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临》qwedsa

1、第 1 章

　　墨子移和苏泽礼是新纪年公历三月七号回到他们的亲友身边的，也引起了社会各界的轩然大波。

　　这些被代号为布兰克学园的大型跨星际犯罪集团绑架的社会精英之中，墨子移和苏泽礼是唯二的两个目前已知的逃出来的人。

　　………

　　几个星期后。

　　两人坐在休息室里，准备参加位于陵衡的腾飞集团总公司的新闻发布会，在讲述经历的同时对公司的新产品再做一波宣传。

　　墨子移作为墨家独子，本来不应该如此繁忙，但是由于他的家人不认可他和苏泽礼之间的关系，而他也在与家人争论无果之后自立门户，以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需要调整好心态恢复工作。

　　“你这几天看上去很累，子移。”苏泽礼坐在他旁边，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没关系，”墨子移习惯性的伸手拿烟，却最终又换成了一根棒棒糖叼在嘴里，“我们应该是六个人一起活着出来的，其余四个人为什么没有任何相关的媒体报道？”

　　“有一个。”苏泽礼说。

　　“哪一个？”墨子移皱了皱眉。

　　“金兰兰，”苏泽礼说，“Hiram星，M国王女，真名叫做塔莎娅蒙，准备于七月份举行婚礼。”

　　“是那个女孩子？”

　　“对。”苏泽礼点点头。

　　“那其他三个人呢？”墨子移仍然没有打消心中的疑虑。

　　“是因为他们都没有熟人所以没人发现吗？”苏泽礼想了想，有些疑惑的问道。

　　“不对，”墨子移皱起眉头，“你看过关于之前那几批失踪的人的事情吗？”

　　苏泽礼点点头，道：“我知道几个医学界和生物科学界的权威。”

　　墨子移回答：“对，有人总结出了这个东西抽人的方式，即各个领域的拔尖人才。”

　　苏泽礼愣了愣，问道：“那那四个人……”

　　“对，”墨子移说，“如果他们属于拔尖人才，不应没有相关报道。有两个可能，一是他们接受了某个组织或国家的保护导致个人信息不被公开，另一个可能就是……”

　　“他们是那个东西的相关人员？”苏泽礼接道。

　　“对，我是这样考虑的。”墨子移说。

　　………

　　顾梓和夏晓雨则是秘密回到樱木长曦身边的，没有惊动媒体。至于樱木顿丘那边，不知道李淑冉是怎么解释的，老爷子似乎正准备采取什么大行动。至于M国公主塔莎娅蒙，只是对外宣称自己只是外出旅游了一段时间。

　　樱木长曦坐在房间里，厚实的黑色窗帘严严实实的遮住了窗外的阳光，她用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掌控着鼠标上下滑动着电脑页面。

　　【Ingram星陵衡区：今日新闻头条：腾飞集团墨涟远独子墨子移与陵衡区X大临床医学系博士生苏泽礼重返人间！……………】

　　“I星的陵衡，我好久没去过了。”樱木长曦从椅子上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巨大的落地窗边拉开窗帘，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樱木长曦眯起眼睛，然后打了个电话给顾梓。

　　“你们出来的位置在哪里？”樱木长曦问。

　　顾梓万万没想到他千辛万苦从那个鬼地方逃了出来，他的老板打过来的第一个电话居然不是关心一下他的安危。

　　顾梓悲愤交加却老老实实地回答：“Ingram，陵衡区北，徕宛巷15号。”

　　樱木长曦用顺手记下了这个地址，然后才开始问起了顾梓现在的状况。安抚了下属略显受伤的心灵后，樱木长曦说：“联系一下I星直属公安厅，我要进陵衡的公安分局。”

　　………

　　Ingram星是一个风云人物汇聚一堂的星球，总面积不是最大的，却处处繁华。Ingram这个名字的意思就是智慧的象征。这里拥有近千所顶极高校以及整个星系内最为完善的法律体系。而这里的陵衡区，则是此星综合实力排名前五的大区，古称淮州，拥有悠久的历史。四通八达的商业网络和南来北往的旅人交织成这里的盛景。墨子移和苏泽礼都住在这里。

　　然而，再繁华的地域仍然不可能完全均衡发展。

　　………

　　陵衡区北，徕苑巷15号，夜。

　　漆黑的巷子里忽然传来一声响，接着是老旧的围墙坍塌的声音。北区里大多住的是从周边村县或其他的星系里进城打杂工的人们。缺衣少食，对于住宅的要求自然降到了十分低的水准。这里的老旧围墙也勉强算个历史悠久，因此对这里的人而言，三天两头就会塌一块墙已经是常态。

　　与往常不同的唯一一件事，大概就是巷口停了一辆酒红色的看上去就很高级的悬浮亚飞梭，一点光亮若隐若现。一个醉汉摇摇晃晃的走到墙边，又“咣当”一声砸到地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北边的徕苑巷是一片拆迁工作尚未完成的废弃的旧式楼房，只有寥寥几户人家零散分布在附近。这个时间点，老城区劳累了一天的务工人员早早地休息了，没有人注意这里的动静。不远处一只野猫被醉倒的男人吓了一跳，从破旧的围墙上窜了过去。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大概不会有人愿意相信在繁华的I星上还存在着这样的一片区域。

　　林清陌在一片冷清的氛围中踩着一地碎砖瓦砾从深巷尽头的黑暗中走出。一条巷也就只有巷口有一盏孤零零的旧式路灯立在那里，忽明忽暗地苟延残喘着，撑着这雨夜的微弱光亮。

　　天一直在下蒙蒙细雨，这一会儿却似乎有转大的趋势。现在还是初春三月末，天意稍凉。夜间的冷风吹起了林清陌的长发，牵动她的裙角。

　　“这里就是淮州……吗。”林清陌用手触上破旧不堪的矮墙，发现它使用的仍然是旧版建筑材料，轻微的皱了皱眉头。

　　她穿着一袭及膝的素白的纯棉连衣长裙，上身只简单披了件外衣。走到了那一盏昏暗的路灯下，她停住了脚步，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部通讯器，熟练的装进了一张磁卡，导出联系人，拨通了其中的某一个号码。

　　通讯器早已更新换代到了第十五代，全星系联网，早就摆脱了更换磁卡的麻烦，而是直接从总部的信息管理中心验证身份导入信息。

　　林清陌手里的这部仍然是第四代。因为在第五代以前，通讯机里的内容还是储存在磁卡里的。

　　豆大的雨点拍在缓缓亮起的电子屏幕上。残月隐于云后，微弱的亮光消散在夜色里。

　　接入磁卡后通讯机里的内容仍然少得可怜，连一张基本的身份证明都没有，唯独联系人有十几个。

　　林清陌找到林蕊这个名字，拨了出去。

　　简单交代了几句，她就挂断了通讯。没过多久，她的通讯器上显示收到几条讯息。

　　林清陌点开扫了一遍，一份身份证明，联盟所有星球的居住证明，医疗档案……应有尽有，还没忘夹带一份陵衡大区的地图。

　　她选择性忽略了胃部传来的不适感，也停下了脚步。伴着微凉的夜风，她重新收好通讯器，闭上了眼睛，倚着破旧的路灯杆，雨丝飘在她的脸上。

　　几十年过去，淮州也不再是淮州，而是这颗星球的一个区而已了。

　　记忆中熟悉又遥远的场景重新落回了视野。那是一片巨大的罂粟花田，似乎延伸至不可抵达的天际。那些红艳艳的花一动不动，仿佛凝固了一样——那里所有刮起来的风都是经由人工智能进行协调控制的。那片花田曾经是是年幼的林清陌最喜欢呆着的地方。她喜欢一个人坐在田梗上发呆，望着巨大的花田，轻轻抚摸着那些艳丽的花朵。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花朵们却突然在没有风的情况下开始摇晃了起来。另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另一个女孩笑嘻嘻地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中，紧紧攥住。

　　“你好啊，我叫陈玥，今年六岁，正好比你大两岁呢，江老板说让你喊我姐姐。”女孩说。

　　天仍下着雨，林清陌身上的外衣也湿了不少。三月初临，风吹在人身上，还有一丝凉意。林清陌却似乎并未注意这些。

　　“你是我的…姐姐？”林清陌嗓音软软糯糯的，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女孩，她身上的热度顺着手传了过来。女孩眉心点着一朵艳红的花，配上出挑秀美的脸庞，极其动人。

　　“嗯。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女孩用力点点头，同时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你看，这是我的外婆为我点的，它是罂粟的花哦，漂亮吗？你喜欢吗？”

　　“非常漂亮，我很喜欢。”年仅四岁的林清陌毫不犹豫地夸奖道，同时紧紧抓住了对方的手。

　　“谢谢你！”女孩忽然挣脱了林清陌的手，脸上晕出了些许红色，她扑了过来，抱紧了林清陌，“以后我都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永远，一直。好不好？”

　　林清陌睁开眼睛，动了动嘴唇，却忽然发觉打在脸上的带着凉意的雨丝消失了，映入眼帘的是一把黑色的伞撑起的晴空。

　　那把伞伸了过来，遮住了那点微弱的路灯灯光，也遮住了林清陌的头顶。顺着撑伞的手臂，林清陌转过了头，看见另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

　　女生留着不很长的头发，穿了一件浅黄色的休闲上衣，一条黑色的运动裤，另一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脸上还挂着一丝笑意，举着伞的右手手腕上用红绳串了一串红水晶的手链，仔细观察，才看得出那是一串樱花。伞是黑色的，不大，却刚好容下两个人。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女生开口，稍稍贴近了一些，“姑娘立于此地，便足以入画。”

　　林清陌后背贴着路灯杆，旁边是一堵灰扑扑的一直掉灰的墙。她没有动，却也没有接话。

　　女孩撑着的这种伞还是很早以前的人们用的，需要手动撑开收起，也没有自动干燥的功能，但是林清陌很喜欢用这种伞，这样小小的操作才能让她有真实的感觉。譬如古老年代的人们，不也爱撑一柄油纸伞吗？

　　“这么晚了，你是一个人吗，可爱的小姐姐？”女生再次开口问道，却没有丝毫烦躁，甚至还带着些许笑意。

　　林清陌偏过脸望了望幽深的巷子深处，树枝的残影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你在等人吗？”女生见她望向巷子深处，认真的问道。

　　“没有。”林清陌回答，“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现在雨已经下大了，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危险的。这附近也常常有一些地痞无赖骚扰当地居民。对了，你住在哪里？不如我顺道送你回去吧？看你刚才的样子，脸色不好，是不太舒服吗？”女生没有丝毫要离开的意思，仍然坚持不懈的问道。

　　“我家在……”林清陌回忆了一下刚才浏览的地图，“南区杏木路05号。”她回答说。

　　女生一愣，而后轻声笑了笑，道:“那太好了，我家在南区凤雏路呢，那可是陵衡有名的姊妹街。我们顺路呢。走吧，我的车就停在那边。”

　　林清陌也抬头回望这个女生，低声说道：“邀请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与自己共乘一辆车，同样很危险。”

　　女生却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刚才你那么直接地报上了自己家的地址，我还以为你就是想让我送你回去呢。”

　　林清陌：“……”

　　“好啦，又不是所有的漂亮小姐姐都不是好人。”女生笑道，“我相信你嘛，还是说你并不值得信任？”

　　“……”林清陌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一言不发，也没有拒绝。

　　女生却似乎毫不在意她态度的冷淡，她说话的尾音仍然有些微微上扬，“我的名字叫做常沐英，经常的常，沐浴的沐，英俊的英，我家在南区凤雏路27号，并不远。”

　　林清陌低头看着女生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可以感觉到，这并不像是普通的二十五六岁的女孩的手。她的掌心里有一层薄茧，那是常年进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和枪支使用形成的。她的走路的姿势以及不经意间的动作都显示出这个女生不仅仅只会一些拳脚工夫。

　　“你在哪里工作？”林清陌问。

　　“我的工作？”女生颇为好奇地问道，“在陵衡区的公安局。”

　　“工作很辛苦吗？”林清陌问。

　　“还好。为什么这么问？”常沐英回答。

　　“因为你的手。”

　　“手？”常沐英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我们平常常规训练，射击什么的都有，不过我都学的不怎么好。”

　　林清陌没有接话。她虽然练的不多，却也知道这个人的功夫根本不像她说的那么浅。

　　林清陌默默的和常沐英并肩走在伞下，慢悠悠地踩着没有积水的地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常沐英却不着急，细心地为她撑着伞，眼角眉梢都盈满了笑意。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地走完了这段不很长的路，向巷口那辆酒红色亚飞梭走去。

　　常沐英为林清陌打开车门，让她坐了进去，并替她系好安全带，又为她关紧了车门，才收了伞坐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醉汉睡意朦胧的睁开眼睛，见刚才那辆漂亮的酒红色亚飞梭已经开走了。

　　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军靴的跟有节奏的敲打着地面，醉汉摇摇晃晃的扶着矮墙站起来，带着一身酒气睁着浑浊的眼睛想看清楚来人，那墙却忽然塌了，醉汉被埋在了下面。

　　背着黑色枪袋的女人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姐，”女人恭敬的问，“追吗？”

　　黑暗中隐约有另一个人的身形，那人露出了一个不甚明显的笑容，摇了摇头，转身隐入更深的黑暗之中。

　　“不用着急。”

　　雨下得越来越大，细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拍打着车窗。林清陌坐在副驾驶座，抱着双臂倚在座位里，面无表情地望着窗外。从北区到南区，街市区也逐渐热闹了起来，不远处传来嘈杂的音乐与喧闹声，闪烁的霓虹灯在雨幕中一晃而过。

　　“陌儿，你知道这里之外的地方吗？”林羽熙抱着年幼的林清陌坐在床上，“有人曾经给我讲过，那里与这里完全不一样。那里所有的马路都有走完的时候，那里所有的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生活节奏。那里很大，一点也不呆板。你应该出去看看。看看五颜六色的鲜花与绚丽的美景，看看什么才是山河远阔与人间烟火。”

　　“妈妈，你出去过吗？”年幼的孩子坐在母亲的怀里，仰头问道，水灵灵的眼睛里盛着满溢的好奇与渴望，因为曾经也有另外一个人给她讲过这些，并给了她一个承诺。

　　“没有，但是我看到过照片。”林羽熙说：“现在我已经去不了了，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真正的走进那个世界。你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里的任何人，你就是你自己。他们叫你什么，给你取什么样的名字，我无能为力。但是你要记住，你的人生只属于你自己。妈妈愿你的人生喜乐长存。”

　　现在突然回想起自己的母亲，林清陌却感觉不到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滋味。她默默的想着，“我现在看到了。这里……确实……很漂亮。”

　　“你应该不是本地人吧。”常沐英忽然问道，“是第一次来陵衡吗？”

　　林清陌仍是看着窗外，闻言，她迅速收回了思绪，隐藏好了感情，“陵衡…”她说：“我是第二次。”

　　“I星的大区陵衡，发展速度堪称日新月异。在这里第三座新高架桥通车后，包括汾阳在内的许多中小型区距陵衡市中心只有半个小时车程，一些旧式社区里已经几乎没有什么居民了，刚才你在的那片区域是北区，基本上都是这些外来务工人员的聚居地，”常沐英顿了一下，继续道，“其实我也不是本地人，今年不久之前才调到这里的公安部门任职。目前也只了解了这里风土人情的一些方面。”

　　“这里是淮州。”林清陌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些难以言喻的感情，“这里曾经是我的故乡。”

　　“故乡？”常沐英问道，“是淮州？”

　　“这里是我外祖父的故居。”林清陌回答。

　　“那后来为什么又搬走了呢？”常沐英问。

　　林清陌：“因为一些家庭原因。”

　　“啊……是吗？抱歉。”常沐英连忙道歉。

　　为什么要搬走？林清陌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融雪耀东城，青月起淮州。

　　这句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上盛行的，在江雪的笔记里，关于她的往事，也只提到了一个淮州名门江家。

　　一段路很快走完了。“到了，杏木路。”常沐英说，“下车吧，需要我送你进去吗？”

　　“不劳烦了，谢谢。”林清陌迅速打开车门下了车。常沐英握着方向盘，注视着这一切。

　　林清陌从车头绕至驾驶室这边，常沐英降下车窗。

　　林清陌轻声说，“不要低估了布兰克学园。小心降霜。这是我的忠告，你最好听的进去。常警官。”

　　“唔…是吗？”常沐英眨了眨眼，拖长了语调，“这似乎不像是传闻中组织内部人员会说出口的话，那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呢？”

　　林清陌的脸颊近在咫尺，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每一个清晰的吐字都伴随着她的气息，樱木长曦看似稳如老狗，实则连心跳都似乎漏了一拍，差点没把话说完。

　　“你认为我是什么人，我就是什么人，不用怀疑。”林清陌说着，微微蜷了蜷手指，最终转身离开了。樱木长曦目送那一抹白色的身影进入那栋小楼，而后在寂静的夜里传来清晰的关门落锁的声音，这才心满意足地驱车离开。

　　………

　　北区是类似于外来务工的贫民聚集地，南区则与之截然相反，奢华的气息铺天盖地。杏木路与凤雏路比邻而居。杏木路05号是一栋小巧精致的别墅，装潢十分到位，看上去就价值不菲。

　　别墅正对着一条林荫大道，道两侧种满了樱花树。夜晚这里的树下打着晶粉色的灯光，凭空添了一丝梦幻气息。

　　林清陌顺着客厅落地窗向外看去，眼里的情绪却极其复杂，似乎有些一言难尽。

　　“这树为什么没有种在她家门口？”林清陌将手指搭上那扇落地玻璃窗，透过雨幕望着那些樱花树。随后，她拉上了窗帘，点亮了客厅里的灯。

　　樱木长曦倒车入库，开家门时才忽然意识到什么。“哎呀，原来那栋别墅是她的吗？”樱木长曦想着，心里忽然升起一丝愉悦。

　　当初在这个地段买房子时，为着门前那一条樱花大道，原本樱木长曦想订购的就是那栋别墅，奈何已经被人抢先一步。按常理来讲以樱木家族错综复杂的关系网，把房子重新抢订回来很简单，不过是举手之劳。可是樱木长曦的爷爷，现任家主樱木顿丘忽然让她主动放弃前面那栋，转而为她购置了后面这一栋作为补偿。樱木长曦当时心里并未有何不满，只是一直很奇怪，到底是什么人敢与樱木家正面杠上。

　　“原来如此，”樱木长曦精致的面容上忽然浮现出一丝冷意，她心想，“这可以算作一个证据了吧。”

　　她再闭上眼睛，却感觉到身边都盈绕着淡淡的香气，她的思绪不由自主地绕回到了刚才。“再晚一些的时候，樱花盛开，配上遥远的星河和柔美的灯光，这里就会美的如同仙境一般，”长曦心想，“她会喜欢这里吗？”

　　万籁俱寂之时，却又有一阵爆炸声撞破厚厚的云层，穿透寂静的夜空。这一次爆炸强度远超上一次。刺眼的火光直冲云霄，似乎震散了雨幕。爆炸的辐射范围看上去不小，周围的居民大概都遭了殃。听到声响，林清陌心里一紧，迅速登上了楼顶天台。小楼不高，看不见那边爆炸后的模样，却能清晰的看见火光。那是北区所在地。

　　徕宛巷15号，她刚刚离开的地方。

　　雨水浇不灭冲天的火光，消防部的鸣笛声随之响起。林清陌眯了眯眼，雨水顺着玻璃房的墙壁流淌而下，夜凉如水。她仿佛看到了那里人们的梦乡被打破，正惊慌失措地奔走的模样。她悄无声息地站在天台上玻璃房的落地窗前，看着那片火光，微微颤动了一下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樱木长曦同样看到了那个地方。三个小时前她们才从那里出来。“……”那一瞬间，她想的却是：“她还好吗？”

　　林清陌静静地回到了在客厅，从木制楼梯上下来，她进了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从柜子上拿下一小瓶药片。一阵铃声却忽然响了起来。

　　“这房子居然还有固定通讯器？”林清陌思索着，找到了它的主机所在地，却一言不发地扳下了它的开关，浮在空中的晶亮的显示屏一下子消失了。

　　“……”樱木长曦丢下还开着的通讯器，拿起钥匙就冲出了家门。

　　林清陌房屋的后门传来一连串门铃响声，她站在厨房里用凉水润了润喉咙，又从药瓶里面倒出几粒胶囊咽了下去。她压下心头的不安，沉默了片刻，回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还是决定给这个送她回来的女生开门。

　　门只开了一条缝，樱木长曦也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扒着门缝似乎拼命想把自己挤进来。“有急事吗？”林清陌颔首问道。

　　“那场爆炸与你无关！”樱木长曦也没有带伞，站在门檐下面，雨丝被风吹得扑到了她的脸上，但她的语气十分坚决。

　　林清陌掀开眼皮看她。“常警官，你为什么这么肯定与我无关？”她反问。

　　“直觉。”樱木长曦眨了眨眼睛，说道：“女人的第六感。”

　　林清陌：“……”

　　“这样就好。你今天淋了不少雨，衣服怎么还是湿的？快去洗个澡，换身干衣服，小心着凉。早点休息。对了，你的通讯码，还没有告诉我。”樱木长曦说着，刚准备掏出自己的通讯器，却发现自己手里只有刚才随手拿的房屋身份认证卡。

　　“我暂时还没有这个地方的通讯码。”林清陌想了想，还是回答道，“我刚搬来不久。”

　　“是吗…”樱木长曦垂下眼睑，“那以后一定要告诉我。今天先这样啦，晚安！”

　　“嗯，晚安。”林清陌难得没有用冷冰冰的语气说话。她关上了屋子的后门。

　　“她给我的感觉果然不一样。”林清陌揉了揉眉心，端起杯子，想道，“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走到客厅，在沙发旁边抱着双臂站了一会儿，慢慢的理清了现存的思路。

　　四周静悄悄的。

　　樱木长曦转身回了自己家，她随手脱下淋湿的外套挂在一边，又抽出一条干毛巾，擦着头发。几大星系的通讯码早就已经全部互联，三年前人们就不用每到一个星球，就需要置备一个通讯码了。

　　“喂，冉冉姐，”她拨通了一个号码，“我想查一件事，Ingram星陵衡区南杏木路05号的那栋房子，是以谁的名义购买的？”

　　林清陌推开浴室门，走了进去。

　　浴室很干净，沐浴露与洗发水一应俱全，唯独少了被人用过的痕迹。排水口的凹槽里干干净净，淋浴头上也没有水渍残留的痕迹，所有的浴室用品全是新的。

　　“樱木长曦，”林清陌在心里默念着，打开了淋浴头，调整好水温，水冲了下来。“长曦…”她闭上了眼睛，水流打湿了她的长发。

　　挂断电话，樱木长曦没有直接去洗澡，而是转去了厨房。这个家是她第二次来住，因此这里也就没有建酒窖，只有一个小酒柜，就摆在厨房。

　　她正对着酒柜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随便抽出了一瓶红酒，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是整个星系最负盛名的snow cherry酒庄的酒，口感与色泽都是上佳的。

　　“比不上那瓶。”樱木长曦抿了抿嘴唇，暗自想道。随后，她掏出通讯器，开始迅速的输入：“顾梓，你睡了吗？”

　　“12：52分，”此时身在Hiram星的顾梓打了个哈欠，敲下最后一个字，正打算关掉光脑显示屏，一条信息忽然发了过来，顾梓随手揉了揉脑袋上乱七八糟的头发，眼镜歪歪倒倒地架在鼻梁上，也懒得扶正，他懒懒散散地点开了消息，看都没看直接回复道：“您好。这里是自动回复。本人现在暂时不在家，请您留言。”

　　樱木长曦看到那行文字，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回复道：“顾梓？这么晚了你还出去鬼混，是不怕我告诉rain吗？”

　　顾梓等了一会儿，正打算关电脑，消息却又传了过来。顾梓挠挠头，正念叨着是谁半夜三更扰民，谁知他定睛一看，瞬间没了睡意，身板也坐得笔直。信息备注上赫然标注着：老板大人。再一看内容，顾梓全身上下警铃大作，他迅速回复：“不！老板！坚决没有！我，顾某人竭诚为您服务！我刚才在写这个月的策划，打错字了，这一定是个误会！误会！我什么亏心事都没干！策划！我在写策划！”

　　“行了，”樱木长曦回复并打断他长长的语无伦次的自我检讨，“后天上午，到I星陵衡大区来一趟，在这边呆的时间会比较长，东西都收拾好了再过来。”

　　“I星？！”顾梓震惊的问道：“老板，小雨她……是不是最近也在那边？”

　　“对，她在拍一部新的电影，就在陵衡国际城那里。锦唐和笙筠现在都在榕城一中念初一，成绩都还不错。到时你可以去找她们，”樱木长曦回复道：“目前我只有一个要求，我需要你帮我把那瓶酒带来，来了之后再帮我一些小忙。”

　　“酒？”顾梓从刚才的兴奋雀跃冷静了下来，“是那瓶……”

　　“金橙色的，没有贴标签的酒，还剩了小半瓶的样子。”樱木长曦接了下去，回道。

　　………

　　林清陌站在厨房里，抱着双臂，用俯瞰众生的姿态扫视着一堆食物。

　　这栋小楼是刚才林蕊告诉她的暂时住处，钥匙就在门口的装饰物底下。林蕊明显每周来一次打扫这里，所以这些食物都还新鲜。林清陌今天没有吃晚饭，此时胃有些不舒服，她思考了半晌，对着一堆没怎么见过的新鲜玩意儿发愣。随后她轻轻闭了闭眼睛，捡了一个苹果洗了洗，咬了一口。

　　苹果是脆而甜的，林清陌却没尝出来这样的味道。许久未曾有过的苦涩感浮上心头。她垂下眼睛，完美的隐藏了自己全部的情绪，用细细的水流洗掉手上的苹果汁。

　　外面的雨渐渐的小了，樱木长曦抬头望了望窗外，在这里，已经听不到消防车的鸣笛声了。

　　没有人知道，在爆炸引起的扑天大火中，有一朵刚刚绽放的罂粟花被烧成了灰烬。

　　榕城一中是公认的陵衡区最好的中学，升学率一直以来都很高，虽然近几年有所下降，但是直升入名校的比率仍然在90%以上。这里环境极好，初中高中兼具，而且在同一个校园里。苏笛儿今年十六岁，就在这里念高一。

　　“今天放学后去十里街转转吧。”安晴问道，“开禾写的新书出了，在市贸城可以买到实体的做珍藏，要去看看吗？”

　　“好啊，”孙露露也附和道：“我超级期待那本新书的。苏笛儿你去吗？”

　　“去啊，当然要去。”苏笛儿笑着说。她是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孩子，眉眼间是一股温婉柔和的气息。她拥有青春期女生特有的活力，却又显得更加成熟。刚从初中升到高中，她就被评为班里的班花，还担任了不久前校庆活动的主持人，在活动上大放异彩，很快就出了名。

　　“切，”另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阴阳怪气地嘲讽道：“怎么，苏大小姐又要拉着一帮人陪你去逛平民商店吗？你的跟屁虫还真不少。”

　　闻言，安晴和孙露露都低下了头，一声不吭。郭家是陵衡大区的名门之一，郭明珺的父亲是本区的委员长。这些事，在这样的校园里屡见不鲜，大家心里都很清楚。班里的学生都不敢反驳，生怕自己为家里惹来麻烦。唯独苏笛儿转过身，冷冷地回道：“郭家恐怕还没有支持你这样言行的底气。郭明珺，你最好小心一些，因为说错话的代价还是很大的。”随后，她转过身，拉起安晴和孙露露，温和地说：“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开禾的新书，《歧芳之难》，对吧。”

　　“好啊，我等着。”郭明珺丝毫不怕，脸上还挂着一丝嘲讽的笑容，“都听说你和高三那个姓明的女人关系好，怎么，你拿她当靠山吗？还是说你打算依靠你那个抱着人家墨少不丢手的哥哥？不如请大家看看是你动得了我，还是我干掉你。最迟下个星期，你就会消失在这里。”

　　班里一片寂静。胆小的女生缩了缩，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几个郭明珺的追随者站在她旁边冲苏笛儿翻白眼；安晴生怕苏笛儿再怼下去，赶紧拉起人撤离了现场。

　　教室里的气氛依然十分诡异。郭明珺也收起了不愉快的神色，捡好课本，背上背包也出了教室门。

　　学生们陆陆续续离开了学校，郭明珺却去了教师办公室。“樊老师，”郭明珺说，“我今天晚上的社团活动需要请假。”

　　樊春梅点了点头，批了请假条。签完字后，郭明珺就离开了学校。

　　苏笛儿和几个熟识的女生走在一起，到街道转角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郭明珺的私家车，勾了勾唇角。

　　“怎么了？”安晴看到了苏笛儿唇角那一抹不甚明显的笑意，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苏笛儿温柔的回答，“我超级期待开禾的新书，这次的应该是上一本的续篇？”

　　“对对对！”孙露露说，“我们快点走，晚了说不定就买不到了！”

　　“好啊，”苏笛儿说，“那我们走近路吧。这边。”

　　………

　　几天后。刑毅城接到了来自局长黄磊的电话。北区枫桥仓库附近发生了一起恶性事件，刑毅城召集了队员，立即出发了。樱木长曦跟在队伍中，也一同去了现场。

　　报案人是一个名叫汪真的老大爷。被害者是榕城一中的高一（9）班的一名女生，名叫孙露露。在她的上衣口袋里发现了她的学生证。

　　现场状况十分混乱。枫桥仓库本隶属于一个工业园区，后来不知因什么原因而被停用，已经闲置了七八年，无人问津。据汪真所述，这个仓库占地面积大，地处僻静，人也少，因此他习惯于每天清晨来这个仓库遛狗打拳，同行的还有其他的几个老大爷。今天早上，大家伙儿一起发现了这个女孩子，然后就报了警。

　　仓库里黑漆漆的，到处散发着灰尘与霉味儿。所有东西上都覆了一层塑料布，捆得严严实实，看不到内容物。而孙露露倒在不远处的一个土沟里。

　　樱木长曦尾随一众外勤人员去了现场。

　　现场是一条小土沟，位于仓库东侧约十三米处，是南北朝向，沟长六十五米左右，沟宽近四米，沟深三米，呈上宽下窄的坡状。

　　确实是个很好的掩尸地。

　　樱木长曦抬起头，向仓库四周望了望。却又忽然想起早上的事情，眉尖轻轻一跳。

　　她心里却琢磨着另一些事情。

　　整个陵衡大区，或者说整个I星，可能就只有这么一块“类贫民聚集地”，常年乌烟瘴气，治安不良。而每年联盟委员会清查各星系时，查到I星总是心照不宣的避开陵衡北区，将眼不见心不烦贯彻到底。也正因此，北区一年比一年破烂，这里拆迁城区多，拆到一半的房屋随处可见，住的多是底下县村上来的务工人员，破旧的老式楼房也有不少。而这些楼房，一般都不高。环顾四周，几乎看不到其他的楼房，这就意味着，找到目击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更别提完善的监控设施了。

　　“摄像头…”樱木长曦到处转了转，发现它们大部分已经损坏，还有一些被人喷上了一大片黑油漆，什么都没有录出来。

　　樱木长曦从监控室踱出来，在现场到处转悠。

　　沟底土质潮湿，没有杂草杂物。尸体伏卧于土沟西沿土坡上，头南脚北，面朝东，右臂、手伸向沟底，左臂、手向右上方弯曲，右下肢伸向沟底，左下肢平伸。衣服上沾有类似煤屑、稻草、棉线头、木渣屑等物，衣服干燥。距尸体右脚1．5米沟底西坡南边，有一白色破旧塑料布，不洁净，在一边角处有不完整的灰煤色右手拇指印一枚。

　　沿沟底西北坡有一趟旧旅游鞋印，鞋印花纹不清，鞋长27公分，宽不规则；步幅长短不一，与成趟鞋印有长2米的并行拖尸痕迹，在尸体躯干东侧，有一趟向西南方向逃跑的足迹，约长3米，上土坡西岸消失。鞋印上有类似虫爬的痕迹，左步长78公分，右步长79公分，左脚中外展，右脚小外展，有擦痕和挑痕。

　　戈莉把尸检报告往每个人通讯器传了一份，死者孙露露身高1.6米，头发黄褐色，短发型，头发中有类似稻草叶、木屑等物，头皮有血痂。面部青紫，瞳孔散大，眼结膜高度充血，鼻腔外有血流痕迹，口腔内堵塞一男式灰布裤腿，另一裤腿绕在尸体躯干上。经检验，裤长115公分，裤腰98公分，裤子臀部、左腿膝盖内侧有两处补丁，手工技术较好，裤兜内有烟丝末，煤灰微粒等物。反转尸体检验，死者颈部喉头处及两侧有三处表皮剥脱，□□张开2X1．7公分，□□严重破裂，内分泌物化验有精虫。全身尸僵消失，背部、臀部、大腿后部有大面积暗红色尸斑，指压不褪色，变动尸体尸斑不变。尸体解剖，胃内有米饭粒，土豆丝等物150克，大部分已呈乳靡状，腹部已出现轻度腐败绿斑。刑毅城一目十行地扫过了报告，樱木长曦也打开粗略的扫过一遍，就收了起来。

　　经现场访问，死者孙露露在失踪当日中午1点左右吃完饭，1 : 40出门上学去，放学未归。据仓库管理员反映：昨日下午，在距尸体现场7公尺处挖土，未发现尸体。

　　“昨日晚8时下小阵雨，死者衣服及包裹物干燥无雨迹。”一个刑警报告说。

　　樱木长曦看了看位于野外的现场，又去了仓库那边。

　　“您好，汪叔叔。我姓常。我可以请教您一些问题吗？”樱木长曦走近牵着狗坐在警察们为之准备好的凳子上的汪真和其他几位老大爷，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并礼貌的问道。

　　“啊？怎么啦？”汪真大着嗓门问道。

　　“请问您是一看到这个孩子躺在土坑里就立即报了警吗？”长曦问道。

　　“啊！是有人说让我们报警。”汪真想了想，最后十分认真的回答道，“有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女人比我到的还早，我到这里的大门口时她就站在那里，那个坑旁边。她就回头看我。我看她年纪也不大，就和她打招呼，她也没应。等我走到土坑旁边一看，吓得我差点摔到地上，她还扶了我一把。我赶紧要去扶那个孩子，她却拦住了我，让我赶紧报警。”

　　“那个女人……长什么样？”樱木长曦迟疑了一下，问道。

　　“什么样？”汪真说，“嗨呀，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啊警察同志。那个女人一直戴着帽子和口罩，手上也戴了手套呢！我还在纳闷，马上到夏天了，还捂这么严实。”汪真说着，又压低了声音说：“警察同志，我汪老头别的不说，这方面绝对是个良好市民，那个女人没等警察来就离开了，走之前还叮嘱我千万不能对人说起她。您看这我全对您交代了……”

　　“她遮的那么严实，”长曦说，“请问您是如何知道，她很年轻的呢？”

　　汪真一愣，下意识地看了樱木长曦一眼。樱木长曦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的身上，他咽了口口水，“因为……”。

　　樱木长曦垂下目光，示意他继续说。

　　“她…在那个坑旁边站了好一会儿，我看她身材那么好…就、就觉得那个…”汪真吞吞吐吐的描述着。

　　“知道了。”樱木长曦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沾到的灰，说，“我已经了解了。”

　　“嗨呀警察同志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我就是一个良好市民，我……”汪真还在絮絮叨叨，樱木长曦已经离开了此处，找到了刑毅城，她顺手一指，“那个老头还有事说，你找个人过去看看。”

　　“知道了。你去哪？”刑毅城问。

　　“查一下这孩子前几天的活动轨迹。”樱木长曦挥挥手，离开了现场，向外走去。

　　朱研淑抱着记录板走到刑毅城旁边小声问道：“刑队，她怎么这么随意，你不管管吗？”

　　“黄局交代过我，她只是来这里混个资历的，她爸爸是省里的高官，所以你没必要在意她。”刑毅城伸手抽出记录板上的文件。他虽然对黄磊给出的理由持怀疑态度，却没有表现出来，对朱研淑也只是随口敷衍了两句，“走，再去问问那个老头。”

　　朱研淑颇为不满地问道：“刑队为什么要听她的话？让我们问我们就问吗？她说的可信吗？”

　　“朱研淑！”刑毅城冷起脸，语气也沉了下来，“现场办案，不是你耍小脾气的地方！容不得你的小心思！用你的脑子想想，一群不懂刑侦的老头儿，居然完好地保持了现场，说出来有人信么？实习警该好好学习，少搞那些弯弯绕绕的玩意儿！跟上，看着！”

　　朱研淑噤了声，立刻颠颠地跟上了。刑队可是正经人，靠自己的努力一点一点当上支队长的，她想，他绝对看不上那种女人。

　　樱木长曦走出仓库区大门，绕到院墙外围转了一周，四处查看了一下，又顺着这条偏僻的公路走了一段，有不少小路岔道。

　　“呼…”樱木长曦叹了口气，回到自己车里，关了门，拨通了通讯器里存的某个号码，同时发动车子向前驶去。

　　林清陌正在和林蕊视频通话，林蕊正在絮絮叨叨地念着林清陌的衣食住行注意事项，突然间一个通讯请求插拨进来。

　　“……”林清陌看着来电提醒，皱了皱眉，果断挂断了插播进来的通讯请求。

　　“抱歉，林蕊，我有事处理一下，下次再聊吧。”她说。

　　对面林蕊一脸不乐意的表情，嘟囔了一句什么，却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关了视频通话。

　　樱木长曦坐在车里，盯着屏幕上显示的还未接通就被挂断的通讯，面无表情的思考了一会儿。冷静了一分钟之后，忽然笑了一声，之后她伸出食指，摁下了重播键。

　　林清陌打开了手边的一台光计算机，启动。刚才那通被她挂断的通讯意料之中地又打了过来，她冷静地接起了电话。同时在网上搜索榕城一中。

　　“刚才怎么了吗？为什么没有接电话。”樱木长曦语气平和地问道，尽管她的内心正在经历惊涛骇浪。

　　林清陌：“………没什么事，我在和别人视频。”

　　樱木长曦磨了磨牙：“和、谁？”

　　林清陌一边浏览着榕城一中的网页一边随口回答：“我妹妹。”

　　樱木长曦闻言，略作思索，平静地问道：“上次送你车的那位？”

　　“唔……嗯，”林清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上下滑动着页面，目光却停留在这一届的校庆活动的主持人的照片上。

　　“这个女生的脸……”林清陌仔细观察了一下苏笛儿的面容，皱了皱眉，保存原图，打开另一个软件进行检测。

　　“不是假脸？”林清陌在心里默默的想着，“怎么是她？”

　　“你在听我说话吗？”樱木长曦忽然在电话那头问道。

　　林清陌一愣，立即回答：“啊？刚才没有。抱歉。”

　　樱木长曦：“………”

　　林清陌：“你问我什么？”

　　“今天早上，你去哪里了？”樱木长曦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今天早上？”林清陌皱了皱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准确的说，是凌晨五点二十左右，你开车出了门。”樱木长曦开着车绕着仓库转了一圈，四处看了看，又绕上了大路。

　　“………”林清陌沉默了一分钟，然后反问：“你在监视我吗？”

　　“嗯哼。”樱木长曦毫不犹豫，极其爽快的承认了这个事实，“对自己的心上人有一些适当的占有欲，不是很正常吗？”

　　林清陌：“………”对谁？有什么玩意儿？

　　林清陌：“你？”

　　“一见钟情。”樱木长曦在电话里笑着问：“不可以吗？亲爱的白露小姐？”

　　林清陌：“………”可以……才有鬼了。

　　林清陌微微叹了口气，活动了一下发冷的手指，重新打开计算机另一个项目文件，同时轻声说道：“那你应该已经查到了一些事情，说来给我听听。”

　　“枫桥仓库。”樱木长曦用一根手指敲着方向盘，说着，“开车二十分钟左右可以到，路段偏僻，我刚才走了一趟，有不少摄像头盲区。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你来这里的原因。”

　　林清陌静静地听着，同时双手飞快的在光计算机上输入代码，页面不断刷新着，她一心二用的回道：“你希望是什么原因，我告诉你。”

　　樱木长曦却随即跳过了这个问题，问道：“如果你没遇到那个遛狗的糟老头儿，你是不是就不打算报警？”

　　林清陌：“………”

　　数据流刷新完成，光屏上弹出了一个显示框，“是否确认重启？”

　　林清陌点击确认，仍然听着樱木长曦念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