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孙悟空同人）》小诸葛Good

5、法术

　　孙悟空哪哪都好，就是太闹腾，在林中把路摸熟了，总是从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钻出来，偶尔摆着架子双手背在身后走，不过也为冷寂的林子添了几分人气儿。

　　每日一结束功课，早早的就跑过来，他一来，荣锦就知道，没等到身边，赞许的声音便传进孙悟空的耳朵，“小猴子，这几天做得不错。”

　　自从经了孙悟空的手之后，圃中花草长得飞快，特别是植楮花，过不了多久，就可以泡茶喝啦。

　　荣锦对它们的要求真不算高，不萎就成。

　　她背对着孙悟空，倍感欣慰的环视药圃，扭头见那猴子在太阳底下站着不动，神情郁郁。

　　“怎么总不叫我的名字。”

　　“……”不知答什么好，荣锦歪头问:“叫什么重要吗？”

　　孙悟空一瞪眼，叫着:“自然重要，俺好容易拜祖师赐的！”

　　“祖师取的名好是好，却无猴子唤着方便。”荣锦徐徐点头:“孙悟空，我记下了。”

　　“悟空。”他注视着毫不在意的人，认真纠正，郁闷之色见于眼底。

　　荣锦矮身在桌旁坐下，只管忙起手头的事情，也不知听没听到。

　　于是整片药地上方都飘着一股子怨念。

　　枫树高耸，落下大片大片的阴翳，树下的草地上铺着一张张晾墨的绢布，荣锦无暇顾及孙悟空，是想要传承法术。

　　不管是孙悟空的直系师兄还是菩提子的外门弟子，上上下下几百号人，荣锦一概不识，但同族有天生的感应，荣锦知晓这儿有个法力悟性皆上乘的小龙。

　　荣锦身为龙族，跟族群的关系并不好，可是在凡间治理弱水时，四海龙群对自己友善的过了头。

　　那态度，就差把荣锦供起来一日三叩头了。

　　不过四海龙族法力普遍偏低，基本上没什么战斗力，也找不到适合修炼的法门。

　　荣锦把龙众术默在绢布上，洋洋洒洒的一大篇，还加了详细的注解，全是她一边修炼一边推敲出来的。

　　猴儿好动，此时却坐在对面，时不时瞧荣锦一眼。

　　一眼一眼的瞧过去，荣锦专心致志，没给他任何回应。

　　突然有些郁郁寡欢。

　　荣锦笔书的速度很快，没几刻晾晒的墨绢便多了几张，停下歇手时，发现盯着自己的孙悟空，便收拾了晒好的几张放他手中，

　　“正好，你不是有个真身是龙的小师兄，回去把这个带给他。”

　　“你使唤我做事？”孙悟空恍神，将目光转移到了绢布上。

　　“哦……是不该使唤，我只让你来照看花草的。”荣锦自言自语，又从他手里拿出来，体谅地说道:“也罢，改日我亲自找他。”

　　未及收起，手背上便叠了一只毛手，孙悟空眼珠几转，抬头笑道:“你莫收，我却乐意为你跑一次腿儿。”

　　看出这只小猴子心善，荣锦奖励似的拍拍毛绒绒的猴头，“有劳你啦！”

　　孙悟空拦住她的手，乘机道:“此番是我帮了你忙，你也将阵法撤去，给俺行个方便怎样？”

　　枫林的迷阵，荣锦一直未撤，也不教孙悟空通行之路，但他机伶伶的，以老法子溜进来，再舀一汪泉水略略泼去脸上迷粉，却总归麻烦又受罪。

　　“哪不方便？”荣锦问，这猴子每天进进出出跟自家后院一样，阵法完全是摆设。

　　“你这里不好进来，俺几次路过迷阵，都要受一番疼痒......”

　　“你不是说要自己破我阵？”荣锦帮他回忆立下的决心，“皇天不负苦心人，你使劲用功，我使劲心疼。”

　　“......你会心疼人么？”他不相信地道。

　　“河边洗下许多猴毛，谁看了不心疼，多少注意点，别掉光了。”

　　孙悟空语塞。

　　一时不知她是心疼浪费了水源，还是心疼掉下的猴毛。

　　反正不是心疼他就是了。

　　琼玉是一眼活泉，泉水虽不湍急，却是循环往复，不止不息，岸边常飘几根黄澄澄的绒毛，就这还不知冲走多少。荣锦的确是心疼猴毛。

　　只是她执意不撤阵，孙悟空好一顿抓耳挠腮，最终凭借猴性魅力，跟一窝鬼蝶混了个脸熟，他经常拿琼玉水喂它们，它们也就不洒迷粉在他身上了。

　　有了跑腿的，荣锦愈加懒得动，都是叫猴子一篇一篇带出去。

　　七日后，园中陆续开了几棵仙株，煞是好看，荣锦摘下一朵长好的蓝霜花，放在手心里想要细赏，然而立刻就凋谢了。“……”

　　忽然感应到阵外有人求见，荣锦一挥袖，便出现在了枫林外，见一位穿着灰色道袍，风华玉貌的年轻男子。“在下敖御，父亲乃南海龙王敖钦，前来拜望殿下。”

　　荣锦:“我知道你。”

　　他俊气的面容微赧:“谨遵殿下之言，我收到信，便拿回给父王看，使人抄录。父王说，这是生身大计，要我谢殿下垂赐。”

　　“嗯。”荣锦颔首。

　　不冷不热的模样，让敖御无措的抓了抓后脑勺，“只是……只是……我查多方古籍，记载的只有寥寥数语，更不曾见人练会，可是此法不全么？”

　　“全啊。”荣锦瞧这条小龙通身气派不俗，而且长得也不错，就宽容许多。

　　于是上前用手指拨开几页，对自己默出的尤为满意，“一开始有残缺，后来我仔细推演，心法与咒术都全，你不妨多看几遍。”

　　神界确实少有龙族练成，那是由于原本是巫文，可她在撰写的过程中，也翻译成了正常文字。

　　推演......推演......推演......

　　敖御心中泪奔，真跪了您嘞。

　　荣锦见他神情复杂，以为也练出岔子了，拉过他的胳膊，寻到经脉:“你练的急？”

　　敖御忙道:“不敢急，不敢急，我不通法门，盲目只怕出错。”

　　“那便好。”本着过来人的经验，荣锦殷殷叮嘱，“领悟功法不能操之过急。或是徐徐图之，或是心有顿悟，终会臻至圆满。切莫急于求成，而到些冰天雪地的去处，容易练出一身寒毒。”

　　敖御满口答应:“殿下放心，我不是个傻子！”

　　他几日细琢，看得出这是极寒的高阶法术，除非是不要命了，往寒上加寒的地儿跑。

　　“……”在寒上加寒的地方闭关一千年的荣锦听到傻子沉默住了。

　　敖御脑子慢半拍，没察觉面前微妙的表情，傻白甜地问:“这里头有些口诀与平日所学差异甚大，我不懂的可以问你吗？”

　　荣锦:“可以。”

　　其实三千龙众术并不是起源龙族，而是荣锦的母亲姜乐根据龙族的体质与契合度创写的高阶法术，正常龙族修炼三千年起步。

　　譬如第一阶雨师咒的口诀就不能用文字代替巫咒，不同于龙王的呼风唤雨，算是个辅助功法，増己削敌。荣锦将什么是巫咒，以及巫文施法的规律一一道来。

　　敖御呆滞望着唇瓣一张一合，听荣锦细声解疑，愣是一句没懂。

　　孙悟空都来了他还在。

　　荣锦也没请人进去坐坐什么的，站草地上说了半天，敖御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荣锦默了默，直言道:

　　“……你坐下。”

　　敖御这回听明白了，自觉的盘坐开始调息。

　　看他差不多了，荣锦忽然挥手，一滴鲜血便落在了敖御的眉心上，下一刻，一丝冷寒之气自行在敖御全身蔓延。荣锦顺带给他提升了一下资质，改造经络。敖御感受着体内古怪的波动，闭起双眼，处在一个亦梦亦真的状态。

　　“你今后需要的武技、咒术等等我已全部传入你的识海，你只需凝神内视便可知晓。”

　　敖御试了试，果不其然，真的看到识海，而识海之内，多出了一些信息，皆是一连串的巫咒和武技等等。

　　一番传功授业，荣锦整个人都轻松了，“我就帮你到这，至于稳固心境和今后的修炼，还需你自己努力。”

　　敖御听完就急了，“殿下，莫非你不教我了吗？那我还有不懂的怎么办？”

　　还不懂？

　　荣锦被问的直皱眉头。

　　笨蛋子孙。

　　她坚决不承认龙族有笨脑子，破格在心中念起一道诀，去窥探他未来的方向，看完抿了抿嘴。

　　……不是笨蛋子孙，他学得会。

　　在敖御再度开口时，荣锦指了指脑子，打断他继续问下去的欲望:“多思多悟。”

　　敖御满脸茫然。

　　荣锦不好泄露天机，又瞧他呆笨的样子，只得送一番勤学苦练的道理:“秉烛夜读专心致志，大凡肯下功夫者，定不会一直趋于下风。”

　　顿了顿，又道:“修炼之道在于个人，须有一颗人定胜天的决心，一昧的依靠，只会磨平你修炼的意志，更会让你迷失探寻自己的道路。”

　　荣锦没说的是，姜乐写出来的东西，多半是逆天而为的，靠人指导行不通。

　　一直站在后面的孙悟空听出是教与师兄的良言，也暗暗铭记于心。

　　他是真的把好话记在心间，接下来的几天，他白天洒扫观察师兄们的武艺招式，晚上就偷偷的在枫林里苦练拳脚。

　　如此勤勉，荣锦看在眼里。

　　“求道之心坚定，难能可贵。”荣锦欣赏有韧劲的人。

　　孙悟空停下动作，视线与她相对，想起这几天她花费好一番工夫教敖御法术，教导敖御道理，再想一想祖师对自己的冷落，不禁黯然。

　　“我千里迢迢，拜在菩提老祖门下学艺，怎敢懈怠。”

　　说着，他看了看荣锦，没有表情的面容让他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说:“既然师父看不上我，再过几天，我便回去了。”

　　回他的家乡，那个桃花盛放的地方。

　　那里与世无争，温暖宁静，有奉他为王、对他敬若神明的猴族，也有他闲云野鹤般的少年生活。

　　他是天生天养的石猴儿，原本在花果山这块天赐福地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直到有一天，目睹身边老猴死去，他突然从迷梦中醒来，陡然发现快乐如此轻薄短暂，经不起推敲。

　　生存充满威胁恐惧，天灾人祸、生老病死无处不在。生命到底是由什么主宰掌控？

　　他像一个智者，开始思索生存的意义，却发现想得越深，迷惘越多，百思不得其解之后，所有的问题得到了一个答案，他想要寻到，真正的自由自在!

　　于是毅然决然放弃优渥的生活，告别故乡，造筏出海，从东胜神洲漂流到西牛贺洲，游历过南瞻部洲、北俱芦洲。一路上学说人语，学人行事，时而饥寒交迫，历经风霜雨雪。

　　一路寻来，寻到了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飘荡数年，倒是辛苦。”

　　荣锦对比自己拜师行走的百年间，日避凶兽，夜宿古树。知晓寥寥数语当中的艰辛，这才正视起孙悟空。

　　“我不觉苦，只求师父授我道术，师父说我灵性天成，收下我，却不教我。”孙悟空睁着纯然的金眸，向她示弱。

　　荣锦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难得有了些温度:“别灰心，祖师一直留着你，许是另有打算。”

　　“嗯，多谢师姐。”孙悟空低着头，月色掩映之下，他暗自笑了笑。

　　凡世人心复杂难测，他一只野猴子在其中浮沉十几年。

　　只身穿行世间，清澈的眼睛望见的是世人被贪、嗔、痴、愚所扰，被酒、色、财、气所困，还兀自流连醉乡，红尘颠倒，沉迷不醒。

　　飘荡数年，他不以为苦，诸般种种，他深以为苦。

　　世人望他若禽兽，他叹人身难得，世人却自甘堕落，凶蛮狡诈连禽兽都不如。世人对他嘲笑逗弄，不解他心中大志，他可以一笑置之，寻仙访道的念想始终不曾放下。

　　破除千难万险，终于来到方寸山，菩提祖师却说他杀过生已有妖性，从旁看出劣根，只给他洒扫活计，师兄师姐们便也对他态度平平。那天摔进迷阵，是荣锦救下他给他治疗，不嫌弃他脏，不嫌他沾惹怨气，是这十多年来，第一个对他温柔以待的人。

　　对于一个漂泊了太久的人而言，一刹那的心动，就是毕生不可卸除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