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临》qwedsa

3、第 3 章

　　“在干什么？”钟信端着两只杯子走到林蕊旁边，房间里开着暖黄色的吊灯，他把林蕊的那只杯子放到恒温加热器上，自己则端着杯子喝了一口牛奶，“今天怎么开这么长时间的会？”

　　林蕊关了悬浮在自己耳朵周围的的透明耳机，端过杯子，轻声说：“不是在开会，我刚才在听录音。”

　　“嗯？”钟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窃听？”

　　“对。”林蕊回答。两人都是从布兰克学园逃出来的，所以对这些操作也都很熟悉。

　　“谁？”钟信拉过另一个椅子坐了下来，语气显得有些冷峻，“姐那边出问题了？”

　　“暂时没事，”林蕊皱了皱眉头，“枫桥仓库那件案子有问题，公安部查到的很可能只是所呈现出的表象。”

　　“怎么回事？”钟信看了一眼浮在空中的显示屏上的数据，“南区明华路10号？”他摸了摸下巴，“什么地方？”

　　林蕊瞥了他一眼，轻声说：“是苏家兄妹俩今天晚上的住处，你今天还没来得及看新闻吧，你手上的工作做完了吗？”

　　钟信温和的笑了笑，面容被灯光镀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他听出了女友语气中的一丝不愉快，回答道：“已经做完了，今天的新闻我确实没来得及看，但是，苏家这对兄妹，其中哥哥是不是叫做……苏泽礼？”

　　林蕊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问道：“那个苏泽礼好像是……”

　　“对，”钟信点了点头，“他是我现在带的博士生，被陵衡的媒体誉为医学界的新星。而且……他在不久前还进过一次布兰克学园系统，又成功逃了出来。”

　　“啊……”林蕊轻声说，“怪不得我姐让我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嗯？”钟信却问道，“姐不想让你查的是苏泽礼，还是苏笛儿？”

　　林蕊回忆了一下刚才林清陌的那通短讯:【你以前救过的那个孩子，不要继续查下去了。】

　　“不知道，”她说，“我以前救的？我拉了那个大一点的男孩一把，把他们带到了另一个安全的地方，他妹妹是那孩子全程背过去的……”

　　………

　　林清陌陷在宽大的软椅中，窗帘紧紧的拉着，四周漆黑寂静一片，只有房间里的讯号干扰器发出微弱的电流杂音。她盯着黑暗中的某一处，像是想要抓住一个锚点。苏家兄妹的对话是她年少时的记忆之一，也是她不愿意回想的痛苦场景。

　　那一夜，当江雪问完那个问题时，林清陌给出的回答是：“我已经找到了尚未售出的融雪二代，这两人没什么价值了。但是我的新药还没有进行过人体试验。”

　　“新药？”江雪颇有兴致地望着她的外孙女，等着她的下文。

　　林清陌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以后，里面有三剂药管，金橙色的液体反射着屋里的光，映在每个人的眼底。“是融雪二代的改良品。”林清陌平静的说：“但是融雪二代只能刺激人的神经，这个却可以对服药的人进行控制。”

　　林清陌清楚的看到了江雪眼中的光，她旋即垂下了眼。江雪示意一名保镖将药接了过去，然后才俯身问道：“陌儿，你接受了？”

　　“G9311号不宜久用，‘DOLL’系统有缺陷。”林清陌抬眼扫了一遍这些黑衣保镖，“这些人……”

　　“住口！”江雪忽然截断了她的话音。林清陌皱了皱眉，却从善如流地中止了话头，改口说道：“您的这个系统已经非常牢固了，这个改良版的目的只是为了抬价，满足一些人的私欲罢了。”

　　江雪死死地盯着林清陌，林清陌垂着眼，毫不顾忌她的视线。

　　“这孩子长的太快了。”江雪忽然发现，如果不是林清陌的身体原因，她可以稳稳当当地凌驾于陈玥和阮清明之上。江雪勾了勾唇角，“陌儿，”她说：“听我的话，我会把我的基业交给你，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

　　“当然。”林清陌回答的流畅自然。

　　………

　　在当时，林清陌曾想，江雪可以为了权利和金钱牺牲掉三代人，那她自己为了彻底毁掉布兰克学园这个组织放弃这样几个已经堕入深渊的人，应该也没什么吧……

　　于是她没有出手救出宋振和张小婷，而是顺了江雪的意思，把他们作为了新药的试验品。

　　林清陌不自觉的在黑暗中掐紧了自己手臂的内侧，上一次尚未消去的青紫痕迹上又添上了新伤。

　　“蠢货……”她喃喃的说着，也不知道指的是从前年少无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自己，还是现在被浓浓的厌已情绪裹挟的自己。

　　她面前宽大的书桌上，放着一只青色的小橘子。

　　………

　　“姐！”林艾艾忽然推开书房的门，端着台光计算机冲了进来，“有新发现！指使苏笛儿这么做的人，应该是她。”

　　钟信和林蕊对视一眼，林蕊问道：“谁？”

　　林艾艾回答道：“明银晨，据说是榕城一中的大姐大，成绩不算好，但是阴地里手段不少，我查了一下，那些和她有过节的学生几乎都转学了。”说着，她调转了光计算机屏幕，正对着两人。

　　“几乎？”钟信对这样的用词似乎很不舒服。

　　林艾艾舔了舔嘴唇，轻声说“对，因为其中有五个学生，失踪了。”

　　………

　　“我查到的人是明银晨，榕城一中高三的一名女学生，但是明银晨恐怕不是布兰克学园内部的人。”顾梓在电话里说着，“老板下一步打算怎么做？”

　　樱木长曦：“榕城一中这所学校查过了吗？”

　　顾梓：“对，查到了一些事情。榕城一中内部存在着令人吃惊的校园霸凌现象。明银晨是始作俑者之一。但是似乎并没有人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现象，学校展现给外界的一直是一派宁静祥和与极高的升学率。”

　　樱木长曦皱了皱眉，又问：“你的两个孩子呢？”

　　“已经处理好了，”顾梓利索地回答。他的两个女儿顾锦唐和顾笙筠就在榕城一中念初一，但是她们的妈妈夏晓雨并不能经常陪在她们身边。“我现在就把我查到的东西发送给你。”他说。

　　………

　　顾梓是樱木长曦从某星某国的风月会所里面捞出来的人。当年她还在上大一时，暑假期间一脸懵逼的被自己妈妈塞进星际刑警组织当打杂小工的时候，碰到了顾梓。

　　H国王女，巴塞唯娅，嫁进樱木家，两年后就生了一个女儿樱木长曦，在丈夫去世后又返回H国独自居住。她长袖善舞，在星际上的地位不低，因此把自己女儿托关系弄到星际刑警组织去锻炼也不是一件难事。

　　“长曦，”巴塞唯娅一本正经地对长曦说：“你去了好好学本事，妈妈有一个小愿望，希望可以靠你实现。”

　　樱木长曦知道她妈妈的小愿望是一个人，一个很好看的女人。她的照片就摆在巴塞唯娅的卧室里的床头柜上，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温和，怀里还抱了一个粉粉嫩嫩的小团子，看上去也是个女孩。但是巴塞唯娅并不喜欢给别人看这张照片，连樱木长曦也只看到过两次。

　　“她的名字很好听，有一个字和你名字中的一个字发音相同。”巴塞唯娅如是说道，嗓音轻柔，眉眼间尽是温情。

　　樱木长曦知道自己母亲喜欢那个照片上的女人。父亲走的太早，樱木长曦对他也没有什么印象，也因此对自己的母亲另外开启一段恋情没什么意见。因此当她自己自己可以进星际刑警小组实习，高兴的睡不着觉。

　　樱木长曦第一次跟着索里克亚奇出任务，她得了个代号，叫做顿妮娅。他们去了一间名为天上人间的娱乐会所。

　　里面非常豪华，穿红戴绿的男男女女都很疯狂，樱木长曦尾随她的老大一路人混了进去，半路上看到了一个面容俊秀的男孩子，于是她不知不觉就尾随错了人，跟着人家拐进了另一条走廊。

　　那男孩的目的地是厕所，樱木长曦眼瞅他走了进去，只好在门口打转转。一个腆着啤酒肚的男人忽然满身酒气地晃了过来。此人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小天使，跑到哪里去了，可别让我亲自去找你，那药量可是很够的……”

　　樱木长曦：“……”

　　樱木长曦在学校的格斗技一直非常强悍，她直接上去撂倒了这个中年油腻男，还顺带进厕所洗了个手。

　　“下药？”樱木长曦当时年纪太小，还根本不懂这是个什么地方，她暗自思索着：“不会是泻药吧。”甫一得出结论，她就立刻冲进了男厕……

　　那男孩已经昏迷了，倒在厕所的瓷砖地板上，脸上红彤彤的，像是已经熟透了的苹果。

　　樱木长曦心里一惊，心里默默的想着：卧槽，这人不会还有心脏病什么玩意儿的吧？于是她也没敢轻举妄动，通知了他们老大。

　　索里克亚奇刚刚对这里潜藏的一窝毒贩进行打击的时候，有一个人恰巧去了厕所，成了漏网之鱼。他正懊恼着，听人说刚才走散的顿妮娅已经被找到了，顿时怒气冲冲地赶往厕所，准备训她一顿。结果他目瞪口呆的发现厕所门前绑着那个“漏网之鱼”，不省人事。

　　樱木长曦冒出个脑袋，小心翼翼地说：“老大，那边还有个男孩子，你去看看吧。”

　　顾梓后来在医院醒过来时，樱木长曦向他声情并茂地描述了当时的情景。两人一交流，樱木长曦才发现原来顾梓年龄比自己大。顾梓跟着长曦，学了不少技艺。他为人细致，处事有条不紊，学东西快，长曦把他留在了自己身边。后来这货很快与长曦的另一个下属，国际知名女演员夏晓雨不知道怎么的就看对了眼。两人迅速结婚生子，今年长曦二十八岁，而他的两个女儿已经上初一了。

　　樱木长曦第一次执行任务，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莫名其妙，过程更是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扑朔迷离。

　　………

　　通讯仍然接通着，却没有人说话，两人都在琢磨着什么。樱木长曦就在拉上了窗帘的书房里坐了下来，打开桌子上的光脑，同时细细把玩着一支电子笔，随手在悬浮光屏上写下了几个字：“苏笛儿→明银晨→？”她又闭上了眼睛。文件中写着不久前刚举行了校庆活动，网页上登了照片。樱木长曦看着那个女主持人苏笛儿的侧脸，总感觉自己在什么地方见到过她。

　　“这个所谓的复活节游戏，是什么？”樱木长曦问顾梓。

　　顾梓回答说：“我没有调查到详细的信息。所有学生全部都对此事闭口不言。学校组织的活动不少，但是在游戏中曾经有五人失踪，游戏却仍在继续。算起来，这个游戏近几年才开始，但是失踪的学生的事，却全部都发生在这几年。”顾梓顿了顿，说：“现任陵衡大区公安局局长黄磊，并未对此事件深入调查。”

　　“不，不对。”樱木长曦皱了皱眉，否认了他的说法，“黄磊并不是没有深入调查，而是这件事情，不能让普通的刑警去深入调查。”

　　顾梓不由凝神，“老板，这是……”

　　“我追着一条暗线到这里来，为的是查明四年前地下酒吧crack爆炸案的真相，以及…明银晨背后的组织。我需要你的帮助，顾梓。”樱木长曦难得正了神色，“这是我们的工作范围。另外，这件事情对夏晓雨保密。我还需要你做一些调查。”

　　“知道了。”顾梓沉声说。

　　樱木长曦让顾梓先离开了，自己坐在案前，开始回忆起布兰克集团总执行人降霜的性格特征，思绪却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四年前那个夜晚。

　　“少东家，”李淑冉却忽然来了通讯请求，“您要的信息已经发送给您了。”

　　“好。”樱木长曦简短的回复。

　　【……房屋购买人：林千年
　　证件号：F25786243358542147526RYG
　　购买时间：………】

　　樱木长曦正要笑不笑地盯着信息界面。

　　林千年，她的三伯母……竟然，也姓林。连这栋本不该属于她的房子，也登记在了她的名下。

　　布兰克学园这样的组织，也许不只一个。樱木长曦揉了揉眉心，再次感受到樱木家族背后那张巨大的暗网。

　　………

　　那天晚上，苏笛儿独自坐在房间里，阳台上忽然翻上来了一个人。

　　明银晨的长发刚过肩，没有束起来。耳坠在银色的月光下闪闪发亮，唇上抹着艳丽的口红。

　　“嗨，小笛儿，你还好吗。”她冲着苏笛了做了口型，熟练的撬开露台的门。

　　“我很好，谢谢明姐姐的关心。”苏笛儿的脸上浮现出雀跃的神情，小心翼翼地低声说，“我的表现怎么样，合格了吗？”

　　“当然，不过也只能算作及格。因为警方已经从你的案件叙说中发现了一些漏洞。”明银晨回答。

　　“那怎么办？会对明姐姐有影响吗？”苏笛儿似乎有些紧张。

　　“当然不会，”明银晨轻飘飘地说：“他们依仗于那个女人才走得这么快，不是小笛儿的错。”

　　“嗯。”苏笛儿满脸通红地点点头，“但是安晴会说出来的吧。”她又有些惴惴不安。

　　“嘘…”明银晨用手指贴着红唇，她的眼睛在月光下透露出一丝狡黠的光，“亲爱的小笛儿，她已经说不出来了。那么…最后一项测试，你去吗？”

　　“当然！是什么？”苏笛儿眼中流露出未加掩饰的兴奋神情。

　　明银晨笑意更甚：“还记得郭明珺吗？”

　　窗外月光明亮，今晚没有下雨。有微风拂过面颊。苏泽礼还在房间的外面等着她的回答。

　　苏笛儿扯了扯嘴角，离开了，没有回头。她只带走了父亲留下的云头刀。

　　墨子移在当天答应苏泽礼回自己家陪苏笛儿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墨子移和苏泽礼是在被困在系统里面的一年里认识并相恋的，但是在现实生活中，墨子移是墨涟远的独子，而苏泽礼尽管已经是高材生，在墨家父母眼里，他是个县城出身的贫困学生，无父无母还有一个妹妹是拖累。更何况，他不能为墨家传宗接代。墨父墨母对待苏泽礼态度极其恶劣，而苏泽礼本人也并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极其恶劣，导致“豪门总裁与贫困学生”的戏码已经常驻新闻头条，热度居高不下。

　　苏笛儿出事，当然是墨父墨母发功的大好时机，他们决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因此墨子移也不想让苏泽礼在当晚和他的父母正面杠上。

　　这是刑毅城连续第三天遇到案子。

　　北区徕苑巷爆炸案，枫桥仓库杀人案，然后是市长的千金被害案。第一天爆炸案，第二天杀人案，今天也是杀人案。一件接着一件，办公室里的人全部都忙的脚不沾地。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办公室的某个位置，那里正空着。在这种繁忙的时候，常沐英竟然没有来上班。

　　刑毅城不动声色的给自己开导了一番。“结果怎么样？”见法医戈莉端着悬浮光屏走了进来，他抬起头问道。

　　“有一样东西，”戈莉扶了扶老式的黑框眼镜，“孙露露和郭明珺的身上都发现了这个。”她从光脑中调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只青色的小橘子，不大。“它就放在被害人的口中。两只青橘极其相似。判定为死后放入。”

　　刑毅城看着照片，沉默不语。

　　正在这时，尚书鸿冲了进来，“刑队，”他大声报告道，“榕城一中高一（9）班班主任樊玉春表示，孙露露遇害前，郭明珺曾向她请了假，表示自己今天不参加社团活动，想要提前回家。”

　　“郭明珺？怎么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刑毅城念叨着。

　　“市长的千金。”戈莉说：“经常上电视的女生，今年16岁。”

　　刑毅城：“……”

　　戈莉看着他们队长脸上奇奇怪怪的表情，掩唇笑了一声。

　　………

　　“今天去给你买点衣服吧，”樱木长曦竭尽全力蹭进了林清陌的家门。她打开衣柜门，看着里面挂着的素色裙装，有些胃疼的皱了皱眉，问道，“你不喜欢长裤吗？”

　　“没有，”林清陌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喝着樱木长曦煮的粥，“有个二傻子以为我更喜欢穿裙子，所以没有给我准备其他的衣服。”

　　二傻子林蕊正在光脑上调整公司的一个项目，忽然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喷嚏。正在旁边看陵衡日报的钟信探了个脑袋过来：“蕊蕊，感冒了吗？”

　　林蕊摇摇头，皱了皱鼻子，回答道：“没有，应该是有人在念我。”

　　“是这样嘛。”樱木长曦仔细端详了一下柜子里的衣服，“确实是很适合你，所以你今天去商场吗？”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林清陌用勺子小口喝着粥，平平淡淡的说。

　　“真的吗？”樱木长曦也走到餐桌前，双手撑在桌子上，弯腰向前倾，凝视着林清陌碗里的粥，“咦？我忘记给你炒菜了吗？”

　　林清陌和她大眼瞪小眼几秒，才缓缓的做出恰当的表情：“？”

　　“别只喝粥啊，等等我给你炒点菜。”樱木长曦说着，熟门熟路地摸进了厨房，四处晃了一圈后，她拎起了几个土豆和一些红椒。几分钟后，她端了一盘菜上桌。“下饭的，”她说，“尝尝吧，我对我自己的手艺还是蛮有自信的。”

　　即使是在人工智能遍地走的时代，人们依然不喜欢合成食品，绿色新鲜的蔬菜水果仍然大受欢迎。经济条件尚可的家庭，都会选择购买从地球时代延续至今的“地里长出来的食物”——反正有人工智能加工食物，也不需要担心做饭的问题。

　　端上来的土豆丝看上去色香味俱全，林清陌有些惊讶。她出生在系统里，一日三餐都是固定好的。吃的饭永远在套餐ABCD几种里面反复横跳。到了后来，江雪给她规定了食谱，就更没有人会主动为她提供其他的食物。即使是白初槿，也是处处限制着她选择的权利。

　　“这是炒土豆丝？”林清陌指着它问道。

　　“回答正确，”樱木长曦笑着回答，“不如你以后去我家吃饭吧，我可以给你炒更多的菜。我的手艺绝对好过人工智能。”

　　“不用了，”林清陌收敛了方才脸上略带雀跃的神色，“谢谢你的关心。”

　　“这样啊。”樱木长曦叹了口气，露出了有些失望的神情，却还是说道：“不行的话就算了。对了，你一会儿去商场吗？”

　　林清陌微微抬起脸，看着仍然赖在自己家里的樱木长曦问道：“你今天怎么没有去上班？”

　　“哎呀，小姐姐。”樱木长曦忽然把头贴了过来，“你为什么就不能认为我是专门翘班来陪你逛街的嘛？你不是刚搬过来吗？对这里的生活机制也太熟悉了吧？”

　　“很奇怪吗？”林清陌垂下眼睑，喝下最后一口粥，“这些东西在我们那里也是这样的，没有什么区别吧。”

　　“哦…是这样嘛。”樱木长曦又乖乖的坐了回去，“那你去吗？”

　　此人坚持不懈地想把她拐去商场，林清陌最终呼出一口气，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就去吧。”

　　“那现在就出发吧！”樱木长曦高兴地说道，“我回去开车来接你。”她站了起来，从后门离开了。

　　林清陌把盘子和碗都端进了厨房，倒掉了剩下的菜，把餐具全部放在自动清洗水槽中。

　　窗外阳光明媚，厨房有一扇大的落地窗，窗外是一片庭院。平常她一直都是拉上窗帘。今天樱木长曦来了一回，窗帘应该是她拉开了窗帘，让阳光透了进来。林清陌洗了手，不经意间向外看了一眼。

　　远处一栋楼的楼顶上，出现了一道反光。但是林清陌并未注意，或许是因为对即将到来的好事开心不已，她的嘴角也挂上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要出去看看了，也许林清陌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对这个地方满怀期待。

　　“她笑了。”白初槿淡淡的说，“我认识她二十一年，她五岁以后我就再没见她像这样笑过。”

　　阮清明守在一旁，欲言又止。这次并没有其他人在场，白初槿只带了她一个人来。

　　“走吧。”白初槿收回了高精度狙击枪，“那个女人已经离开了，我们的正事儿也做好了。回去吧。”

　　阮清明点点头，收好了东西，和白初槿一起离开了大楼楼顶。

　　………

　　就在此前不久前的一天。

　　阮清明正在组装一柄狙击枪。一名黑衣保镖走了近来。“谷雨小姐，老板请您过去找她。”

　　“知道了。”阮清明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站了起来。

　　“姐，”阮清明推开了走廊尽头的一扇门，屋子里只点了一盏小灯，她问道：“怎么了？”

　　“明天有一单生意，数量是四十箱。你亲自去。和孟坎文交接。”白初槿站在书案后，翻着手里一沓记录单，“这是货单，你拿一份。”她随手递来一张纸。

　　“是Q？”阮清明问道。

　　“是啊，一代钝化剂产品，他们的芯片已经用了一年了吧。”闻言，白初槿抬起头，“清明，你还在生陌儿的气。”

　　“没有。”阮清明回答，却在心里否认道：“当然。”

　　“还是因为爸爸吗？”白初槿低着头翻阅手里的资料，漫不经心地问道。

　　“不全是。”阮清明回答。这是实话，她想，还有一大半是因为你。

　　“我会在下个月接她回来，到时候你们谈一谈吧。”白初槿轻飘飘地说。

　　“你要接她回来？”阮清明忽然生出了一股焦躁的情绪，有些惶急地握住了白初槿的手，带着一些急切问道。

　　“有什么问题吗？”白初槿挑了挑眉，却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她抬头望着阮清明的眼睛。

　　阮清明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轻声回答道：“没……没有。”说着同时放开了手。

　　“没事的话就先去吧。”白初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话里却带了另外一些味道，“这件事我们心里都很清楚，我一定会带她回来，她不能走，她不能活着离开这里，这是底线。”

　　“……”阮清明点点头，说：“姐，抱歉。我先回去了。”

　　阮清明把手放到门把手上时，白初槿忽然出声叫住了她。“清明……”她绕过桌子，走了过来，然后把手放到了她的手上，轻轻一推，刚才微微打开的门“咔哒”一声落了锁。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白初槿贴着她的耳边问道，温热的气息划过颈部敏感的肌肤。

　　“我……”阮清明心跳漏了一拍，却忽然有些说不出口。

　　“你喜欢我吗？”白初槿压低了声线问道。

　　阮清明脑袋里有根弦忽然断了。

　　………

　　“…清明，”白初槿刚走回桌边坐下，却又忽然转过脸来，直直盯着她，“注意一下，记住上次的教训。”

　　“我知道了。”阮清明点点头，重新打开了门。

　　“没有什么事了，你去忙你的吧。”白初槿坐下，垂下眸子，眼睛里有一些浅浅的光。

　　“……好。”阮清明神清气爽地走了出去，轻轻掩上了门。她顺着长廊走，不一会儿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屋子里黑漆漆的，阮清明摸黑找了张椅子坐下，又取出了那瓶酒。酒液是金橙色的，有淡淡的香甜的味道，瓶身上系了一根金橙色的发带。阮清明轻轻笑了一声，喝下了最后一点酒，转手将酒瓶敲碎，全部扔进了房间里的垃圾桶，连同那根发带一起。

　　那瓶酒是林清陌送来的。

　　………

　　“我要走了。”林清陌敲开了阮清明的门，手里捧的就是这瓶酒。“陪我喝点酒，可以么？”她问道。

　　阮清明没有应声，却把她让进了房间。她以前从未和自己的这个认来的妹妹单独相处过。因为她在很小的时候，亲眼目睹了她的父亲阮结影倒在血泊中，而林清陌站在一旁，身上也沾着血迹，眼睛里流露出令她完全陌生的情绪。而现在，林清陌拿出纸杯，为两人各倒了一杯酒。

　　“明天，我会从上次被人撬开的那个缺口离开。”林清陌在房间里找了张凳子坐下，啜了一口酒，“酒没有毒，你大可放心喝。”

　　“我以为你是来对我解释我父亲的事情的。”阮清明在她对面坐下，端起了纸杯。

　　“抱歉，”林清陌的表情，声音以及语调都没有什么变化，“你应该知道那是我做的，毕竟是眼见为实。”

　　“你明知道我有所怀疑！”阮清明很反感她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那又怎样。”林清陌仍然坐在原位，一动不动，“已经过去十八年了，不是吗？”

　　“是，没怎么样，十八年而已。一个七岁的孩子也能杀掉一个成年人？呵…”阮清明仰了仰头，长叹一口气，拉过椅子坐下。她端起纸杯喝了一大口酒，苦涩的味道涌上舌尖，“这是你自己酿的酒？”

　　“是。”林清陌回答。

　　“我不明白。”阮清明放下酒杯，问道：“我爸爸在你心里是怎样的人？”

　　“阮叔叔对我很好。”林清陌脸上的神色在灯光的阴影里有些晦暗不明。

　　“那为什么……”

　　“是啊，”林清陌用万年不变的语调说，“所以我很抱歉。我之前已经说过了。”

　　“……”

　　“……”

　　沉默了一会儿，阮清明说：“你还真是从一而终啊，白露。但是你今天不是来找我吵架的吧。”

　　“嗯。”

　　“是什么事。”

　　林清陌忽然抬起低垂的眼脸，清澈的眸子里却有着无边的深沉，“我想问问，你和我一起走吗？”

　　阮清明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嘲笑道：“这算是明知故问吗？”

　　“是因为小槿吗。”林清陌仍然端坐在桌子对面，似乎半瓶酒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阮清明捏了捏空的纸杯，叹道：“是啊。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不是吗？我爱她啊。”

　　林清陌皱了皱眉头，回答道：“你不是真的爱她。”

　　阮清明嘲讽地笑了笑，“白露，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如何懂得了？”

　　“我知道那些是江雪的心理暗示，不是真实的你。你和小槿都被她影响得很深。”

　　“心理暗示？”阮清明摇了摇纸杯，平静地说：“白露，你又怎么可能证明给我看？”

　　“……”

　　“你证明不了，对吧？”阮清明重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因为你不懂，也许最初的感情是假的，但是现在，它早已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它已经是真的了。我姐也是如此。”

　　“……”

　　“你会想要逃出这里，是因为那个女孩吧。那个曾经挡在你面前的女孩。那个手心有一朵樱花烙印的女孩。所以像你这种人才最烦人，真是太固执了，认定了一个人就不肯再放手。让我猜猜，这瓶酒是你的新产品？”阮清明用指节磕了磕酒瓶，嘴角挂了一丝嘲讽的笑容。

　　“是青月一代的抑制剂，初产品，尚且只能抑制45%芯片对人的影响。”林清陌也毫不掩饰，她放下了杯子，缓缓地说：“所以你不会死在我手里。”

　　阮清明却倏然瞪大了眼睛，有些结巴地说：“什……”

　　“没有必要与我争吵。”林清陌说，“因为那对现状不会有丝毫影响。我言尽于此，告辞。”林清陌轻轻把空了的杯子搁在桌面上。

　　阮清明：“你……”

　　林清陌已经站起来离开了房间，带上了门。她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只剩那瓶酒仍然放在桌边。阮清明趴在桌子上，意识模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出了门，不远处就是一片罂粟花田。星空是静谧的，夜晚是无风的。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林清陌抬起头，没有变化的月亮挂在天上，令人窒息的感觉如潮水般的淹没了过来。

　　白初槿的屋子在花田对面。林清陌踩着田梗向那头走去。

　　………

　　“陌儿，你最后一定会成功。凡人为情所困，只要你活在七情六欲的范围之外。他们就都会败在你手里。只有你，只有你可以操控他们。你才是主人。”江雪的话永远像一根刺一样戳在林清陌心里，即使这个女人已经永远的离开了。

　　………

　　江雪也曾带着她这样穿过这道田梗，那却是她痛苦的回忆之一。

　　“……”七情六欲？林清陌踩着松软的泥土，有些默然地想，我难道没有吗。

　　白初槿正在房间里看着什么，林清陌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不往里进一步。“小槿，上次那个人为破坏的漏洞，我想要去看看。”

　　“你喊我什么？”白初槿忽然抬头问道。

　　“我……”林清陌愣了愣，随即回答道：“小槿。”

　　出乎意料的是，白初槿并没有再对这个称呼作出什么评价。“好啊。”白初槿放下手中的正在调试某一程序的光计算机，“我叫些人跟着你。”

　　很快便有一群黑衣保镖聚集在了门口，其中一人出列，规规矩矩地向二人行礼，喊道：“老板，白露小姐。”

　　白初槿应了一声。林清陌回头扫视了一遍那一群人，低声问道：“你一定要这样做吗？”

　　“当然，”白初槿走了过来，对保镖们说：“你们稍等，我交代白露一些事情。”说完，她捏住林清陌的手腕轻轻往屋内一拉，随后关上了门。

　　林清陌没什么反应，安静的站在一旁。白初槿伸手揽住林清陌的后腰，轻轻的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不用G9311号芯片，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离开呢？”

　　G9311号，名称为“DOLL”，人偶的祝福，布兰克虚拟系统的衍生产物之一。

　　“……好。”林清陌没有挣扎，顺从地答应了下来。

　　深夜的虚拟系统里没有一丝光亮，林清陌带着二十几个人抵达了这一片区域。这里是之前墨子移和苏泽礼破开的系统漏洞，从这里也许可以走出这个系统。

　　“我自己检查一下这里，你们去那边。”林清陌面不改色地指挥道。

　　几个人打着手电筒犹犹豫豫，不肯离开。

　　林清陌关了自己的手电筒，深吸一口气，稳稳当当地平声说道：“需要我告诉你们，谁才是这里真正的主人么？”

　　几个人吓得一缩脑袋，走向了别处。人都走远了。林清陌从碎石上踏过。就这一块吧，她对自己说。

　　………

　　于是有了徕苑巷15号的第一次爆炸，有了樱木长曦与林清陌的久别重逢。

　　“这件款式很不错呀，你喜欢吗？”樱木长曦举着一条牛仔裤问道。

　　“你挑的都可以。”林清陌微微笑着，“你挑就好。”

　　“唔…让我挑吗…”樱木长曦弯下腰去，仔细地比对着不同的款式。林清陌站在她的旁边颇为好奇地环顾着四周。

　　“阿浔！”一个女生的声音在旁边响了起来，“你怎么能这样做？”

　　“为什么不能？”名叫阿浔的男生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小雅比你更漂亮，也不看看你自己那穷酸样儿，就想跟我交往？雅雅，我们走吧。”男生挽着另一个女生离开了那里，留下女孩一个人站在那里，气得脸颊发红，眼泪不断往下流。

　　“你好啊。”林清陌忽然出现在那个女生身边，“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请你喝杯茶吗？”

　　女生一惊，却哽咽着说不出话。

　　“那么请问，我有幸请你去附近坐坐吗？”林清陌继续温柔的问道。

　　樱木长曦抱着几袋衣服出来的时候，林清陌已经不见踪影了。

　　“……”樱木长曦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她人呢？去哪儿了？”樱木长曦沉声问道。

　　“哦！哦！”被突然打来电话的老板吓到的操作员连忙汇报：“在距您600米远，是隔壁那家咖啡馆，叫作沉星的那个。”

　　樱木长曦略带火气地挂断电话，拎着几袋刚挑的衣服迅速走了过去。

　　那两个人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聊的热火朝天。

　　“你说他啊，哎呀别提了，他就是一个渣男。我可跟你讲，以后一定要小心这种人……”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生正滔滔不绝地说着——至少在樱木长曦看来是这样的。

　　“嗯。”林清陌抱着一杯奶茶，一边喝着一边微微点了点头。

　　“聊够了吗？”樱木长曦一下子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把装衣服的纸袋一股脑儿地堆在小桌上，偏头问道：“不回家吗？”

　　林清陌从容不迫地回答：“我这不是就在等你吗？”

　　“啊呀，这位是……”女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我女朋友。”樱木长曦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张口就来。

　　女生愣了三秒，然后“唰”的一下红了脸。

　　“那我就先回去了，”林清陌站起来，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谢谢你的陪伴。饮料钱由我来付好了。”

　　女生仍然一边红着脸一边眼神发直的盯着林清陌。樱木长曦有些恼火的坐在一边，感觉这女生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樱木长曦轻轻叩了几下桌面，又向女生撇了几眼。女生似乎才反应过来，眨了眨眼，连忙站了起来，迅速追了过去，“不用不用，我来出就好，我有这里的会员卡。哎，小姐姐！”

　　“没关系，”林清陌笑道，“反正出钱的不是我。”

　　“啊……哦”女生一脸懵逼的看着林清陌抓过樱木长曦去收银台结账，却又恍然想起来刚才樱木长曦那句话，默默的收回了手，搓了搓自己的脸。

　　“今天我空手出的门，所以就麻烦她喽。”林清陌轻声说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啊，抱歉，我叫陈月。”女生连忙说道。

　　“陈…”林清陌动作忽然僵了一瞬，又恢复了正常，“陈月，今天谢谢你啦。那么，我们再会了。”

　　“啊，好。再见。”女生连忙道。

　　“你怎么了？”突然从旁边传来一声喊叫，接着一个女人跌倒在地的声音。两人回头，只见刚才那个收银员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你怎么了？”立刻有人围了上去。不少人迅速掏出了通讯器。

　　无论在什么时代，人都喜欢以旁观者的身份看过闹。

　　“……”林清陌刻意的往旁边退了退，轻轻咳了两声，把刚才才戴好的口罩又向上拉了拉。

　　“在这里等我。”樱木长曦低声附在林清陌耳边说道。

　　“……嗯。”林清陌闷声应道。

　　“抱歉，让一下好吗？我是警察。”樱木长曦挤进人堆，亮出了通讯器里的警察身份证明，“有人叫救护车了吗？”

　　“叫了。”林清陌拿着手机走上前来，口罩遮住了她的脸，“怎么回事？”她看着女人不正常的脸色，转向樱木长曦，问道。

　　“突发性心脏病。”樱木长曦说。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小声问道：“她是中毒了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中像炸开了锅一样，有人甚至砸了自己的咖啡杯。

　　“精神紧张，大量吸烟，饮酒，喝浓茶或咖啡，过度疲劳，严重失眠等均为心律失常的诱发因素。如果病人有此类病史，现在发作也符合常理，又怎么确定是下毒？”樱木长曦扫过几个砸杯子的人，态度冷静地说。

　　林清陌扫视了一遍人群，刚才那个带头说下毒的人已经找不到了。与此同时，刚才那个名叫陈月的女生也没了踪迹。更多的人在窃窃私语，拿出通讯器拍照的人也不在少数。

　　“我以前学过一些急救办法，大概能撑一会儿。”樱木长曦说着，看向林清陌。

　　“嗯。”林清陌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救护车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