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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血月衣裳聚乱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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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晌午,万毒山水云台
灵嵩先生晨起禅坐结束,正打算去后山纳凉采些草药。可还没走了几步,值守山门的弟子就追上来禀报道:“师尊,呈惜公子来了。”
灵嵩先生实在是被这些日日探访万毒山的人烦怕了,连连摆手道:“他怎么又来了?不见不见。”
但尴尬的是,灵嵩先生摆手后抬眸便看见那弟子身后随行过来的呈惜公子。呈惜也算才子,难免清高自傲,见这场景本也不便再待,但迫于要向羽国那位王爷交差,还是硬着头皮恭敬地僵笑行礼道:“先生。”
灵嵩先生这次是怎么也逃不掉了,也只好将身上背篓卸给弟子,负手笑着应道:“公子今日怎有闲情来我这万毒山?”
“先生,今日呈惜再度上门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先生应允。”
看着呈惜这难得的低姿态,灵嵩大概也料到十有八九又会是那件他不会同意的事,便直言道:“若还是前几日的事,公子还是请回吧。”
呈惜倒也不馁,从衣襟中取出一封信奉给灵嵩道:“今晨小生收到挚友来信,请我将这封信转交给先生,说先生看过便会改变心意,烦请先生过目。”
能让呈惜公子一而再再而三前来拜求的,这世间怕是没有几个,更不可能身处江湖。而灵嵩先生早就立誓不涉朝野纷争,这规矩也不是说破就破的,只见灵嵩仍负手拒道:“呈惜公子,我乃出世之人,管不得人间俗事,更不会去管朝中之事,公子不必多费口舌。”
不过幸好季离和杜若早做了准备,特意叮嘱呈惜在紧要关头报上梅芊衣的名字。如此一来既不牵涉人言中的梅衣公子,又能让灵嵩先生了解这信件的特别。如今真是到了百求不得的地步,呈惜也只好祭出这最后的底牌:“此信事关万毒山梅芊衣的性命,望先生考量。”
这世间没有几人知道梅衣的本名与身份,灵嵩先生听过他的话着实有些吃惊,面上难掩父亲般的嫌弃与无奈,伸手接过呈惜的信喃喃道:“这小祖宗。”
待看过这信中描述的症状,灵嵩就知道这百毒难侵的小姑娘毒从何来了。果然只有她们二人才能干出这样的好事,还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惹人头大。可又有什么办法?这两个小姑娘还偏偏就让人厌不起来。灵嵩先生只得命人快点去寻轻裳来水云台。
不一会儿,一位身着苍色襦裙,头戴幂篱的女子便大步流星地踏入殿中行礼道:“师父。”
怕是再迟半刻,灵嵩先生的太阳穴就要被右手的两根手指按穿了。见她进来,灵嵩才终于将手从脑袋上放下,清嗓质问道:“裳儿,你是不是养了南毒蛊?还把它给了你师妹?”
“回师父,五年前师妹临走时我的确送给她一只南毒蛊。”轻裳本来还有些疑惑,但忽然又想起五年前的那个约定,又补充道,“对,五年之期已到,那小傻子不会真的让蛊咬她了吧,这衣儿……”
灵嵩先生真是不能直视他的这个徒弟。这两个人自小就在一起‘厮混’扰的整个万毒山都不得安宁,灵嵩都不知道接了多少她俩的投名状。这好不容易把一个‘打发’出去了,这怎么还得要售后呢?
灵嵩起身斥责道:“胡闹,什么五年之期!现在衣儿中毒已深,命不久矣,你速速带着解药还有噬魂丹去羽国京都寻她。”
“是,弟子这就去,马上就去。”轻裳火急火燎地跑出水云台,出门后直接用轻功飞回自己的卿水阁取药,匆匆换过一袭苍色长衫后又覆上那半截金色面具,手忙脚乱地束上那头长发后顺起剑架上那柄无绝剑就走。但片刻后又折返回来将那暗格中的装着少玥弓的弓韬也一并带走。
终是应了当年的诺言,五年,她下山去寻她。
灵嵩早在山门为她准备了日行千里的良驹。轻裳纵马日夜兼程,仅仅四日便到了羽国京都,却也是片刻不敢停歇,在城外下马后就直奔祁王府而去。
被门仆引入正厅,轻裳不仅未对季离行礼,反而冷着脸直言问道:“梅衣在哪?”
留风本欲呵责她的无礼却被季离挥手制止,只见祁王爷向那人合扇欠身致礼道:“轻裳姑娘这边请。”季离向来惜才爱才,这轻裳姑娘可是万毒山的正系弟子,定然才绝当今,岂有怠慢之理?
轻裳倒是没想到这位祁王殿下竟没有一点皇室架势,如此也不能失了万毒山的礼节,向他稍稍欠身算是回礼,便随着他进了别苑。
鉴于如今客卿府在京中红极一时的‘盛况’,杜若特意安排各处万机阁及时汇报着轻裳的行程,也据此提前将梅衣带到了祁王府别苑,以保万无一失。
进入别苑,轻裳倒是对院中守着的杜若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扶弘公子,好久不见。”
杜若当然不会记得他曾见过轻裳,也只能根据如今了解的关于她的事情来对她做了些基本判断,知晓她与梅衣情同姐妹,回礼道:“轻裳姑娘,梅衣在房中,现在大概还没醒。”
还没等轻裳进到房中,季离便轻声嘱咐轻裳,请她务必让梅衣将噬魂丹一同服下,言罢一位侍女便奉着一碗供梅衣饮药的水随了上来。
早在下山时,灵嵩先生就特地吩咐过,用不用噬魂丹,全凭梅衣亲自决定,由不得任何人做主。因而,轻裳也只是随意应着便直接拿了那侍女奉着的碗进房去,不让他人随着进来。
梅衣面上毫无血色地躺在床上。虽难掩病态,不过见轻裳时倒笑着打趣撒娇道:“师姐,你怎么才来啊?”
轻裳自听了她毒发的消息以来,心也一直不安地悬着。如今听见她这满不在乎的话,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满带嫌弃地撂下了狠话:“我就不该来,让你好好去阴曹地府玩一圈。”
梅衣还是没心没肺地咧着笑脸,摇头咂舌道:“那可别,我这人可惜命。要不是实在倒霉,怎么会被小小的南毒蛊咬?耻辱啊,耻辱。”
轻裳实在是懒得看她,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玉瓶扔向她后抱剑而立无奈道:“行了行了,你现在还有力气说话?来,把这解药喝了。”
不过她俩在一起哪里能容得下片刻安宁,还没等梅衣把那小瓶解药喝下去轻裳就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差点没把梅衣给呛死的话。只听她冷声道:“哦,对了,这碗忘川草,要不你就着噬魂丹喝了吧。”说完还不忘把手中一直端着的那碗水递给梅衣。
梅衣强忍着咽下最后的那口药,苦笑着看向轻裳摆手回道:“呵,不喝,你自己解决一下吧。”轻裳倒是听话,直接端起那碗水喝了下去。虽然五年她俩没有‘合作’,但还是很有默契。一个躺回去睡觉,另一个放下碗转身离开房间去‘复命’。
翌日一大早,众人就聚在了梅衣的小院中等待成效。身为医师,轻裳直接领着别苑侍女进房去帮她洗漱打扮。待梳洗打扮好出来,院中众人只看见梅衣躲在轻裳身后,气色看上去倒还好,只是行动上稍显拘谨,甚至有些怕生。
梅衣刚一探头就看着院中众人都盯着她看,又忙躲回轻裳身后轻声问道:“姐姐,他们是谁啊?”
轻裳虽只来了一天,却对面前众人毫不客气地逐一指给身后的梅衣看,甚至略带刻意地认真道:“这位身着墨色衣衫的是你郎君,那边那位执扇的是祁王爷,剩下的嘛,你记不起倒也不用在乎。”只是在这认真的腔调里,轻裳提到‘郎君’二字时,咬字却更是尤为清晰。
还没等梅衣回应,一白衣小孩忽然凑近她们俩,不住地抬首打量着梅衣时嘴里还不时地嘟囔着什么。梅衣被盯得难受,也只能稍显尴尬地对这小孩笑笑。只见那小孩挠了挠脑袋,终是忍不住试探地问道:“你是我师父吗?”
梅衣也一样疑惑地看向轻裳,拘谨地问道:“是吗?”
这师徒两人互相打量着对方,没一个人能确定对方的身份。于芷钰而言,虽然早就听杜若叮嘱过师父失忆的事,但是杜公子不曾告诉养了自己五年的师父是个女郎啊!!!
杜若见此场景,也只好浅笑着走上前去为两人打破僵局,只见他浅蹲下身平视着芷钰说道:“芷钰,她的确是你的师父,我们带师父回家吧。”
虽得了个准信,芷钰却还是怂怂地不敢上前,难得没出息地掰弄着自己的小肉手嘟囔着:“师父?”
梅衣刻意避开走近的杜若,轻轻地勾了勾轻裳的衣角后腔调中略带哭腔地低首道:“姐姐,我们回去吧,我不认识他们。”
“好,那我们回去吧。”
等她们两个回了房间,季离倒是一副乐享其成的模样,劝告杜若道:“杜公子,现在芊衣定是不愿跟你离开的。不如让轻裳姑娘一直在这里陪着她,等到一切成为定数,你再带她走。”
“也好,我们今日还得忙梅客卿的事。”
两人心照不宣,无需多言。当晚戌时三刻,客卿府走水,梅衣公子与侍卫阿林当场被烧死。
梅衣虽失了记忆,但终是性命无碍,于轻裳而言也算是完成师命。身为墨国人,她也不便在羽都停留。因而第二日检查过梅衣病情,轻裳便与众人辞行。
梅衣一直随行将轻裳送到城外,可再是不舍也终归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最后也只能强忍着泪道:“姐姐,你保重。”
轻裳颔首翻身上马,回首看了看梅衣身后的杜若与执意要来送师伯的小芷钰,转身便拉了缰绳策马高声道:“扶弘公子,我家衣儿和小师侄就拜托你啦。”
她潇洒离开,依旧覆着那副金色半面,背负那张少玥弓。却留下身后三人却在原处踌躇流连,一直守望那身影愈行愈远,消于郊野。
虽然轻裳离开打消了轻裳长期在此为梅衣解除噬魂丹的可能,但季离行事还算谨慎,生怕梅衣的记忆有异,暗地里也派人一直盯着杜府。正巧,皇祖母最近更是催婚催得紧,恨不得直接将人塞进祁王府,季离可是将杜府当做了“逃婚”的好去处,正好一石二鸟。
可就在祁王爷的注意力都在梅衣身上时,轻裳却未曾南下万毒山,而是偷偷改头换面,身着男装径直北上杀去了蒙利军镇。不仅如此,与之同行而上的还有杜若的亲卫林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