迷了那伙计满脸满面,一下失了准头。

      她两手抓住墙,脚一蹬预备翻墙就溜——岂料脚下一滑,摔成个四仰八叉的大乌龟。

      拳脚雨点似的往她身上招呼,遇春把眼睛一闭,护住头脸,只剩下保命的招数。

      只听众人一阵海呼,原来是尔曹饭店的曹老板带着一众打手呼喝赶到。曹老板一声令下,打手们倒提棍棒就要往前招呼。

      “等一等。”

      这声音温润清冷,把这呼呼哈哈热气冲天的小院登时给禁住了。

      一个脸戴半扇青铜面具的高个男子越众而出,他头发用发冠高高束起,下颌角清晰流畅,喉结微微一滚,含笑说道:“这丫头是我妹子,野得不像话,若有冲撞到各位老板,”他从腰间解下一个钱袋子,递给曹老板:“还请见谅。我这就领她回去。”

      曹老板见钱眼开,岂有不应的道理?一张面团脸笑的看不出五官,胖腰身弓下去:“您请,您尽管请。”

      面具男子走到目瞪口呆的遇春面前,用大人教训小孩的语气伸出手:“还不走?!”

      遇春擦了一把鼻血,戒备的看着面前这个身量颀长的男子,手将伸未伸,似乎在探究这个人到底怀有什么目的。

      男子便俯身握住她的手,完全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将她稳稳当当扶起来。

      一路穿过各色眼神,遇春憋了一口气,索性就跟着他走,且看他待如何。

      这么想着,眼角的余光却不由自主的飘到他身上。他穿一件月白色的束袖锦服,衣上绣着层层叠叠的云纹。

      遇春忽然难堪了起来。她一只脏兮兮的油手被他牵在掌心,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不断往下低落油汤的布袋子,而身上的那件白衣,早被蹂躏成五花八门的丐装。

      她蹭的一下要把手收回,面具男子垂眸乜她一眼,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巷道里,贩夫走卒都在收拾摊位,面具男子松开她的手,走到一家包子铺,把剩下的包子全打包带走,老板不住地笑。

      遇春蹲在地上,看他一眼,把油手使劲在地上蹭一下,看一眼蹭一下,直到看见那双同色皂靴停在她面前,她才抬头瞟他一眼,不声不响站起身。

      面具男子似乎在憋笑,喊她:“往这边走。”

      遇春僵硬转过身,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进了一家客栈。

      他要了两间房,把包子放在遇春桌上便起身离开,话不多,遇春也不愿和他多谈:总不能这么寒碜的拉住人家,质问他你对我有什么企图吧?

      怕是大街上遇见个人都会觉得她对人家有企图,一个相貌堂堂、举手投足皆无可挑剔的富家公子,怎会对一个乞丐有所图谋?八成是乞丐想伺机占人便宜。

      她使劲闭了闭眼睛。天可怜见,她遇春真是倒了八百辈子霉。

      她杵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不想接触到另一个部位,太脏了。

      等到店小二把洗澡水送进来,她三下五除二便把自己扒了个光,放进水里狠狠淘澄了几遍。

      花映榭摘下面具,打开窗户晒月亮。

      另一边对月伤怀的人听到动静,斟酌出声:“……大……大侠?”

      花映榭迅速背过身,将面具扣在脸上。又对自己的行为和她不伦不类的叫法感到好笑,还真是……

      他变了声:“在下花映榭,今日唐突了姑娘,还请见谅。”

      他这么客气,又是解救她又是给她衣食穿戴,她本应感激不尽,但是心头总归萦绕着一丝警觉,叫她放松不下来。

      她憋了一会儿,憋出几个字:“不唐突,谅。”

      那边直接笑出了声,清嗓道:“姑娘……还是小心为上,对我这样的陌生人,还要多点防备才好。”

      遇春沉默了,忽而道:“那像你这样的陌生人,对我有何企图呢?”

      “不瞒姑娘,确有企图。”

      她刚经历生平大难,不可能随便相信任何人。所以花映榭将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托家中薄面,在下和府衙小吏查小谟有几分交情,偶尔外出吃酒听戏。在下为朝廷供画,近日遇到一桩难事。”

      遇春不由问道:“什么难事?”

      花映榭微微一笑,心下有了把握,“我的几个画童,无一擅工笔。然而朝廷又催得紧,贵妃娘娘的生辰快到了,只差这副工笔百子图还未完工,在下实是心焦。”

      遇春心中一动。

      “小谟听说了这事,便把你那日递上府衙的画作私与我看了,真是惟妙惟肖,说是真人都毫不为过。我有心付丰厚的报酬给你,只要你协助我完成这幅百子图,可是他跟我说了你的遭遇……”

      遇春手摸着胸口的那枚碎裂的玉环,让那断裂处划得指腹钝钝作痛。

      那边声音里含了一点关心:“遇姑娘,你没事吧?”

      遇春轻声答:“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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