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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生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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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国皇宫。
少年身着轻薄的深红色轻纱,浑身自得一股慵懒散漫的不经心。
斜坐在年轻帝王的怀中,少年面若三月桃花般张扬艳丽,身姿绰约,腰身纤细,如同一只服软了的狐妖,乖顺小巧。
张口含住了帝王随手递过来的一颗樱桃,少年顺势将帝王的手指也吮了一下。
察觉到帝王的手轻轻颤栗着,少年竟然轻轻浅浅的笑出了声。
空得艳色三七分,得了少年这一笑,便如锦上添花,平添了几分魅意,更使得少年整个人魅惑。
殿外的打闹声似乎更大也更真切了些,少年斜着眼睛,眉目流转尽是风流之情。
“这声音倒是大了些了。”
开口如四月莺啼燕语,又有着几分沙哑,少年伸手抹过唇角,指腹不住地捻着从唇角抹下的樱桃汁液,垂眸看着指腹的淡红色樱桃汁液,“这颜色倒是让人欢喜得过分了。”
眼中的意味不明,带着几分畅意和疯狂。一时让人不知说的到底是樱桃汁液还是那殿外殷红遍地的鲜血了。
少年忽然冷冷地看向大殿大敞着的朱红色宫门。
那里不知何时有着一抹人影。
手持长剑,不断的有着殷红的血珠从剑上滑落。
少年直接从帝王身边起身,抬脚轻轻落地,脚腕处的银铃阵阵作响。
听到这熟悉的银铃声,人影动了动,抬眸紧紧地盯着少年,开口却是嘶哑的声音反倒让人听得几分不真切了。
“阿挽,跟我回去。”
少年仿佛听到了什么大笑话一般,伸出右手挡住了挂在嘴角张扬的笑。
“大祭司啊……”
少年的声音不似之前般的诱惑,反倒多了几分循循善诱,“大祭司这怕不是年纪大了这忘性也跟着大了。”
少年撇过头不再看着殿口的人,狠狠地皱着眉头,仿佛是看了什么脏东西一般,而后直接转身回到了帝王身后,隔着龙椅,虚虚地揽住了帝王的脖颈,然后抬头,看着殿口的人恶劣地笑了。
“将我送来这里的,送给他的人,”少年在帝王耳旁吐气如兰,“可不正就是大祭司您嘛?”
帝王却是直接起身伸手将身后作乱的小妖精隔着龙椅抱了过来,重新安置在自己怀里。
少年瞧见了这帝王幼稚如孩童般的动作,又痴痴地低头笑了起来。
“楚,奚,辞!”
“嗯,孤在呢。大,祭,司!”
不同于殿口大祭司声音的嘶哑难听,帝王楚奚辞的声音倒如珠落玉盘,清朗悦耳。
“你太慢了,阿辞。”
“鬼使神差就快要来了。”
少年还偎在楚奚辞的怀里,像是不满于对方和大祭司对话,少年把玩着自己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瞥了眼殿口狼狈的大祭司,好一会儿后才懒懒地开了口。
九方卿身上原本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浸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浑身上下都是一些剑伤和划痕,甚至原本俊逸如同神袛一般的脸庞也被从左耳下端划了一道口子,鲜血已经在九方卿的脸上结了一道长痂,直到下巴,倒是看不出划痕到底多长了。
九方卿就这样站在殿口,身上的殷红倒是比殿门的朱红色颜色还要渲染得厚重了几分。
楚奚辞伸手掐了一把少年的脸庞,感受着手下的温软,眼里充满了宠溺。
却在抬眼看向九方卿时,眼中充满了杀意。
“贺七。”
楚奚辞话音刚落,身旁便出现了四个黑衣暗卫。
楚奚辞没有在说话,只是抬了抬下颌示意贺七他们动手。
九方卿看着不断朝自己逼近的贺七四人,手中的长剑握紧了几分。
剑锋凌厉,衣袂翻飞,九方卿以一敌四,隐隐落了下风,却还是听到了少年传来的幽幽地叹息声。
九方卿下意识一愣,也就在这一瞬,他瞬间便被贺七四人死死压制。
“如今众口一词,大祭司狼子野心,却无人知这口中的狼子呀,是被大祭司一步一步地,一手教养出来的呢。”
少年看着狼狈的九方卿,在年轻帝王的怀里笑得肆意,“我现在要按神旨,冠天下人之耻于你,以慰我地下大越三十万兵士英魂。”
“大祭司,这份贺岁礼,您收得可还欢心?”
“桑挽……”
九方卿看着娇笑得柔媚的少年,“我们怎的变成如今这般?”为什么要和神那个疯子做交易!
记忆中的少年,少年英气,意气风发,虽有着足够的智谋,却始终没有着足够的勇略。处事方法是带着几分天真和对事事的胜券在握的,是不会像如今这般的咄咄逼人的。
可现如今的桑挽……
九方卿还在看着少年,眸光是前所未有过的凄哀。
“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发现吧?”
少年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做足了假情假意的姿态,可眼里却是满满的不加掩饰的嘲讽。
“清迟,别闹。”
楚奚辞的话却如同给了九方卿当头一棒。
“没错,”楚奚辞的眼里充满了怜悯,“你自以为自己可以掌握着所有,却从来都没有却查证过……”
“阿辞从来都不过只是阿辞罢了,”桑挽,哦不,越清迟脚步轻移,“大祭司啊,你算尽所有都没有料到的吧……我啊,叫做:越,清,迟。”
九方卿在这一瞬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他算计图谋了一切,自诩计划周全,万无一失,却终究棋错一步,四大皆空。
“噗!”
九方卿猛地吐出了一口瘀血,意识逐渐昏沉,在昏倒的前一瞬,恍恍惚惚间他仿佛见到了越清迟眼中一晃而过的焦虑。
大抵……是自己眼花了吧。他们之间隔着永远也跨不过得了的鸿沟。九方卿这样想着。
“早该料到了的,九方卿,”越清迟看着九方卿倒下,被擒住,隐在红纱下的双手微微颤抖,“从一开始就是预谋,所有的情动都是假的,大抵……是天命吧……”
少年的余音倒有了几分缠绵,渐渐消失在血腥的空气中。
“大祭司殿下,我是新到的殿前童子,已被赐名为:桑挽。”
初见时少年娇娇软软的嗓音又在自己耳旁响起,九方卿心想,大抵过去如此,便早已注定一切终归会尘埃落定,输赢在人却不在他。
三年前。。。
越楚历十年,靖国联合江湖各门各派,联合围攻大越,只为大越国君越北王耗时七年亲手编纂的汇集天下名兵利器锻造之法的天下奇图---列兵图。
越楚历十六年,大越经历六年之伐,最终战败于懿怀之争,大越国君越北王与其皇后身陨懿怀,太子越清迟携列兵图于大越无端崖失去踪迹。
大越无端九千崖,千万人窥不得其深浅。
至此,江湖携朝廷各派才暂且歇了心思。
越楚历二十六年,靖国盛京尧都。
“阁下。”
这里是靖国盛京尧都唯一一处允许各种灰色交易的地带。
墨绿色铁锈门旁的守门奴见到来者,恭恭敬敬地半俯着身子行了个礼。
来者身长八尺,身姿隐在一袭月牙白缎锦皎月纹的狐裘之中,脸上带着凶阎罗的面具,面具獠牙大张,面容狰狞扭曲,带着几分残忍的笑,身后跟着两个其貌不扬的侍童。
“你们的管事姑姑妙婵人呢?”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又自带着几分矜贵,倒是悦耳。
但守门奴几人可没有胆子去冒犯这位大人,没得到男人的命令,守门奴几人也不敢冒冒然地直起身子,只好低伏着身子,低声开了口,“妙婵姑姑听说您的到来,正在后面验货。”
语气端的是足够的敬畏。
毕竟他们虽不明晓对方的身份,可妙婵事先可是通知过这是位贵客。整个尧都能被他们妙婵姑姑称之为贵客的,怕是没几个,却是个个身份高贵,自然不是他们这种小啰啰招架得了的。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已如此,便开门吧。”
“这就去。”
一道门,却隔着两个世界。门外的世界,靖国盛京尧都,来者没有不称道一声纪律严明,民风淳朴,民生安乐的,可门内的世界,却汇集了所有的见不得光的腌臜。
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被人直接甩在了距离门旁不远的地上。
“求求您,救救我!”
男人的眼中划过几分不屑和厌恶,狠狠地皱着眉头,身后的侍童见状,直接三步并做两步地上前,直接掏出了腰间的匕首,森寒的刀锋凌厉,倒映着壮汉临死前难以置信的瞪大的双眼。
身后的守门奴,也是见惯了这种场面的人,直接伸手招呼来了三个人,手脚伶俐地将大汉的尸首拖了出去。
然后偷偷瞄了一眼动了手的侍童,能够在这见不得光的地下黑市工作,必须要有足够的眼力劲儿,他方才可是瞧见了,这动手的侍童,可是不过是在一个瞬息间便将一个一百八十斤的壮汉给抹了脖子,那壮汉可是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直接咽了气儿。况且再说了,守门奴的眼睛又略了一眼侍童手中的匕首。
在微黄的灯光下还隐隐泛着寒光,刚刚杀过人的凶器,这一刻就被人静静地握在手里,刀锋处仅仅留下了一道淡色的红痕。
他就算是一个门外汉,也懂得这匕首有多么的锋利。
越想越心惊,守门奴朝着男人颔首,语气更是敬畏,“妙婵姑姑就在前面。”
男人没有说话,侍童乖乖地走到了一旁,给男人让出了路,伸手接过了另一个侍童递过来的手帕,嘿嘿嘿地笑了笑,细细地擦着匕首上的角角落落。
黑市还是一如既往的喧闹,充满了各种谩骂声和鲜血飞溅的场面。
男人倒是见怪不怪,抬脚直直地向前走着。
“给老子站住!”
一个上身着明黄色马褂,下身已经没了衣服,只剩下亵裤的带着紫色獾猪面具的肥胖男子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丁拦住了男子的去路。
守门奴见到挡路的人,只在心中大叫一声不好。
挡路的人名叫胖爷,是他们黑市里出了名的泼皮刺头。可这位妙婵姑姑亲自让他们接待的贵客可不是一个小小的胖爷惹得起的!
守门奴刚刚准备开口,就被刚刚杀了人的侍童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守门奴额头落下几滴冷汗,看着不断挑衅着贵客的胖爷,只觉得生命完结,偏生的他还不敢去掺和,扰了贵客的性质。
“动了你胖爷的人,你觉得自己还走得掉吗!”
胖爷的虾米眼撇过男子的衣饰,那可是大楚每年只出十五匹的云锦丝啊,还有男子头上束着的发冠,上面镶嵌着的可是上好的彩田玉,仅仅一个指甲盖那么大就得上千两白银呢!这可是一条大鱼!
毕竟这里可是靖国盛京尧都三不管的地带,在这里,就是他杀了皇帝,也不会有人追究的!
男子视线冷冷掠过在自己面前做足了姿态的男子身上,最后落在了胖子脸上的紫色獾猪面具上。
“这面具倒是极为衬你呢。”
“呦呵,还敢挑衅你胖爷!”
胖爷抖了抖身子,“你可知你刚刚杀的人是我的人?”
“那又如何?”
胖爷嘿嘿嘿得笑了起来,他搓了搓手,“兄弟,都是道上混的,都懂这些弯弯绕绕的规矩,胖爷我也不多说了。”
胖爷绿豆般的双眼贪婪地看着男子,“那个人可是欠了胖爷五千两黄金,你杀了他,自然得替他出钱。”
“哦?五千两……黄金?”
几个字被男子慢慢地从口中吐出来,“不会觉得太少了吗?”
胖爷一听,下意识以为对方不过是一个有钱的缺心眼。
“你还冒犯了你胖爷,再赔偿我们……三万两白银算了!”
男子听到胖爷这话,倒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呦!这还敢笑呢!”
胖爷身后的两个壮汉冲男子摆弄着胳膊上的肌肉,像是在示威,更像是在威胁。
男子只觉得很有趣,长了这么大,敢这么“威胁”“恐吓”自己的,这可是第一个啊。
“识相的就赶紧交钱!”
胖爷见男子久久没有动作,直接大喊出口,这一喊,却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呦,这不是王三胖吗?又在这里欺负人了?”
“估计是又赌输了吧?都只剩下亵裤了!”
“哈哈哈……”
王三胖的身子抖动着,越是这种环境气氛之下,反倒越容易激起人心中最隐晦的想法。
王三胖冲身后的两个壮汉家丁摆了摆手,“既然你不配合,也别怪胖爷下手狠了!”
“慢着,”男人漫不经心地摆弄着狐裘的绒毛,“我又没有说不还。”
王三胖眼睛猛地一亮,心想果然是个软包子。
男子看到王三胖这副模样,暗自笑了笑,“可我可没有带那么多的黄金啊。”
王三胖也是一愣,随即恶狠狠地开了口,“这我可管不着,反正你今天不把钱给我,想离开这里,可不会有那么容易!”
男子这一下直接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男子摆了摆手,“不如这样好了……”
男子的眼神突然变得诡谲了起来,他看着王三胖犹如在看向一个死人,“我送你去找那个死去的壮汉要钱好了。”
话音刚落,甚至王三胖身后的两个壮汉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股温热铺洒在自己的脸上。
两个壮汉呆滞地看着对方身上的鲜血,直接一个腿软,跌坐在了地上。
男子毫不在意地丢掉了手上沾了血的长绒毛,垂首看着骨碌碌地滚到了自己脚边的王三胖还带着獾猪面具的头颅,像是有点慨叹,低低地叹息了一声,“不用客气了。”
守门奴目瞪口呆地看着反转的突然发生,不过一瞬之间前一秒还盛气凌人的王三胖下一秒就被人断了头,还是用的一根绒毛。
整个黑市都是死了一般的震惊。
王三胖原来的两个壮汉的其中一个反应了过来,朝着男子大喊,“你竟然敢杀了王县长的儿子!王县长是不会放过你的!”
“哦?是嘛?”
男子伸出脚踢了踢已经不会再有反应的王三胖的头,“区区一个县令,在威胁我呢?”
另一个壮汉也反应过来,直接一个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迅速地离男子有三尺远,跟男子拉开了距离。
“王县长可是当今丞相王察大人的远房亲戚!他可不会放过你的!”
“原来还有王察那个狗贼啊……”
男子直起来身,通身一股骄矜贵气,瞥向壮汉的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那不妨你去问问王察,看看我们这监天司,他区区一个丞相,敢不敢动。”
“监……监天司!”
只见两个壮汉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恐惧。
监天司是什么地方!监天司明面上主掌天文星象占卜之类的旁门左道,但是只有朝廷中的老一辈的官员才会知晓这监天司啊,可是先帝专门设立的收纳奇人异士的地方,况且设立的目的也很特殊:与神打交道。
监天司的人一向巧厉乖张,向来只对朝廷中的人下手,为神办事---清除朝廷中霍乱的乌合之众,特别是那些所谓的高官,暗地里被监天司搞得掉马的不说一百也有八十了。
再加上最近监天司新来的大祭司风头正盛,被他们暗地里除掉了的官员,基本上一半都被监天司的人给代替了。
现在的朝廷,半分掌握在皇帝手中,另一半就归那监天司专管。
况且……最近有流言穿出:先帝死前曾交于前监天司大祭司一样物什,和
十年前的天下神图列兵图有关。这也就就更让人对于监天司趋之若鹜了。
但是监天司不隶属于朝廷,也不算得上是江湖门派,不依附于任何别门别派,也从不接受任何明里暗里的请求和威胁。
传闻前任监天司大祭司是被现任大祭司给密谋杀害了,查找列兵图的关键也就落在了现任大祭司手中。
现任大祭司名叫九方卿,师从千机崖避世数十年不曾露面的前三大高手之一的千机翰,后出山后又被纵横山庄的老庄主收为关门弟子,学的好一手纵横捭阖之术。
而现如今人皆唤之一声九方卿九千岁。不仅仅是因着他的师从何处,更重要的是他一身的智谋,单单只说这九方卿的手段,就足矣让人不寒而栗。
前朝沿用炮烙之刑,而这位大祭司却在这炮烙之刑上更添了一分东西---释毒鸟的唾液。
这释毒鸟虽是有着一个“鸟”字,可实际却和鸟没什么关系,它是这世间少存的毒物之一,传闻其羽翼为暗色,身体是绘着彩纹的一种蝉,眼中淬寒光,其唾液可使人感官放大数十倍,用在施加了炮烙之刑的人身上……
像是想到了什么什么,两个壮汉身子还抖着,膝盖微微发软,两人呈现出一副想要下跪可硬生生被唬在了半央。
“呦!我的好大人,您可算是来了啦。”
未闻其人,倒是先闻其声。
这声音听上去倒还算是娇俏,可又总觉得其中少了什么些许韵味。
“倒是些个不长眼的东西,杀了不就好了吗?干嘛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女子的身影自暗影处缓缓显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