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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执念随恨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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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五日快马加鞭,梅衣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京城。众人抵达一官宅时,已有内官提前在门前等候了。
梅衣下马,两人欠身行礼,只听那内官道:“这儿以后就是公子的府邸了,请公子尽快焚香沐浴,随咱家进宫。”
如此着急,倒是有些出乎梅衣的意料。看来这皇帝老儿真是病的不轻,脱口正欲反问,但转念一想皇家威严,让你怎么办你照做就是了,因而道:“今日便?,诺。”
那内官自是洞察人心、权衡利弊的好手,忙打圆道:“皇上的龙体欠恙,这只盼着梅衣公子制香呢,自是十万火急。公子快请吧。”
两人相视一笑,梅衣把早已准备好的金条塞给了这内官,无论是混迹江湖还是任职官场,这活得还是要圆滑点的,躬身笑道:“梅衣初次进京,还望公公略微指点一二。”
这内官倒是欢喜的很,本以为是个榆木,没想到这才子上道得很,心想着这小子有前途,指点道:“公子制香天下闻名,哪还需老奴指点。不过皇上不喜荷花,公子制香时可千万不要触了逆鳞才是。”
“多谢公公。”
焚香沐浴毕,梅衣特意寻出唯一的那袭墨衫。本想墨色稳重正合时宜,可刚取出那墨色,思绪却又千里加急地追回了江南。这墨,是他在这个世人皆尚白的世界里独独偏爱的衣色。她,还是会想他。若非府中侍从来催,她怕都要耽误了时辰,这才回了神忙忙整装进宫去。
“今日皇上得知公子要来,特意在御花园举办了赏春会,好让这宫中人都见识见识公子的香艺,公子刚刚进京就能尽享御医待遇,实在是前途无量,公子可不能辜负圣恩啊。”
“小生不才,怎堪陛下这般赏识,定竭尽全力不负皇恩浩荡。”实际上梅衣怎能不知,这皇上就是要把这趟水搅浑,各宫势力复杂,暗潮涌动,而自己就是皇帝故意放入这浑水中的饵料。
刚随着公公进了一处园林,二人就听到一阵笑语:“这世间真真有如此俊秀的公子,只怕本宫那离儿都要被比下去了。”
“皇后娘娘真是说笑,祁王爷乃是皇家血脉,这可是旁人万万比不得的。”
梅衣听到身侧亭子里的对话,赶忙入亭拜谒。幸亏刚刚那内官在路上多有提点,现在倒也不至于傻愣着。
“草民梅衣,拜见皇后娘娘,淑妃娘娘。”
皇后娘娘慈眉善目,倒不像宫里斗争的主儿,掩帕笑道:“快快请起,早就听这世人相传,愿为梅衣云萦死,不为胭脂色味活。不知本宫是否有幸见识一下云萦?”
“承蒙娘娘不弃。”梅衣恭恭敬敬地呈上云萦。
皇后娘娘将云萦递给淑妃,不吝赞赏道:“确为妙香,云萦绝非凡间物,公子只应天上寻。这坊间传闻竟毫不夸张。”
“谢娘娘,娘娘谬赞了。”
淑妃这才插上话,缓缓赞道:“这玉中香气浑然天成,公子年纪轻轻有此功力实属难得。”
两位娘娘谈笑间,只听得远处一声禀报传来:“皇上驾到!!”
众人起身行礼,梅衣也忙忙屈膝跪地行稽首礼,看起来终归还是有些慌乱。
这皇上年事已高,两鬓渐白,面色间更显倦怠,但步态稳重说话还算是中气十足的:“免礼,你就是梅衣?”
梅衣虽已起身,但还是不敢抬首,略显局促地答道:“回陛下的话,草民正是梅衣。”
皇帝轻扫了一眼面前的少年郎,神色间不显喜色地沉声道:“想必你也听张侍郎了解到朕的病情了,可有方子?”
“回陛下,陛下忧心国事,心乱而神扰。草民孤陋,尚不知此香能否解龙体之虞?”
“焚香。”内官得了皇帝的准可,着人准备罗放香架。
侍从焚上梅衣带来的香,又按着梅衣的吩咐分别为各宫主子奉上不同的香包。
这皇帝疑心倒是重的很,双眉微蹙沉声问道:“这是何意?”
梅衣倒像是适应了皇家威严的重压,语气更为平稳地应道:“回陛下,此香不宜为女郎所用。各宫娘娘在此,确为不妥。草民只好奉上解此类香料的香囊。”
“既如此,朕就去静心亭吧。”
“皇上移驾静心亭!”
“柳冶尚,你觉得这香如何?”皇帝在静心亭下小憩了一会儿,感觉浑身清爽,只是面上仍是喜怒难判。
“回陛下,老奴愚笨,实在不知应如何评判。”这内官常伴皇帝身侧,自是谨慎圆滑的很。
这回应倒也算称了皇帝心意,摆手道:“问你也没用。梅衣,看来你这香艺真是名不虚传。今日朕就封你为我大羽客卿。赏黄金百两。”
梅衣虽面上喜色难掩,心里却不知冷言了多少句,只是强掩‘喜色’叩首道:“草民梅衣叩谢圣恩。”
不出所料,梅衣刚刚退下,太医院就派来了人。
“老臣参见圣上。”
“太医请。”内官示意太医检验香炉。
“回皇上,此香无毒,只是有一款材料不宜女郎。”高太医接过柳内官拿来的香炉检验。
“退下吧。”
“微臣告退。”
梅衣看到长廊另一侧走来的太医,心中不由嘲道:西南墨国第一毒映月岂是这些庸医能诊断的?更何况他们当初连月影都不识得,更何况这香中无色无味的映影?委实可笑。故意避开这些娘娘,不过是怕这宫中眼毒的老嬷嬷认出自己的女儿身,却没想到如此一来,经这庸医检验,自己倒留下了忠厚的美名。如今在这皇帝老儿眼里,自己应该就是他用作饵料最好的人选了吧。
出宫约至黄昏,梅衣一行人在这朱雀大街下轿赏这京城景色。九年已逝,这京城的光景倒是没什么变化,街边商贩的笼屉还腾着白气,未售空鲜果的商贩们叫卖声依旧此起彼伏,每个人都努力存活。但那飘香的笼屉旁也从不乏饥渴难耐者探而不及的无助,鲜果摊子旁也总会有拾荒者在败果残叶中翻寻的身影。
这条朱雀大街,实不辜负朱雀之名,人潮中穿梭的有江南的织云锦,有江左的七色绸,无不彰显大羽尊贵之气。可只有真正身处这里的人才会知道这里势力汹涌的黑暗。这里,从不是人人安乐的天堂。
不知不觉,自己竟已走到了那座最熟悉的宅邸,她抬首凝视着那门匾上久别的梅府两字,心中不由伤感:原来,回家的路,只有这么短。这些年她将父母和梅家当作禁地,不去提及这里的一切。她是个善于欺骗自己的骗子,可如今她的身体散不了谎,她真的想家了。她强忍着耳畔里那阵阵哭声,脑海却止不住地回忆着父母亲的样子。
“公子,您没事吧。我们还是乘轿回去吧。”身旁的侍从看出了梅衣的不适,忙上前搀扶。
梅衣忙忙封住自己的穴位,轻咳两声道:“也好,恐是这京城天寒,染上了风寒。”
早料到会有不少势力盯着自己,想来那反应也早被人收入眼底。既已如此,只得把这戏做全套以打消京中众人的疑虑,梅衣干脆在府中躺了几天。
虽是如此,这几日府上也是热闹得很,各派势力都暗暗派人前来慰问。如今京城谁人不知梅衣这个皇上面前的红人。更有甚者传言:现在皇上只要一日不焚香,就头痛欲裂。
太子党自然是十分乐意当下情景的,毕竟皇上难理朝政,太子自当摄政,这日后登基自然名正言顺。可其他党派决不能坐以待毙,可他们想不到的是,这梅衣公子要帮的是最无心夺位的祁王爷季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