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将》阚染

23、23、

　　一转眼的工夫，天色就全黑了。

　　以安打开手机手电筒为以慕打灯。

　　时以慕把最后的土地铺平后，腰都直不起来，“真·体力活啊，我这把老腰！”

　　时以安笑着拍了拍时以安的后腰，“好好好，晚上请你去做个泰式。”

　　时以慕回头看了一眼平整的土地，“为了满足某些人丑陋肮脏的目的，这猫死得太无辜，也太凄惨。”

　　时以安把手机举高，照亮时以慕的脸，“这话你念了一晚上了。”

　　“你说话就说话，别怼着眼睛，都要瞎了！”

　　时以安咯咯咯笑开，像只300斤的胖鹅。

　　说话间，电话响了。

　　刚被开过光的眼睛还没恢复视力，时以慕把手机屏幕拿到时以安跟前，“我看不见，快帮我瞅瞅谁的电话。”

　　时以安眯了眯眼，唇角微掀，“陆亦谭。”

　　“哥！”时以慕秒接电话，非常热情。

　　变脸这么变？亲姐都没这么亲吧？

　　时以安白了时以慕一眼，“市侩！”

　　时以慕做了一个鬼脸，不理时以安，“对的哥，我们还在城西啊，对，刚处理完。”

　　“你要过来？”

　　时以安心都被提了起来，看着时以慕一直摇头。

　　时以慕无动于衷，“啊？好，也对，是应该过过运，那待会儿见。”

　　“？？？”时以安皱着眉头，“你背着我答应他什么了？”

　　时以慕揉了揉眼睛，“你把手电筒关了我就告诉你，眼睛都要被你闪瞎了。”

　　时以安把光打向地面，“这总可以？”

　　时以慕的眼前还有一道道的光圈，他用力眨了眨眼睛，“他说让我们去庙里拜拜，我觉得也有道理，要是妈妈知道肯定也会这么说。”

　　“……”时以安可是无神论者。

　　时以慕都猜得到时以安想说什么，迅速打断思路，“那你自己选，跟我们两个去求个平安，还是我告诉妈，你和妈自己去。”

　　想起古新月。

　　也罢，时以安放弃挣扎，“那不吃个饭再去？”

　　意料之中，时以慕挑眉，“要啊，所以先约了火锅，吃完再去。”

　　“果然饿不死你。”时以安翻了个白眼，“我们完全可以自己去。”

　　“你让人帮忙查事情，还要人义务劳动？”时以慕推着时以安往车的方向走，“再说，陆哥是帮我又不是帮你，你别自作多情。”

　　“……”时以安被堵得哑口无言。

　　“平常心好不好。”时以慕拍了拍时以安的肩头，“你不要总觉得膈应，他不过是你弟弟的好朋友而已。”

　　“……”

　　*

　　因为距离太远。

　　姐弟二人到的时候，陆亦谭已经点完单，上菜了。

　　“哥！”时以慕殷勤又热忱，比当时姐弟俩时隔多年再见的时候更热情。

　　这时以慕什么时候这么狗腿的。

　　时以安嫌弃地看了自家弟弟一眼，慢吞吞地坐下来。

　　上一次分别的时候，明明说好了不要再见。

　　这下倒好，莫名其妙又坐到了一起。

　　陆亦谭自始至终一直盯着时以安。

　　一脸紧张。

　　满是担心和不安。

　　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陆亦谭，居然会流露出这种表情，时以安很难无动于衷，“等很久了？”

　　“没有。”陆亦谭看着时以安，不自觉地舔了舔唇，“你还好吗？”

　　“我没事。”时以安并不是故作轻松，只是医生那份工作让她早就习惯了血腥和生死。

　　说起来，她反而不太习惯这样的陆亦谭。

　　陆亦谭点了点头，“那就好。”

　　时以安看着面前摆放好的三人份调味料和饮品，印象中火锅店里没有这么周到的服务，遂抬眸看了眼陆亦谭，后者正在下火锅料，并认真地盯着时间。

　　以安愣了一会，碗里已经有涮好的毛肚和牛肉了。

　　陆亦谭往她碗里布菜，“趁热吃。”

　　虽然陆亦谭也给时以慕夹，但时以安内心始终觉得不太好，至少，她不应该坐在这若无其事地跟前男友涮着火锅。

　　以安一顿饭吃得心事重重，他们俩聊了什么一概没听见。

　　不过，倒是吃得很饱。

　　这俩人吃什么都会给她顺一口，是以，她没怎么夹却吃得比往常都要满足。

　　*

　　为了表明对神明的尊重，他们吃完漱了口才散步去龙山寺。

　　时以慕去买香，只剩以安和陆亦谭。

　　冬夜的寺里没多少香客，刚过八点，寺里的钟声响起，在这清冷的夜里更显寂寥。

　　陆亦谭站在风口，挡住刺骨的寒风，“这几天要是有什么事，以慕赶不及的，就给我打电话。”

　　时以安顾左右而言他，“你什么时候信奉起神明来的。”

　　“当我对世事无能为力的时候。”说这话的时候，陆亦谭有点惆怅。

　　时以安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什么了，或许是南图，或许是其他别的什么，总之，她不敢往下问了，“原来，再怎么强大的人都需要信仰。”

　　“或许吧。”陆亦谭顿了顿，“我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这了。”

　　希望……

　　时以安不敢细想，还好，时以慕回来了。

　　燃着香，香味扑鼻而来，是让人宁心静气的味道。

　　以安接过香，走进殿里。

　　陆亦谭走在她身侧，“信仰是有力量的。”

　　以安抬头看他。

　　“它支撑着我走到现在。”

　　以安不解。

　　“试着告诉神明，内心最深处的话。”陆亦谭指了指心口，“祈求也好，倾诉也罢，都告诉她。”

　　以安站在大殿里，看着五米高的金身佛像陷入深思。

　　以安双手合十，眼睛微微眯起，那一瞬间，她突然有好多心愿——希望家人健康安好，希望21号床的病人手术成功，康复出院，希望公司平稳发展，还有。

　　她希望，能不再喜欢陆亦潭了。

　　最后这个心愿她没有许出。

　　自己的心事都无法了断，神明只怕也是无能无力。

　　时以慕从殿外走过来，手里还拿了一个红色福袋。

　　时以安微微蹙眉，“这什么？”

　　“给你求的平安福。”

　　以安看出来了好不好，刚出生的婴儿都会戴，“不要！”

　　“收好！”时以慕很坚持，“你不想贴身带就放在包里，车里，特地为你求的。”

　　时以安才不信，“你会求这个？”

　　时以慕抬了抬眉，看向还在殿里虔诚地看着神明的陆亦谭，“陆哥下午特意过来求的，肯定请教了好多人。”

　　“……”时以安不明白他何以至此，明明从前最不信这个的是他。

　　时以慕把符塞进时以安手里，“保平安的，你就别任性了。”

　　时以安愣愣地看了符文许久，“你以后不要瞎撮合了。”

　　“什么？”

　　“他。”时以安叹了口气，把符文收进手心，“你让我如何自处。”

　　*

　　或许是祈福有效。

　　21床的ERPC手术非常成功，如今转入普通病房进行调养。

　　查看完病人的术后情况和各项指标，以安松了一口气，“这么多的糟心事，终于有一件顺遂了。”

　　“是啊！”苏曼宁也松了一口气，做的错事还有机会补救，“接下去就是跟踪他的恢复情况，还好病人身体素质不错，就目前看来，二次手术带来的影响不大。晚上请你吃饭，犒赏一下辛苦手术的时医生！”

　　时以安笑起来，“让你破费了哦！”

　　“嗨呀姐姐有钱。”苏曼宁心里头还压着另一个事，很难心安，“你那个猫的事，查出来了吗？”

　　“还没呢。”或许是那个平安福给的力量，时以安险些都快忘了，“也没后文了，估计就是恶作剧报复一下。”

　　“问题是谁跟你这么大的仇！”

　　“我弟在查了，别担心。”时以安拉着苏曼宁避开人群，小声询问，“你和小扈怎样了？”

　　“能怎样……”两人本是并肩而行，说起这个，苏曼宁就扭头看向左侧的病房，“我是他的实习老师而已。”

　　时以安笑，“晚上叫过来一起吃饭。”

　　“不要！”苏曼宁突然提高分贝，但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压低了音量，“你不要再取笑我了。”

　　时以安不以为然，继续开玩笑，“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苏曼宁低着头，“恋爱和婚姻哪里能一样，他还小，啥都不懂，我却到了婚恋年龄。”

　　“什么意思？”

　　“你大概没体会过这种感觉。”苏曼宁叹了口气，“他还停留在搞暧昧玩新鲜感的阶段，可我已经开始思考未来了。岁数时差，这点他跨不过来我迈不过去。”

　　好像没有亲身经历就做不到感同身同，时以安忏悔，“我原以为姐弟恋只需要面对舆论而已，你这么说来，好像也有道理。”

　　“我不该盲目撮合。”

　　苏曼宁叹了口气。

　　她好像在不该动心的时候。

　　心存幻想了。

　　以安握紧了苏曼宁的手，“你其实也没到那个年纪，干嘛给自己施压。”

　　“可我好像有点管不住自己，又害怕那以后。”苏曼宁嘟了嘟嘴巴，“我害怕没有未来，又害怕真的有了未来。”

　　时以安看着苏曼宁。

　　她原以为她敢爱敢恨，无所畏惧。

　　却没想到，她身上的枷锁是最多的。

　　外在性格跟内在性情形成鲜明对比，她心里或许也挺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