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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公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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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星系每天要吞吐数以万计的游客,有无数人来到这里,又有无数人离开。
先灿燃和宁贞坐在昏暗暧昧的小酒吧中,小声地交谈、碰杯。
他们的身影几乎隐没在融融的夜色中,没有任务和头衔,没有军队和机甲,没有人知道他们是谁。
这种感觉太好,以至于宁贞有点喝多了。到了最后,先灿燃禁不住都有些感叹于他对自己的放心。
“宁贞,宁贞?”他伸出五指,在宁贞眼前晃了晃。
宁贞漂亮的眼睛此时就像蒙上一层毛玻璃,朦朦地虚了焦。
“……嗯?”
先灿燃的声音就像传进深邃的矿洞,过了很久才听见宁贞朦胧的回声。
“我是好人吗?”先灿燃走到宁贞面前蹲下,轻轻捏了他一下,“你就对我这么放心啊?”
“嗯……是啊……”宁贞低低地说道,也不知道在回答他的哪一句。
“好人这个形容,听起来长得不够帅啊。”先灿燃郁闷地说。
宁贞听不懂他又在说什么鬼话,没有吭声。
先灿燃低下头,看了宁贞一眼。
“走吧,回去。”他说。
回到驻军军部,时间倒还不晚。宁淮远的呼叫果然准时来了。
先灿燃担忧地看着宁贞,见宁贞一听见宁淮远的声音,就像是应激反应一样,一下清醒了一点。
“父亲。”接通以后,他叫了一声。声音四平八稳,一点听不出这声音的主人刚喝了多少。
先灿燃在一旁叹为观止,听他一板一眼地回答着对面的话。
“是的,还没有见到。应该是明天安排我们见面。”
“我会谨慎为上。他们这边形势还不算紧张,也许并没有到传言中的地步。”
“先灿燃?他……”
宁贞抬起眼睛,无知无觉地说:“……他和我在一起啊。”
他话一出口,先灿燃便不禁扼腕叹息——果然此时宁贞的智力只有平时的一半水平!
这大晚上的,我们怎么能在一起呢!
果然,那边的宁淮远怀疑道:“你们在一起?”
“嗯。”宁贞长长的睫毛又盖了下去,继续说,“我们都在军部,他在我隔壁。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先灿燃松了口气,内心紧接着涌上了难以言说的辛酸。
那边宁淮远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宁贞乖顺地听着。过了一会,这通呼叫总算是结束了。
一放下终端,宁贞就像是立刻松弛了下来,刚才强打起的意识又有些模糊了。
先灿燃看他强睁着眼的样子实在太可怜,对他说道:“睡吧。”
宁贞点点头,要往后倒:“睡。”
“等等。”先灿燃拦住他,又改口,“先洗。”
宁贞又点头。往浴室走去:“洗。”
先灿燃憋住笑,怕他在浴室里滑倒,跟了上去:“这么听话,让你干嘛就干嘛?”
“嗯。”宁贞停下脚步,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那脱衣服。”
宁贞真的抬起手就开始解自己的扣子。
先灿燃叹为观止:“哇塞。”
“怎么了?”宁贞疑惑。
“没事,你继续。”先灿燃对他说,“有点舍不得这种感觉,要不我们明天早饭继续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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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的早饭当然不能喝酒。先灿燃被宁贞准时抓起来,看见他又变得端凝整肃,内心充满了敬佩。
不愧是宁贞,昨天喝成那样今早上醒来什么事都没有。
其实宁贞也不是没有一点感觉,宿醉的眩晕就像潮水一般,在他的脑子里反复汹涌。可是这种程度的不适对宁贞来说根本什么都不算——他早就习惯了和这样或是那样的不适共处,不让它们影响自己的状态。
“今天要去见红绳军的人。”他对先灿燃说,“准备出发吧。”
“我没有跟红绳军交过手。”
走在路上,他们两个商量了起来。宁贞一边走,一边回忆道,“对他们也老是语焉不详的……几乎什么也不知道。”
他寄希望于先灿燃这个第三星系的地头蛇:“你对他们有什么印象?”
没想到,先灿燃摇了摇头。
“其实他们在第三星系本地人看来也很神秘。”他说,“而且感觉虽然大家都有点讳莫如深,但是还是不断有人加入,所有人身边基本上都认识几个在红绳军里的亲朋好友。”
“嗯。”宁贞应了一声。
这他多多少少能预想到。红绳军在第三星坐大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
“不过……”先灿燃接着说,“我们家,我是说我姑姑姑父,好像挺忌讳这个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从小打听都不让我和我妹打听。”
“以前形势还没有这么紧张吧,那时候。红绳军要招一批小孩去当小童子军,就是去一天给发一些糖果饼干什么的,算个宣传。”
“我妹的同学有不少去了,她就也想去,我姑妈气坏了……没见过她发那么大火,到最后我们提都不敢提这事。”
宁贞有点疑惑:“为什么啊?”
是不是家长听见军队的名号,怕小孩到军队会受伤?
他想起他爹宁淮远,从他十来岁起就恨不得他不走程序直接成为战争之神,不禁叹了口气。
“不知道。”
先灿燃摇摇头:“可能当老师的人顾虑比较多吧……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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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见的地方就在第三星军部里,他俩边说边走,很快就到了。看了看表,离与对面约定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没有想到,他们推门进去以后,发现红绳军的人已经到那里了。
更没想到的是,双方握手时,他说他叫文路,是红绳军的将军。
先灿燃和宁贞都有些吃惊,不知道为什么会劳动得将军亲自大驾。
这文路看上去四五十岁年纪,慈眉善目,比起“反动军”的军事头领,更像个会捧着零食接自己孙子放学的半大小老头。
吃惊归吃惊,先灿燃的脸上仍然装得八风不动,宁贞则本来就八风不动。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宁贞只是矜重地握了握他的手:“文将军好,宁贞。”
此时吃惊的人便变成了对面的文路——宁淮远的儿子竟然亲自来了?!
宁贞一眼就看出他在想什么,不知道怎么对他解释自己非要跟来,并不是宁淮远的委派。
左右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他干脆什么也不说,任文路在脑子里自由发挥去。
不咸不淡地拉扯了几句,两边总算是能坐下,开始说起了今天的正事。
不知道文路在心中接收到了怎样的信号,丝毫没有因为来的两个人级别不如他而有所怠慢,而是拿出了最高规格来接待。
他简单介绍了红绳军最近的状况——风调雨顺、稳中向好,一切悉听帝国中央安排。
先灿燃和宁贞听着他的话,心里都是一片雪亮——都是事先练过几百次的套话,基本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对着谁都能张口就来,为的就是不让人听出一点有用信息。
他们俩都有些兴致缺缺,却也知道此行多半仅限于此了——总不能对人家问你们队里有什么阴私吧?
文路的嘴巴一张一合,先灿燃一边听,一边在心中默默怀疑——宁淮远为什么要派他来这听复读机读碟?
这怎么看都不像个有难度的工作啊?
文路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腹诽为复读机,仍然喋喋不休地念叨着。一直到这间会议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砰——”
忽然之间传来一声巨响。来人动作不轻,这门撞到墙上又重重弹回,发出了天崩地裂的巨响声。
在场的人莫不吓了一跳,全都往门口望去。
先灿燃一见到来人的脸,很不负责任地在心里暗暗想,这人差不多才是反动军理论上该长的样子吧——
大摇大摆走进来的人脸上有很醒目的烧伤伤痕,狰狞地蜿蜒在半个侧脸,即使没什么表情,看上去也有十足的威慑力。
见他进来,文路的脸色陡然变了。
“蔡大哥,我说。”这人不问自来,动作顺当地把门带上,大摇大摆地往房间里走。
“人家不是要见红绳军代表么?”
他很不客气地拉开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下。
“你什么时候能代表红绳军了来着?”
先灿燃看向文路,见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久久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哦,幸会啊二位。”
他就像是这才发现屋里还有两个人,冲他们随意地点了个头:“我叫蔡承,现在红绳军事实上由我负责——哦,当然了,除了这位文将军。”
他奚落地笑了笑:“我就不是什么将军了,毕竟这玩意得你们帝国中央才有资格委命,是吧?你二位怎么称呼啊?”
横生变故,这人问得随便又轻佻。宁贞脸上却不见变色,淡淡地回答他:“宁贞。”
“哦,宁公主啊,宁淮远的儿子。”蔡承点点头,直言不讳,“我听说过你挺厉害,怎么没听说你这么漂亮啊?”
“……”
宁贞不言不语,沉默以对。
“这位呢?”蔡承吃了他的冷脸也不恼,又转向先灿燃。
先灿燃知道现在是正事的场合,有什么情绪也不能带到这里面来,便尽力心平气和地回答道:“先灿燃。”
出乎意料的是,听了他的话以后,从进门起正眼都没抬一下的蔡承脸色骤然变了。
“先灿燃?!”他失声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先灿燃诧笑着抬起眼,“您认识我?”
不至于吧,难道我作为帝国女婿的英名已经传到了第三星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