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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红衣醉舞却消杀 ...

  •   消息一传回京城,便引起朝堂一顿慌乱。朝中萧风党怂恿各党派众人紧咬着太子党不放,狠狠地给军中换了血,将自家的宇文将军放入了蒙利军镇。不,现在应该只是单纯的北方军镇了。而那皇帝老儿没了映月之毒的支撑,整日浑浑噩噩不省人事,早已自顾不暇。

      梅衣回京的消息前夜刚刚传回京城,杜若便一夜未眠早早起身在前厅等候。翌日就连小芷钰也难得早起,只见小小的一团强挺着坐在前厅椅子上打瞌睡。

      未至卯时,梅衣林函二人便策马回到了城郊,天光虽未至,但二人在近道刚转道时便看见了那恢宏城楼以及一览无余的空原。空无一人,梅衣攥着缰绳的指节微动。明明已是五月,可那迎面的微风还是吹得人生疼。

      “林函,你将少玥和马带回去吧。我便装进城。”

      “诺。”

      言罢,梅衣便大步向南门走去。林函看着前几日平反时腿刚受箭伤如今堪堪能下地的女子如今步步吃力,心里也暗暗有些不忍,但的确还应隐匿行踪才是。思来想去,这事还是得怪他家公子:自家媳妇回来了,一点眼力见没有。唉,管不了,管不了。

      梅衣本该安心养几天伤,但一想到京城还有等自己回家的人,便不顾其他地匆匆策马而归。可如今拖着这一步一撕裂的右腿也不免心中悲凉。不过她能怪谁呢?这一切都是她放不下,是她咎由自取……

      勉强拖着自己进到城南小巷,巷内一女子见其忙忙上前搀扶问道:“梅主,您这是怎么了?”

      梅衣浅笑着摆手道:“无事,拿些伤药到我房里吧。”

      “诺。”

      梅衣挽裤察看时那小腿的伤处早已再次裂开,血肉模糊的景象亦是让阁中医者为之一颤。

      梅衣倒是不以为然,别过脸看向房中守着的女子问道:“烟织,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烟织颔首回道:“回梅主的话,据烟玥回报,相国府张公子透露这相国府最近似乎与墨国联系频繁。”

      这伤口处理时难免刺痛,梅衣眉间却也只是轻微一蹙便又板脸正声道:“可有探到是何事?”

      烟织见那伤口也是心头一紧,忧心回道:“未曾,那张相瞒的很紧,怕是那二世祖也难知详情。”

      “继续盯着,有什么异常即刻上报。”

      “诺。”

      梅衣再往那伤口看时才发觉外衫也已经被血渗透,一想到等等还得见那二人,便吩咐道:“对了,你去取一身苍色衣衫来吧。”

      “诺。”

      几乎是片刻未曾歇着,刚刚包扎好伤口,她便执意换衣离去。

      隐隐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那“昏睡着”的小孩子就兴奋地跳下椅扑腾着两条小腿跑去迎。梅衣亦是念他念得紧,在门口便张臂相迎将她的小团子‘拦’在了身前笑道:“钰儿想我了没?”

      小团子一个劲地想往梅衣身上凑,但奈何他这师父不领情。芷钰也只好乖乖地牵上师父勾起的手指闷闷地点头道:“想了。”

      本也算重逢之喜,可没承想这一大一小刚走到前厅,抬眼看见的却是面色阴冷严肃异常的杜若。二人刚踏进门槛便听见内里沉声道:“我听说军镇死伤众多,其中不乏平民百姓。”

      梅衣闻言脸色一变,良久才冷声回刺道:“欲成大事,自然得不拘小节。”

      杜若见她如此态度,更是气愤失望道:“原本我以为即便你会为了复仇不择手段,但绝不会闹到生灵涂炭。但,我的确低估你了。整个军镇血流成河,司马为你叛乱,你却能亲手取下他的首级。你我怎么会是一路人?”

      梅衣僵在原地,眼中更满是嘲讽不屑地讥笑道:“既然你觉得你我不是一路人,那你大可回江南去,又来寻我做甚?”

      的确,是他非要来寻她的。她从来不曾说过自己是良善之人,一切都是他杜扶弘在一厢情愿、异想天开。他无话可说,只能如了她的愿,离开杜府。

      这是第一次,杜若如此决绝地离开梅衣。梅衣本就孤傲,这些年更是被某人宠坏了脾气,哪里懂得服软挽留。

      身旁的芷钰虽然的确被吓得不轻,但那小肉手却还是死死地攥在梅衣的手指上。待到杜若离开后才敢开口安慰道:“师父,我们不理他了。钰儿最近有好好练剑,钰儿练给师父看好不好?哦,对了,师伯也在等师父回来呢,我们去找师伯玩吧。师伯养了好多小虫子……”

      梅衣哪里听得进去这团子的碎碎念,只眼圈泛红地僵站在那里。良久后才被团子拖着走了两步,神志算是恍恍惚惚反应过来随口应承道:“嗯,找你师伯去玩。”

      芷钰一路牵着他这‘失魂’师父走到轻裳房前。

      而在房中,轻裳也已卸下那张梅衣的人皮假面。身前铜镜里映出的是一张姣好面容,除了,那左额上仿若妖花的鲜红胎记。梅衣本打算向师姐吐苦水的,但见镜中师姐轻抚胎记的伤感模样,她又舍不得再将着苦楚分摊给她。进屋后也只是从衣襟中取出轻裳的那副假面将其送还。

      轻裳接过假面,看着镜中的梅衣缓声道:“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衣儿的脸。”

      梅衣手疾眼快地抢过那副假面,举着这假面故意逗轻裳道:“也行,那我就带上这师伯亲自雕的金面。我倒觉得这个好看的紧,世上不知道多少人抢着要呢!”

      轻裳又将那假面夺回来直敷在面上,眼刀剜过去傲娇说道:“这是我的。”

      虽然梅衣没有让芷钰进到房中,但那小脑袋还是不时地在门那里探着,只听轻裳又阴阳怪气道:“你这个小徒弟机灵得很,早就发现我不是他师父。”

      梅衣闻此倒是得意的很,坐到榻上昂首嘚瑟道:“那可不是,我教出来的,随我。”

      果不其然,梅衣再次收获了一记白眼以及一声极尽不屑的“呵。”

      不过她倒的确不知道芷钰到底是怎么认出她俩来的,毕竟这招她们在高人众多的万毒山都不曾穿帮。即便是杜扶弘,也是梅衣主动寻他帮忙才知晓的。那这小孩子怎么会知道呢?
      想到此,梅衣便喊芷钰进来问话:“钰儿,来,师父问你个事儿。”

      芷钰似是早做了梅衣叫他进门的准备,两条小腿倒腾的倒是挺快。轻裳看着这“听话”孩子跑步时莽撞的样子,不由笑道:“确实像你。”

      梅衣倒吸一口凉气,强强忍住“杀意”问道:“钰儿是怎么认出师父和那个师伯的?”

      芷钰歪着脑袋认真回想了一下后,昂起小脑袋应道:“师父的脸皮厚,就算是失忆,也绝对不会害羞躲在别人身后的。”

      要不是受限于腿伤,梅衣差点没直接上手打死这小不点。芷钰倒是跑得快,一溜烟就冲了出去。轻裳在旁难自控地捧腹大笑,惹得梅衣更是恼怒。不过二人细细想想还真是如此,梅衣哪里会尴尬怕生啊,下次得改进!

      杜若离开杜府后亦是思绪难平,漫无目的地在长街乱晃时正好遇见刚安置好马匹还没来得及向他复命的林函,林函见到杜若行礼道:“公子。”

      杜若听此才注意到林函,再一看时却全然被这人背上弓韬中暗色弓体吸引了注意,不由赞赏道:“你背上所负之弓是谁的?倒是张宝弓。”

      “回公子的话,这是梅衣公子的少玥弓。”

      杜若闻此却是沉默,将抚在弓上的手攥拳收止身后。林函自然不能留扶弘公子一人在这大街上闲晃,便也一直随着公子前行。二人行至茶楼才歇了脚。

      沉默良久后,杜若还是忍不住向林函打探道:“她,可有受伤?”

      林函自知犯了错,听此问题后赶忙请罪道:“那日骑马混战时,小公子的右侧小腿受了箭伤。”

      果然,今晨见她脚步一轻一重果然并非是因为芷钰牵着她。她还受着伤骑马三日,今早还拖着那伤腿自城南徒步回来。想到此,杜若心里的自责愧疚瞬时占领了刚刚矛盾不已的心,紧攥双拳恨道:“那为何隐瞒不报?”

      林函跪在杜若面前,脑海里又浮现起梅衣拖着伤恳求他的画面,便咬牙正声道:“小公子特意嘱咐不得将此事报回京城。”

      自责矛盾愤恨涌上心头,杜若彻底失了态,直接将面前的茶杯掷向林函道:“看来你又忘了你的身份。”

      那茶具正中额角,只见那林函跪伏于地仍正声道:“属下有错,但凭公子处罚。”

      又沉默良久,杜若才沉声问道:“那,她真的亲手杀了司马?屠了军镇吗?”

      林函这才知道为何他家公子会一个人在街上乱逛,强顶着面前的威严反问道:“公子既然不愿相信万机阁线报,那为何不亲自去问小公子?”

      杜若闻此垂眸叹道:“可万机阁怎么会错?”

      林函抬头看向杜若,挺起身作揖郑重道:“看来公子选择相信自己,而不是小公子了。要是原来,公子定会把传这消息的密探杀了的。”

      自从杜若失忆后,林函真是愈加放肆,仿佛他所尊敬的那个扶弘公子都随着噬魂丹消磨干净了。

      杜若惊异于林函的话,但却不得不信,到底原来的杜扶弘已经变成了怎样的人?一时思绪大乱,扶弘与那渗血不止的面孔对视更觉心乱,只得摆手道:“下去治伤吧。”

      他静坐于此与自己斗争,但二者几乎是势均力敌,那无条件偏向她的自己与弘毅宽厚的世家第一公子仍是决不了胜负。他,为什么会那么爱她?

      茶馆打烊,他又像游魂般漂泊于街时却被一楼阁上的身影晃了神,视线移于牌匾。烟,云,阁。那蒙面女子的身影摇曳于楼外露台,阁内阁外层层围着众多看客。那人,是浮欢,是那画中的浮欢。

      杜若抬首僵立于楼下任由揽客女子拉扯招呼,可心中最后的那点隐忍克制也在眸中映出那人被人揽入怀中时彻底击碎。手中落英虽未出鞘,可那煞神气场却是将身边莺燕尽数吓退。只见其紧握落英飞身入楼,刚至露台便一把掐住女子在那人怀里挣扎的手腕将人扯进自己怀里,还未看怀中那人含泪红眸便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你的新欢?”

      他的言语几近狠厉,怀里那人却是满身酒气绵软的不像样,双手更是不老实地自腰而上在他的外衫上摩挲,只听得胸膛处那人略带哭腔地软糯道:“哥哥,若哥哥~”

      杜若将身上瘫软的人打横抱起,这才看见那半掩着委屈的泪目心软嗔怪道:“你这是喝了多少?”

      梅衣指尖松动,双臂慢慢攀着环上杜若脖颈,那清冷的红眸盯着杜若,噙泪嗔怪道:“若哥哥,你说过再也不离开我的。”

      一番倒打一耙后,怀中娇软的人便将脸埋入了自己锁骨处轻蹭,只觉那人鼻尖热气氤氲漫上肩头烧得自己脸上滚烫,殊不知不可见处也已烧透。或许杜若自己也未察觉,他一遇上她便再无顾虑了,声音更是极尽温柔地哄道:“衣儿喝醉了,跟哥哥回家吧。”

      梅衣却是不安分,不顾他们正于长街人流中便在他脖颈轻蹭着磕巴道:“没有,我没有喝醉,我还记得哥哥不要我了。”她在流泪,他也彻底被这脖间热流扰了心。

      终于走到无人小道,杜若却站住直视前方一字一句地顿道:“那,你可有杀了司马?杀过百姓?”

      她明明醉了,可剜心的痛却是在顷刻间催得双臂失力坠下。她不顾那将近残废的腿从他怀中挣脱摔下后,狼狈地爬起自嘲似地仰头嗤笑道:“你不是他。他已经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

      她扯下脸上面纱失态狂笑,任那右腿伤口撕裂疼痛,却只顾醉态酩酊地拖着自己离开那
      跪在原地,双目失神的木头桩子。她拖着伤跌撞各处,不知摔了有多少次后发髻也渐渐散落,如今这幅邋遢模样,活脱脱就是个酒疯子。

      确是不巧正赶上夜市热闹,梅衣磕磕绊绊地蹭上了个跋扈的主儿。只见那小姑娘直接将梅衣推倒在地咒骂道:“滚开,你个疯子!”

      梅衣倒也不管那小姑娘怎么骂,只是拼尽全力强撑起身子爬起前行,却听见身后那熟悉的声音柔声道:“阿琪,不可辱骂他人。”

      梅衣循着那声音扭头去看,只见一位头梳十字髻,身着竹月垂髾服,粉面桃花般的娇柔女郎也正致歉般地看着她。不过她这一回首,那女郎脸上却多了一份诧异与惊喜,几乎是小跑着凑近梅衣道:“芊儿?是芊儿吗?”

      许是醉酒的缘故,梅衣全然不顾自己的狼狈模样便直接抱向那女子,委屈哭道:“姐姐!!”

      这世间还有几个人能凭一眼就认出如此狼狈不堪的梅衣呢?或许原来的杜若可以,但如今世上怕只剩下这世间与她最血脉相连的梅婉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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