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归期》芝宓

2、第二章

　　研究生的学习安排没有本科生那么严密，自由的学习氛围磨砺着你的意志力，推动着你要奋进。

　　除了正常课业，帮助导师整理数据，大量阅读国内外期刊，每周做presentation，小组要跑数据。有时候觉得下周终于可以休息，结果第二周变得出奇的忙。

　　2011年还没有微信，也没有什么触屏全屏手机，大家使用者Nokia或者Samsung的按键手机。发着每条30个字，每条1毛的短信。彩信是个奢侈， □□还是沟通的弄潮儿。

　　吴飒去水房洗了洗脸，差点被镜子里地自己吓坏。“哇！三天没有刮胡子，怎么一下子这么长了？”虽然不爱臭美，但是撸起头发，看了看自己的发际线，一声叹息。

　　李立伟打着哈欠，拿着脸盆走了进来，“都说做研究老的快，我们要聪明绝顶咯。要不你用下我的霸王防脱，头发duang~duang~，成龙都说好！”

　　吴飒笑而不语，看着旁边这位更邋遢的室友。李立伟是他本科的同学，积极乐观，天生爱说话，没事寻开心。别看他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导师的作业从来没有落下，最重要的是人家爱情事业两手抓，有个谈了三四年的女朋友。

　　“教授的话不能太当真，学无止境，够用就好了！飒哥就是什么事情都太认真了，看你这憔悴的脸庞，干瘪的身材。苍天啊，放过你吧！你这个样子给我看看就算了，千万别让女生看见啊！‘花容失色’动不动？”

　　吴飒被李立伟的话吵得清醒，迅速地跑回宿舍。李立伟摇摇头，还有能让这呆子反应迅速的事情啊。

　　吴飒翻了翻书架上的书，没有！又翻了翻书包，也没有….. 到底放哪里去了呢？放到那里了，吴飒坐在椅子上，仔细回想着。

　　哦，对啦！牛仔上衣口袋，那是艾优再三拜托带买的电影票《翻滚吧！阿信》。学校讲堂10元/张，比外面要便宜好多。所以艾优总是让吴飒买话剧票、歌剧票、电影票。

　　艾优继承了他妈的传统，将薅学校羊毛进行到底。他马上短信给艾优，怕她也忘记“今晚7点半，百讲看电影”。

　　手机震动，来短信了。看到微信，艾优才意识到晚上要看个电影。彭于晏是艾优为数不多地“偶像”，这自然要捧场。

　　据说彭于晏为了这部电影，像体操选手一样训练了8个月。付出换来了华丽转型，成功逆袭获得了业界一致好评。再看看手表，还有1个小时就要下班，抓紧工作吧。

　　一旁的童娜，听着艾优“劈里啪啦”的打字，滑过椅子，小声和艾优嘀咕着“还没忙完呢？最近怎么总加班啊？”

　　艾优拉开抽屉，拿出四五块雀巢脆脆鲨，“给你两块，是不是饿啦？”艾优是想堵上童娜的嘴。她要是打开话匣子，那就真下不了班了。“爱你！还是你了解我”童娜满意得滑回自己的工位。

　　工作了大半年，艾优早已经顺利转正，现在主要负责欧洲旅游线路、景点的撰写与扩展、旅游体验设计等。

　　大学同学聚会，总总有人吐糟自己的工作。虽然加班很多，艾优却不愿意多说。什么人能把工作当成事业一样，充满热情地经营呢？又有谁能睁开双眼，按耐不住狂热的血液想去工作呢？我们都是普通人，工作首先要解决吃饭穿衣，然后我们再谈谈那早已流放的理想。

　　但是，她总需要花时间解释 “旅游编辑不是导游，我们坐办公室，不带团队”； “我们需要考察景点的可行性和可进入性”； “我们去景点也需要买票，不能给你们搞到免费门票”。

　　看看表，快下班了，艾优一反常态，加快了打字的速度。

　　最近艾优总是故意拖拉工作，这样便可以晚一点下班。因为她不想回家，确切的说是不敢回家。相处了大半年，艾优解开了先前的好奇，了解了房东夫妇的秉性。

　　房东夫妇都各自有孩子，离异组合成新的家庭。孩子都跟对方，所以没有孩子和房东夫妇一起生活。他俩没有婚生子女。

　　这种“夕阳红”二婚夫妻有着一种“妙不可言”的非信任合作关系：女的总想把钱捞过去贴补自己儿子，男的总想迂回，并捂好自己的钱包。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景象在他们家里那就是个假象，房东夫妇都各怀鬼胎，魑魅魍魉。

　　上个月凌晨三点中，房东夫妇大打出手，男女说话声变成吵架声，骂声不断。屋子里噼里啪啦，摔个叮当乱响。

　　艾优刚开始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遇到夫妻吵架。但是仔细听听，过滤掉那红口白牙漏骨的骂声。房东夫妇还算“仁义”交代了事情的起因和经过。

　　男房东的女儿来看爸爸，走的时候男房东给了小孙女500块钱，女房东当场并没有表现出不乐意。待女儿走了，女房东便让男房东上交工资卡。男的当然知道若今晚给了工资卡，明早女房东儿子帐户就会多出一笔入账。

　　于是乎，两人间的裂痕越拉越大，战火愈演愈烈，终于在凌晨三点钟，双方都按耐不住那蠢蠢欲动的“躁动的心”。真是骂声破碎声声声入耳，耳光响锅碗响响彻云霄。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惊动了左邻右舍，邻居们先是围观。实在忍受不聊了，便报了警。待警察把他俩带到了警局，这个漫长的夜才算安歇。

　　几天后的一个周末，艾优在楼下遛弯。和邻居大妈们跟她聊天才知道，这两口子总吵架，每次吵架总得由警察叔叔来收个尾才能消停。

　　就因为这个，他们吵走了很多租户。邻居们都夸艾优心地善良。艾优苦笑着，这哪里是善不善良的问题，这是钱包“胖瘦”的问题啊。

　　房东夫妇不会是故意这样做，来吓走租户，骗得租房押金吧。艾优希望是自己想太多了，哪有人会这么狡猾。上演吵架这种体力活，成本也不低吧，而且名声也不好呀。忍忍就好了，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东西呢？自己要求不要太高。

　　吴飒刮了刮胡子，换上件蓝色衬衫，收拾好书包和电脑。正整理着凌乱的书桌，发现了前几天买到的辣椒水。

　　李立伟洗漱完毕，回来时正巧看见吴飒把辣椒水往书包里放，“什么饮料，给我一瓶，醒醒脑？”。

　　他动作敏捷有力，一把就从吴飒手里夺了过去，“你还有这癖好？辣椒水！你不是北京人吗？这么能吃辣？不对不对，这不是喝的？那你买辣椒水干嘛？”

　　李立伟真的是好奇，北京治安在中国应该是数一数二的，这家伙就学校宿舍两头跑，那里需要什么辣椒水啊。这家伙真的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其实这两瓶辣椒水，是吴飒买给艾优的。租房大半年来，艾优告诉吴飒，她经历过三四次房东夫妇大半夜吵架动手了。从开始惊讶于吵架理由的骇人听闻，到后来稀松平常一笑置之。

　　艾优总结：中国人对待婚姻要慎重，二婚会有很多避免不了又很难处理的问题。如果想通过二婚，获得经济收益，那就更麻烦了。本来贫贱夫妻百事哀啊，二婚夫妻哀伤衰。

　　最近这房东夫妇，分别盯上了艾优的租金。男房东说房本是他的，要给他；女房东说，租房合同是她签的，理当给她。要不是碍于违约金、租屋位置优越及租金便宜，艾优早就搬了。

　　反正只是回来睡觉，自己忍忍算了。可是，最近女房东吵架，回了娘家。租屋里就剩下男房东和艾优，这让吴飒十分担心艾优的安全。毕竟，男房东也有艾优屋子的钥匙。吴飒越想越瘆得慌，还是备着辣椒水吧，希望最好用不上。

　　看了看表，要迟到了。夺过李立伟手中的辣椒水，放进书包里，吴飒便去上课了。李立伟翻出两瓶辣椒水，放进自己书包里。

　　“喂，宝贝！今天上午没课，咱么见个面吧？”李立伟笑了笑，“我有好东西要给你啊。”女朋友开心的说，“好呀，什么礼物啊 ”。
　　“我想你肯定猜不到的。最近我们小组总是开会，晚上也不能和你一起下课。想想你一个人回宿舍，我就担心。准备了爱心防狼喷雾送给你，有它在，我也安心一点。”李立伟在一行单身男青年中，能脱颖而出，没有三两下，那是对不起他在单身青年中的形象的。正所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上午是两节本科生的习题课，就是把老师布置的作业，有选择性的给本科生讲一下，不理解或者有问题的，可以着重讲一下，帮助导师处理本科生的疑问，同时把作业完成情况向导师汇报。导师会根据作业完成情况，在下一次课上答复或者再强调一些理论和应用技巧。

　　习题课对吴飒来说非常轻松，学弟学妹也很喜欢这位饱读诗书的学长。虽然吴飒不像李立伟那么风趣幽默，但是在一堆学妹面前，还是蛮有魅力。经常有学妹主动问他电话号码，但吴飒都会提供邮箱作为联系方式。

　　他的手机通讯录保持着简单，除了父母、哥哥、亲密的高中同学、要好的大学同学、学科导师和教授们，他们没有添加其他人的习惯。

　　两节课很快就结束了，吴飒找了个空教室坐下，得尽快处理导师留的paper，下午还有两节课做助教。要是不抓紧，晚上电影后，就得通宵赶作业了。

　　吴飒边查资料边摇头，怎么现在论文观点都是千篇一律啊。写作手法有大致相同，都是东拼拼西凑凑。你中有我，我换句话说便我中有你。数据到底是不是真实的，方案到底有没有实际意义呢？

　　他越来越迷茫，难道这就是做学问的方法和态度？要想另辟蹊径，推陈出新，真是特别难。他不想随波逐流，不想混日子。

　　现在有点怀念上高中生活，数学物理化学，解题步骤可以不尽相同，但是有正确结果。本科呢，老师可能会提出个问题，学生们发散思维，自圆其说，言之有理便可。

　　研究生呢，就是一个自己否定自己的循环了。可能昨天你因为一个新观点而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站在世界之巅。但是一觉醒来，便发现此观点已经有上千份相关论文。也许刚刚你还为自己的论证思路拍手叫好，转念就发现该键点没有足够理论支撑。

　　助教的工作相对简单，无非就是签到、准备教具和学习材料、联络课代表和导师、传达通知和重大变化等。但是，却使得吴飒保持着做学问的本心。

　　吴飒总是认真地听着教授在讲台上侃侃而谈，这位是他最尊敬的教授。虽然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但是精神健硕。很难想象以为将近七旬老人，能在讲台上授课两个小时，而依然声音洪亮。

　　这位教授上过山下过乡，学业一波三折，逆境中坚持学习。现如今虽然业界鼎鼎大名，巅峰论坛的常客，但他却坚持给本科生每个周三下午上三节宏观和微观经济学基础课。

　　他们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老学者，也是最可爱的人！吴飒收了收心，在本子上记下了教授的话：要脚踏实地做学问。

　　下课后，吴飒仍然找了个空教室赶作业。过了很久，才发现李立伟站在自己面前。“你怎么越来越神出鬼没了，吓死我了！”吴飒真的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李立伟，吓到了。

　　“我找了你整个学院，又问了一下班委，才知道你今天下午在第二教学楼有课。”李立伟因偷拿了吴飒辣椒水，特来负荆请罪，约吴飒吃晚饭。

　　“一会儿能帮我把电脑拿宿舍吗？我和女朋友约好了去逛街”李立伟的饭不能轻易吃啊。吴飒抬头看了看李立伟，“我晚上有事，不回宿舍。”

　　“我不在宿舍，没人能打扰你。你还去教室自习干嘛？浪费国家资源。”李立伟知道吴飒嫌他话多，学习的时候尽量避开他。这也算两个人的默契吧。

　　“我晚上看电影。”吴飒收拾了一下餐桌，拿起餐盘，往清理车走去。李立伟追上去，便问“和谁看电影啊？我认识吗？你不是不喜欢这种浪费时间的消遣吗？”

　　吴飒懒得解释，便去学校门口等艾优了。人群中，吴飒总能一眼就认出艾优。这可能因为他判断人的方式比较独特，不是看长相而是看走路的姿势和走路的声音。那个大步流星的、常年背单肩背使得右肩略高左肩的，便是艾优。

　　他笑了，也许是因为见到好朋友，也许是因为紧张的一天终于在这刻可以结束了。这种舒心的感觉是无法形容的，在他们俩对视的一刹那，彼此都卸下了身上的重担。

　　没有爆米花，没有可口可乐，窝在学校讲堂的电影院里，座椅很窄，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温暖。电影会散场，人生会离别。

　　吴飒和艾优散步到地铁，脚步轻快。“彭于晏怎么变化这么大啊！他以前演《爱情白皮书》的时候还是个柔弱少年！”艾优不禁感叹。

　　蜕变能在一瞬间完成吗？如何才能驱使人萌生翻天覆地改变的决心，承受改变的裂骨之痛呢？

　　作为男人，吴飒也觉得彭于晏在这部戏里魅力无限，但是限定词是“戏里”。转头便问“女生是不是都有几个喜欢的男明星？”

　　吴飒这么说也这么觉得，学究型的女同学有时候也会八卦一下男明星，美其名曰“帮男同学扫盲”。艾优诚实的点了点头，“难道你不喜欢漂亮的女明星吗？”

　　吴飒摇摇头，我很少关注娱乐圈。艾优拍了拍吴飒的头，“你做的很棒！孩子”

　　已经10点了，艾优不想和吴飒探讨个人喜好问题。接过吴飒手中的包，便挥了挥手，与他道别。得赶紧坐地铁，否则换乘太晚，2号线地铁就好关门了。

　　那时候北京的地铁，还没有安检。否则艾优会更早发现吴飒的杰作。艾优回到家，无意中发现包里的辣椒水。吴飒什么时候放进包里的？看电影的时候吗？

　　呆子的脑回路总是那么清奇。这是怕我一个人走夜路危险吗？还用一备一。艾优发了条信息“谢谢”，便酣然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