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只鸟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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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最紧急的事情告一段落，接下来才是戴斯蒙德和夜翼之间的独立对决。
想到这点迪克心情大好，就算是布鲁德海文的政治机关处处渗入戴斯蒙德的爪牙，只要等着报纸刊登出来，他恐怕也不会那么轻松就能掌握这座城市的命脉。
换上警察制服，他捏着手-枪把手卡进枪带里，整个动作做得僵硬无比，本人也有有点说不上来的微妙感。布鲁斯从来都不赞成他们使用枪-械一类的武器，尤甚这它曾夺走了韦恩夫妇的生命。
但他还是秉持着了解敌人的武器教会了迪克如何使用枪-械，也亏得如此，他能在射击上获得一个不错的分数。
停在枪尾巴的视线须臾转走，迪克系好搭扣转开门锁走出了屋子，驾着私人车回警局上班。进入局内，撞见和佐伊攀谈的威尔，一面打着招呼一面加快步伐。
“早上好，佐伊，威尔，”他挂着最为寻常的笑意，“我有错过什么晨报吗？”
佐伊的视线只在他身上停留了半秒，又折回威尔身边低声和他说了几句，旋即转身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嘴角垮下去了些微尴尬的弧度，迪克苦笑道，“我怎么感觉你们才是搭档，我只是个外来人。”
威尔拍拍他的后背，“相信我，这姑娘以前不这样的，还有恭喜你成为正式警员，格雷森警官，要不要来块警员专属的甜甜圈作为早餐？”
迪克依顺对方从端过来的盒子里取走一块甜甜圈塞进嘴里，威尔也同样拿起一块，甜腻的巧克力在味蕾上融化，如同一块溶胶闷在舌苔，他见到威尔挑挑眉头。
“我们刚刚在说城市里的义警们，你应该还没有见过夜翼吧？他最近疑似有了位同样的披风斗士女朋友，叫做狼蛛。”
迪克皱起眉，有点不满，“嘿，你怎么知道他们是这种关系，没准儿他们才认识。”
“巧了，夜翼本人也这么说。”
迪克下意识咬住舌尖，在脑子里暗骂自己的愚蠢和说话不过脑的毛病，不过好在威尔看起来没把这个话放在心上，又咬了一口甜甜圈，发音含糊不够清晰。
“小子，你要知道一件事，没有人会对一位陌生人掏心掏肺，当然，我不太懂那群蒙面怪胎的相处方式是怎么样的，不过光把后背交给对方这一点来说，他们就离成为另一种关系不远了。”
我还没蠢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狼蛛女。迪克在心里愤愤想，表面仍旧云淡风轻，表现得如同一个八卦的小警察。
“照你这么说的话，那你可要小心点你的搭档，没准他其实对你的屁-股也观望很久了。”
威尔愣了一下，并没有对迪克的损话放在心上，趁着迪克不注意他拍了一下这位新任警官的臀部，“那你也要小心你的翘屁-股，这可是我们部门的招牌。”
说完他哈哈离开迪克身边，而迪克绷着表情机械性咬下一口甜甜圈。
要不然怎么说威尔总是人群之间的焦点呢，这种玩笑开起来都得心应手。他在心底评价道，眼神不自觉转到佐伊的办公室。
威尔的警惕心稍微有点出乎意料，他其实是想打听下佐伊对这件事的看法，威尔说来说去没提到过一句佐伊……该说不愧是在BPD呆了这么久的老油条么。
之前狼蛛女提到过的事情，迪克发自内心考虑过关于告诉佐伊自己的身份的事情，然而现在戴斯蒙德的事情尚未解决，有约翰的前车之鉴，迪克没有勇气去冒险。
而戴斯蒙德现在又病了，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不过超人说的对。现在的局面不会持续太久。
一年而已，他们都会扛过去的。
没准到时候再告诉佐伊，或许还可以取得不错的评价。
60.
夜深人静，原本是岑寂的夜晚，然而一声不属于布鲁德海文的巨大响声吵醒了所有人的夜梦，佐伊刚睁开眼床板忽然爆出一阵颠簸，还没来得及坐稳就被一下子掀翻到地上。
还没好全的手臂在地上撑了一下，顿时疼得她反射性惊呼一声，震动还未滞歇，她在黑暗中摸索点亮床边的小夜灯，不一会就听见房间外的动静，有谁将走廊的地板踩地咚咚作响。
啪地一下房门被道森先生撞开，他一脸惊魂未定，晨衣还有点睡眠后的凌乱。
“佐伊，你没事吧？”他撑着墙面保持平衡，“好像是地震了。”
佐伊撑在地面捞过摊在床面的手机，摇摇头，“不对，不是这里。”
道森闻言勉强歇了口气，抹了一下额头上密匝的虚汗，“你妈妈已经在外面等我们了，趁着余震没来之前我们得离开居民区——等等，如果不是这里地震的话，那是哪……”
他忽然反应过来，佐伊已经快速检查完消息，紧皱的眉毛压着眼眶，她借着床当支撑力站了起来，补上父亲的猜疑，“是哥谭。”
哥谭离布鲁德海文最近，一座桥的距离让俩座城市成为姊妹。也亏得这一条原因，一旦其中城市出了问题，隔壁城市即刻能响应帮助。
“我需要你们去最近的自然灾害防护区，保护好妈妈，”她站到衣柜前取出警察制服，“我得回警局，哥谭需要支援。”
道森先生张了张嘴意图想要说点什么阻止，然而他最终还是轻手轻脚地撤出房间，把空间留给女儿。
他们从不干扰家人的决定。
佐伊换好制服后，将碍事的挂绳从肩膀上取掉，只带着手臂夹板单手驱车赶往集-合地点，等她到后，一群人已经武装好自己随时准备出发，艾米见她来了，神色染上几分欲言又止。
“我没事，”佐伊出言打断了她的想法，“只是干不了重要的活，带队指挥什么的还是能行的。”
艾米思索了下，终于点头容许：“别勉强，如果有什么问题及时报告。”
各个辖区抽调人手前往哥谭救援，消防队只留了一支小队在城里，临时的救援小队在半小时内组建好，从布鲁德海文赶到哥谭。
在自然灾害面前，永远都是争分夺秒在死神手底下抢人，佐伊清点了下手头的人员，拿出电话播了个号码，忙音响了几声自动转为留言信箱。
“是新来的那小子？”威尔正好在靠在旁边，他挤出一声嗤笑，“他也算是个神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能睡得跟死猪一样。”
佐伊只是皱着眉在沉默中放下手机。他们接到的任务是去布朗大桥附近支援，只要过了桥就能来到哥谭，但同样的，他们需要面对的不仅是成百上千的哥谭大学生，以及同样邻近的阿卡姆疯人院。
阿卡姆疯人院的故事甚至被写成过一本书，就算不是哥谭本地人也知道，这个地方关押着上百个反社会的疯子，以他人的痛苦为乐，淬炼出一次又一次的惨剧。
又一次余震，佐伊所在的支援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就像是强行慢速闯入汽车减速带，她一把攥住车上的扶手，而威尔则面色不佳，抬手捂住嘴一副要吐不吐的模样。
“什么傻-逼开的车。”
“要不你来啊！”司机骂骂咧咧，“这片地和我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简直就像是地狱从底下钻出来。”
“别抱怨了，我们的任务是过来救援的。”佐伊启声喝止了这场无意义的语言争夺。
她在这俩车里官衔最大，艾米带了人从另外一座桥进入哥谭，彼此的目标都不一样。
“那你应该知道我们来这里就纯属是来送死，亏得上头怎么想的，居然让我们去阿卡姆，这不是疯了吗？”
有名刺头不服命令，大着嗓子痛诉怨言，“谁不知道阿卡姆那群疯子，为什么我要拿我的命去送死！”
威尔蓦然暴了起来，他一把揪住同事的领子，威胁道，“就凭你穿着这身衣服，孬种，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
佐伊冷眼看着这一切，好半晌才说出第一句话制止了威尔即将贴上去的拳头，“你们还要在这里内讧到什么时候？”
明明每一个字节都放轻，却在众人心里无形地悬住一股紧揪的压力之手，随时都有可能抓住心脏提到嗓子眼。
“如果你现在想要退出，放下你的配枪和警徽，门就在那里，没有人会阻止你。”她说。
“或者你可以坐在这俩车子上听从命令，祈祷能活着回去拿奖金。”
……从车子里下去？这里可是哥谭，他们已经在桥上了，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达阿卡姆附近。没有人知道这场地震已经让多少精神病人逃出来了，这个节骨眼在外面落单无异于找死。
她一句话抛开了最简单的利弊，直接点出了关键。
刺头一把扬开威尔的手，哼了一声重新坐回位置上，后者怔怔地看着佐伊挣扎了片刻，还是坐回座位。
他盯着佐伊的方向，看着抿紧嘴唇转头目视前方的红发女性，恍觉有什么东西变了。
她一直都是一名理性到可怕的女人，总是墨守成规做着自己的事。他还记得她刚来警署的那一天，带着一群新来的家伙，虽算不上是嘻嘻哈哈，但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比现在还要冷漠。
一瞬间，威尔捕捉到那股久久不能弥散的想法。
她很失望。
失望这个城市，失望她的同事们，还有失望……什么？
来不及弄清楚问题的答案，司机提醒着他们到地方了，车子里的警察们接连下车，佐伊站在他们面前观察着环境，使用肩膀的对讲机和艾米报告情况。
阿卡姆疯人院的伤损还在可控范围，最好的办法是就此拆解成俩批人分别支援，佐伊蹙着眉忖度了片刻，否认了这个提议。
“阿卡姆疯人院不是我们的目标，至少现在还不是，”任务里明确表示这一片区都是他们的负责范围，“我们先去哥谭大学看看有没有学生，至于阿卡姆……”
她迟疑了一下：“不，阿卡姆会有人处理的。”
“你是说那帮子蒙面怪胎？”她听见一声讽笑，“得了吧，现在哥谭都成地狱了，就算他们来也无济于事，我们还有地方关押他们吗。”
“那好，我带着你一起去阿卡姆。”
女性冷静的语气让所有人都能辨清她的认真，她直勾勾的眼神充满威慑性令被紧盯的那位刺头经不住一抖，后半拍地啐了一口唾沫挽尊，进而拉开车门走出去。
威尔等在后面，扭过头追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佐伊冷凝的绿眼珠中忽地闪过什么，一口叹息从她的口腔里吐出来，女性努力支起唇角，“我没事，就是有点累而已。”
偏偏就在今天，报刊要发布的时候，即将可以打破戴斯蒙德的布局的时候，哥谭发生了爆炸。
岂止是有点累，事情总是没完没了，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不料天灾降献于今日，一切的努力都作废了。
下了车后佐伊领着一干人去哥谭大学，巧合的是在这里也碰到了其他支援队，遥遥望去站在领头位置的那人在雪天里裹者一席橙色长风衣，冻得瑟瑟发抖。
凑近过后，佐伊先打了打招呼，“您好戈登局长，我是BPD总部的副局长佐伊·道森。”
戈登一副帮大忙的模样，他伸出手握上同僚冰凉的手掌上下晃动，“你好，感谢你们的支援，我们现在最缺失的就是人手。”
完成握手礼后佐伊将手掌缩回衣兜里，抬头望向半塔的钟塔，“哥谭大学的疏散情况怎么样了？”
“稍微有点麻烦，地震的原因很多通路塌方，部分先行解救出来的人组成了志愿者，带着我的人进入学校救人。”
他叹了口气，那双褐色眼珠挂着为难，“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我们来不及调来起重机，再说现在我也不能确保能不能有一条完整马路能通行……我第一次这么思念人类的科技。”
佐伊拍拍对方的肩膀象征性安慰，“有学校的地图吗，我得带人进去。”
戈登愣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停滞在佐伊受伤的右臂上，“马上第一批救援者就会出来了，到时候看看能不能组成新的志愿者……”
佐伊摇摇头，不赞许道：“等不了了，戈登局长应该比我更清楚哥谭的地形。这里是一个神经病天生的戏场，我们这点人对小丑或者双面人来说，可能还不够下菜。”
戈登的面色咯噔一下变了，如临大敌般望着佐伊不由起了几层佩服，他从乱糟糟的地面翻出来一张损破度还算可控的卷纸筒，递给佐伊。
“这就是地图，先发现的坍塌已经由我的人调查清楚做好标记了，你们也可以这么做。”
这是唯一一张地图，佐伊取出手机拍好照，他们统一把对讲机转频到一个频道，旋即佐伊带着人进入室内，大门已经跨了一半了，进入时还需要稍微攀爬一下。
哥谭大学是一座临海的学校，上了全美大学的排行榜，不论是师资还是装修上都有韦恩基金的赞助，占地一百九十七点三平方米，整个学校划分为三个区域，一个是宿舍，另外是普通教学楼，另外就是特殊专业教学楼。
进入学校第一能找到的是普通教学楼，现在是深夜想必在里面逗留的学生不会太多，专业性的问题或许有更多的学生会在专业教室留宿，因此专业教室和宿舍楼才是最主要的目标。
佐伊将人分为俩路，一队由威尔带队前往宿舍，另外一队则是自己带队去教学专业楼，GCPD的大部分警员也选择了宿舍，那边的人最多，佐伊也将人多的小队分配了过去。
她领着五个人走了几公里进入专业教室区域，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第一个难题，专业教室总共大分为ABCD四个教学楼，其中还有很多专业细分。他们就近要进入的是教学楼A，然而教学楼正门堆积了大小石头，间隙还不够一条手臂伸入。
不得已只能换个方向绕到侧面，一行人陆陆续续进入侧面的楼梯间，一面还要小心余震塌方。一栋楼统共十层，最好是从高处施展救援，佐伊直接将队伍打散一人负责一层，用对讲机随时联系。
佐伊负责的区域是第七楼，身边伴着主动提出跟随的同伴，她的负伤没有办法单独负责一个楼层，这也算是最有效的做法。
她和同伴分开，推开各间教室寻找生还的人，有的时候遇到房门堵塞还需要用蛮力来撞开，普遍情况是处于建筑坍塌有什么东西抵着门背后。
搜寻完了三间教室，佐伊走了几步来到第四间，还没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低哭声，她拧开门锁，和坐在教室角落的女孩睁眼撞上。
金发女孩全身都洋溢着年少青春的气质，她显然是这所学校的学生，本应该在教室里熬夜学习，然而现在却在角落里哭泣。
佐伊靠近了几步，瞥见女孩抱着左腿，瞬间了然为什么她没有自己逃走。她的腿被压在一块实验用桌底下，从面积来看，骨骼碎裂的可能性大到不可估计。
而一位普通二十几岁的女性当然没有力气抬起这么大块桌子。
对方仿佛看到救星，一面哭一面干嚎：“救救我，拜托，帮帮我，我的腿被压住了。”
佐伊没有立马赶过去，她先用对讲机通知了同楼层的伙伴，目光梭巡了一圈找到角落里的实验垃圾桶，她蹲下用一只手把垃圾桶拽到实验桌旁边，又从地上抽了根掉落的钢筋。
“我们可以用杠杆原理抬起这个桌子，但我一个人可能做不到所以要等我的同伴来，”她展示着自己打着夹板的右臂，“首先你得深呼吸，然后告诉我，是否腿部还有知觉？”
佐伊异常冷静的嗓音成功安慰到不知道孤立无援呆了多久的女孩，她尝试挪动自己的腿部，“还有一点点。”
“再忍一忍，这说明情况还没那么严重。”
等了五分钟，姗姗来迟的同伴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身边还带着一位穿着格子衬衫的大男孩，瞧上去也是刚救援出来的学生。
“她的腿被压住了，我找了点东西可以帮忙垫进去。”
同伴点点头，另外一名大男孩也撸起袖子上前来帮手，佐伊则让开通路保证不给他们添麻烦，一边用空余的手将钢筋拿起放到垃圾桶上，卡在他们抬起一点点缝隙的时候将卡进缝隙里。
现在只需要给另外一端压力了。
同伴和大男孩撑着钢筋的末端，用了浑身的力气使得脸也憋得通红，在桌子发生窸窸窣窣的动静时，提前等在女孩身后的佐伊立马后拽前者，待她远离桌子后，钢筋也支撑不住重量哐当被压进桌子底下。
劫后获救的女孩哇一下就哭个不停，佐伊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对方，撇脸向大男孩，“你能背着她先出去吗，我们还要继续检查教学楼，出去了学校门口会有我的同事等着你们。”
大男孩是个热心肠的人，他愣了一下连忙点头，背着女孩离开了。
同伴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没忍住感慨，“真让我想起以前念书的时候，青春真是好啊。”
佐伊有点出神，有点记起来某些往事，有关于青春时期的一段恋爱。
“要是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就好了。”
她及时收回飞远的思绪，绷紧表情，“别看了，我们还要继续。”
每个人都有青春，而她的青春早已在从警察学院毕业后就停止了。
60.
当地震发生的时候迪克早就已经换上制服出发前往哥谭救援，作为一座临海城市发生地震这种灾害是相当可怕的事情，你要面临的地板塌陷，倒进海里，你要接受摇晃不定的大地。
他在灾害第一时间赶到哥谭，罗宾正在被家事所困一时半会可能出不来，蝙蝠侠正在三角区那边。
他首先是确定了一辆陷进裂缝坠海的公车，夜翼展开行动，压榨自己的身体跑了一趟又一趟救出更多的人，一开始他还有闲心数自己究竟救了多少，到后面已经累得数字混乱。
终于救上来最后一个，他倒在路边勉强歇了口气，余震还在继续，仿佛城市女神终于受不了寄生在身体里的阴翳罪恶，她发泄了怒火，报复了人类的所作所为，恨不得让所有人类都滚出去。
夜翼叹着气捏着电杆站直，在内心里希望哥谭还没有放弃，至少他们也不会那么快放弃，就像布鲁斯一直会相信哥谭一定会有转好的一天。
他站起身来准备展开第不知道几次救援，忽然视线从潮湿的野草转朝远处，识摇摇晃晃而入的支援车驶过桥面，余震让所有人的视线无一不在晃动，他努力保证平稳眯起眼睛辨识车牌号。
是布鲁德海文的警车。
他下意识想要摸身上的手机，拿出来才发现不知道刚才碰到哪里，手机凹陷的外壳证明整个报废了。
收回视线，迪克发动抓钩离开原来的位置继续去寻找下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他总共救了多少人？几十个？几百个？有没有上千？迪克自己也不知道了，每一个动作和宽慰的话都成了机械形式，麻木到大脑一度叫喧着他需要停下来休息一下。
第五波余震，哥谭陷入黑暗，电力出现了问题，整座海港城忽然被摁下了关灯键，仿佛对城市女神的怒火暂歇而困倦睡去，云翳底下的星月微微掀开薄灰的纱帘，向哥谭说着晚安。
原本可能还在作业的工具这下全部失效，城市电力成为了一大紧缺，没有光也没有电的日子拆毁了人类靠聪明一步步建造起来的杰出生活。
哥谭又一次坠落了。
迪克跑过房檐，握紧抓钩枪的手臂促起一阵痉挛，本人也忍不住崩住一声呻-吟，救援已经过去三小时，他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庞大出汗量预警他需要及时补充水分，然而一座城市的人如牛毛，他还无法停下。
第六次余震。
轰隆一声，夜翼停下脚步，臂弯里还攀着一名女幼童，他应声望向东南方，先是触见一片密匝的浓尘灰烟袅袅升空，如同一次工业的破坏，或是死神的衣摆，蒙上了天空，盖住了月亮。
有一只小手拍了拍他的胸口，女孩又惊又怕，颤着声音问：“怎么了？”
夜翼找到安全的地方放下女孩，向紧邻的成年人交代了几句，旋即扭开步伐冲出去一小段，发动钩锁枪离开。
这场灾害还是没有放过阿卡姆，那里关押着的每一个病人可都不简单，蝙蝠侠估计也留意到消息在赶来的路上，罗宾应该也解决完了家事加入救援了。
他距离阿卡姆最近可以立马感到，另外，如果记得不错的话，有一支救援队也在这附近。
等他赶到阿卡姆时，满目奇异的植物，有力的鬼魅藤蔓急速生长，它们侵蚀周遭所有的混泥土块，暴戾拧碎惹得碎屑乱飞。
毒藤女被她的宝贝植物们簇拥腾空，而她后面的通道有人头攒动的迹象，不难想象，有多少疯子等着从那里解放。
毒藤女显然注意到了夜翼，身着阿卡姆统一发放的病人服，女性俏丽的面容淌露出傲然和不可一世，那双羽睫微微向下耷拉，蓦然伸出手，数不清的藤蔓如同狡黠的毒蛇齐刷刷冲向夜翼。
刚抽出来的卡里棍抄在手里，夜翼身形折扭像是液体，用异于常人的柔韧度在藤蔓中间穿来穿去，他着手扒住临近的藤蔓立身而上，须臾脱手卡里棍，棍子直穿一线精准击中毒藤女的脸颊。
她尖叫着用手挡住打中的部位，脸颊恶狠狠地摆出扭曲的表情，她再度伸出手，这一回的格雷森早有警戒，他朝外跳开躲避飞来的树藤，然后藤蔓愈积愈高。
毒藤女的身影在藤蔓之中拔高，她面色不佳，看样子是不打算和夜翼继续纠缠了，夜翼拿她没有办法，在这种紧急时候他并没有带除草剂，不过蝙蝠侠多有准备，他在城市里各个地点分别藏有专治毒藤女的药剂。
离得最近的……哥谭大学的消防栓底下。
毒藤女艾薇直冲冲地奔向前方，藤蔓是她的宝座，她的宝贝植物们肆意破坏着目视的一切，趁着毒藤女一路往前，只要有植物在身边，她的力量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夜翼一面骚扰着她一边暗地里调整路线，想将毒藤女引到哥谭大学的方向，枝干穿越每一条罅隙卡住地板，在它以轮船的速度移动时，原本溃烂的地板再度塌陷，而站在旁边的迪克几次险些中招。
要是在这个地方摔倒的话一定会当场被藤蔓碾碎得尸骨全无。
……再加把力，就快到哥谭大学了。
61.
当第一栋专业教学楼清扫干净后，佐伊明显有点力不从心，她倚在墙壁上急速喘息，冷空气一旦进入肺部又刺-激性起了一阵咳嗽，她一边咳，一边从衣服里取出一包香烟。
小伙伴不赞许地看着她，似乎是想阻止她不亚于作死的行为，然而佐伊抽完一口烟后其妙地停止了咳嗽，她呼出一口白烟，声音的底蕴如砂砾摩挲。
“休息够了就继续吧，我们得去下一栋楼。”
她率先拔出腿前行，其他人连连跟上。威尔那边传来消息解救出了五名人质。
他们来到C栋，分好任务后继续救援，佐伊来到顶楼推开一扇扇教学楼，“有人在这里吗？”
没有人回答。
夜晚的学校没有因为这场灾难打破以往的岑寂，余震似乎结束了，安静过头的教室回荡着一人的脚步声，她搜索了一圈，满目疮痍。
教室最里C面的墙壁直接被剥夺，钢筋和混泥土暴露在月下，好似被一头恶魔伸出利爪狠狠撕扯过，粗糙的蜂窝状混泥土表皮腻上一层浅薄月光，寒风犹如魔鬼的咆哮，声声摧残耳蜗。
佐伊停在原地几秒，转身准备离开，刚踏出去一步，鼓动的风息送来了一缕奇幽香，这股味道莫名熟络，像是幼时穿越花道行走的气味，光是一点点便能让人心旷神怡。
随着味道愈来愈浓，佐伊的内心也跟着塌了下去，原本清幽的气味转为鬼魅，如同刀片上的奶油被塞进气管里，甜腻得使人呼吸困难。
绿色眼睛陡然转过几分清明，佐伊迅速转过身拔出腰间的配枪，在她面前，月光连同方才的咆哮寒风一齐被吞噬了。
数量骇人的藤蔓遍布洞窟，它们如同有生命般趴在混泥土上盘根错杂地往警察的方向爬，毒藤女艾薇像是藤蔓中的烈焰之花，嵌进藤蔓的最中央，她低眼打量佐伊，眼神类似人类看小型动物，悲悯而高高在上。
佐伊当即转身，她可没有自信打得过毒藤女，面对无法撼动的危险，第一时间就是避免落单，什么攒动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簌簌发生，佐伊一面跑一面摘下肩膀上的对讲机。
“这里是布鲁德海文属的道森，我现在在专业教室C10层发现毒藤女，请附近警察带领小队撤离回基地，重复一遍，立刻撤离。”
最后一个话音掷地，背后响起一串巨响，佐伊只感觉小腿火-辣辣地疼，闷哼一声继续前跑，兴许只是因为边角碰到，毒藤女怒火中烧，噼里啪啦的声音更犹，约莫十秒，一股阻力卡在她的右腿，前倾的重心顿时失衡！
摔在地上，手上的手臂直直碰地，藤蔓一直扯着她的右腿往后拽，佐伊顾不上疼痛咬紧牙关回旋上身，枪口即刻端在脸前。
她试探性开了一枪，一堵绿植墙拔地而起收纳了子弹，大概是这一举动更加惹怒了绿皮女性，捆住佐伊腿上的藤蔓加倍收紧，只需一瞬，人类的骨骼便能碾碎。
佐伊深知这点，立刻调停枪口对准脚边的藤蔓，俩枪崩掉后成功解救下右腿，她爬起来继续逃跑。
腿刚踏出去一步，更多的藤蔓从后方缠了回来，大抵也觉得碍事，左手的枪被当场缴械扔进墙面。
重心顷刻调转，红发警察被倒吊着悬空，那面绿墙抽丝一般的收拢，逐渐除却出毒藤女艾薇的脸。
哥谭很多人都知晓，毒藤女艾薇是一名超级反派，她被注射植物毒素，不仅能控制植物，能让小小一颗幼芽在几秒内长成苍天大树，她的身体能分泌强烈毒素，不论男女和她接吻都将会被控制心智，并且短时间内去见上帝。
佐伊当被她发现的时候，其实就不抱太大期望能从毒藤女手上逃出去了，她所有的做法都是为了给队友们撤离拖延时间……只是为什么，毒藤女会出现在哥谭大学？
“你看起来真可人，”毒藤女轻声说，每一个音节如同天边的云翳飘忽不定，“我猜你一定是是个素食主义者？”
倒挂着会让血液回流进头部促成脑充血，长时间下来导致微血管破裂发展成脑溢血，如今头部隐隐发热，充分体现已经进入了脑充血阶段了。
但比起这个，佐伊倒不相信毒藤女艾薇会真的将她倒吊在这里致死。对于这群把人命当游戏玩具的超级反派来说，这样也太无趣了。
她的无作为并没能惹艾薇不快，相反，绿皮肤女性挑挑眉头有点兴致拔高的意思。
“你不是GCPD的人，”她肯定道，“哥谭的地震正和我心意，我会带着我的宝贝们重新塑造这座城市，不会再有素食主义者，不会有人类在这座城市里冒犯我的宝贝。”
佐伊有点啼笑皆非，她绷住上翘的嘴唇，然而一瞬间的清晰波动依旧被对方洞悉。
“我猜猜，你是在等蝙蝠侠和他的小鸟们吗？”
佐伊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想。如果每个人都指望义警来救，那这座城市就活该完蛋。
毒藤女艾薇没有看穿她的想法，刚愎自用的口吻也无需其他人辩驳。
“夜翼刚才已经被我解决掉了，哥谭水深火热，不会再有人腾出手来救一名布鲁德海文的小警察，而你，将会成为我给所有人的第一个警告……”
她再也绷不住，不顾毒藤女未完的语气提前抢白：“难道哥谭只有义警才算是正义吗？别狂妄了。”
这位植物学博士明显感到被冒犯，几乎以为她快要动手结束这场无意义的对话之际，艾薇隆起的眉宇又塌了下去。
她的语气意外平静，仿佛站在第三人称视角讲述一段无关自我的事情，“条子们就是一群拿着税金的饭桶。”
她话没说完，语气敛了一秒再次滚出齿间，“你觉得你们活的像个笑话吗？拿着一个唬人用的徽章，摆着配枪到处耀武扬威，最后还是爬上楼顶打开了蝙蝠灯，把事情交给平民来做。”
她眯起眼睛，绿眼珠坠着一层无机质光晕。
“我伤到你了吗？”
大脑发热的感觉扩散出去，此时已经压迫到眼球了，视线出现模糊的初兆，佐伊只能看见一片绿油油的色块，凝固的表情只剩下麻木不仁，仿佛接下来要死的不是自己。
“布鲁德海文没有蝙蝠灯，今后也不会出现。”
不管这次生还与否，约翰斯后，她和夜翼就已经不在合作了。警察的事情不应该牵扯进来无关人士，当然，自发性善举他们也管不着。
“警察也不全都是饭桶，在义警出现前，我们维护着城市。义警出现后，正义便有了新的象征……”
“你只是杀死了一名无关紧要的小警察确实没错，但你永远杀不死城市的意志，你的计划不会得到成功，有人类的地方就会有反抗。而你只好灰溜溜地蹲在阿卡姆里计划下一次，满心希翼自己会成功。”
“你永远也不会成功。”
“你的末路只能是阿卡姆或监狱。”
毒藤女的表情在她平稳不起波折的语调中失去控制，她一点点撕开毒藤女的假面，让她真正的心情框进脸颊。
她激怒扬手，打定主意要把佐伊甩出墙洞，警察的身体在半空中荡起了一个弧度，一声属于毒藤女的尖叫蓦然打断了这一行动。
从天而降的溶液在月光下俨然甘露涌泉，粘上藤蔓的刹那，生命的油绿色转为枯黄，藤蔓重重倒在地上，蔫败干瘪的枯枝随风扬碎。
它仿佛真的拥有自主意识，像是一名即将死去的婴儿，用尽所有的力气挣扎着，乱舞之中佐伊被迫撞上璧沿，痛得窒息，未缓上来一口气，枯色蔓延到拴住她的那根藤蔓，只感觉到腿心震颤一刻。
下一秒，她坠入急速的高空里。
眼底里，厮打起来的夜翼和毒藤女愈来愈远，夜翼错愕的表情印在五官，几次想要抽身冲过来却被新的藤蔓缠上。
那些藤蔓充其量只是强弩末矢，它成功地让夜翼在它彻底消逝前，毫无施展之力。
自下向上的强力风刃刮得耳膜生疼，她满脸空白，谁人都知道夜翼肯定赶不上了。
或许是走马灯，也可能是方才被吊得太久了，佐伊眼前仿佛被翻开一本相簿，一张张熟稔的脸颊夹在其中。恍惚中，似乎看到了曾经的队友，布莱登冲她招招手，在说着些什么。
末尾的页数越烦越慢，最后的最后，记忆不再是人脸，而只是一个画面——一双细瘦不属于成年人的手搭在同样窄小的肩膀上。
她被人背着，仿佛时间达到一瞬间的错乱，她竟然能在此时听见那只小知更鸟的呢喃。
“你会没事的。”他说。
撞击的疼痛从后背发生……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62./过去
自上次和罗宾有过匆匆碰面后，佐伊再也没遇到过那位小英雄一次。
在这段时间内，凯蒂的生日已经过去了三个月，而她和校内男友分手了也满一月了。
要说分手后有什么变化，佐伊只能评价为松了口气，纵使时不时会感觉生活上是少了点什么，但确切地形容，似乎也没什么缺失品。
那次险些深夜遇害后，她被凯蒂禁止夜晚出行，无数个夜晚偶有睡不着之际，佐伊往往会坐在落地窗前遥望外边的夜景。
通常情况都是邻居或亮或暗的窗户，长夜不灭的齐整路灯，运气好的时候也能撞见高空一掠而过的披风斗士。
哥谭的情况一次比一次严峻，没有人会知道下一次集体灾难会在什么时候开始，蝙蝠侠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带着他的少年搭档在空中飞往一次又一次的现场，如同奔赴地狱的蝙蝠和知更鸟。
今夜她也得以望见一瞬闪过的黑色披风，看了一会，佐伊溜下窗台来到是床边，父母的工作少不了常年加班，有时哪怕深夜都会被叫回去盯着实验。
今天也是一个加班夜，她早已习惯这样的生活，爬上-床后背脊挨着松软而踏实的床单，原本瑟缩的睡意倏地席卷四肢百骸。
她闭着眼打了个哈欠，沉沉顿顿的睡意冲破头脑最后一道防线，匀长的呼吸声在房间内刚发生俩秒，陡然停止了。
床上的女孩有预兆地看向门外，屏着呼吸满脸写着警惕，约莫俩秒，她突兀旋身摁灭床边的夜灯，轻手轻脚地滑下床，打开手机里的监控程序。
夜视功能让画面稍微发绿，边际隐隐能看见门厅，这不是重点，客厅里站了俩名蒙面男人，其中一名体型格外彪悍，成熟老练的动作没有披露出一点新手的痕迹，轻易透露这样的举止或许不止一次俩次还要多。
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去翻找一楼的钱财，而是直奔楼梯，碍于尽可能保持肃静，也拖慢了移速。
他们是专业的。
得出结论，女孩作下深呼吸强制自持，她小心翼翼地溜到门前落锁，又移了把椅子卡住把手，这个措施她也无法确保安全，毕竟自己也是从电视上看来的，转身推动还算轻松的床头柜抵着门，这才转移阵地。
监控里的闯入者已然上了一半楼梯，其中一名已经挤到父母房间。
佐伊挪到衣柜前翻出底层压着的床帘床单，一件件打上死结，末端系上是床脚后还特地将同属一对的床头柜挪到窗前，即将要用的布条在底下又缠了一圈等于第二道保险。
布条被泼扬出了窗外，女孩站上窗台看着底下的草坪，忍不住反射性一抖，寒风刮过光裸的脚踝，她在瑟缩中下定决心拽住床单把身体放出屋外。
第一感觉是疼痛。
纤细的手臂承担不起整具身体的重量，佐伊咬紧牙关用双脚抵着墙壁，慢慢回松床单。
她不敢像电影里那样一次性松开再攥紧，最大的原因归咎于她了解以自己的身手，松开了恐怕就没有再抓住的机会。
视阈来到一楼的厨房窗，她勉强用右脚点着窗台喘了口气，打算继续往下的时候，异常发生了，砰砰的声音从头顶响彻，顾不上其他，她斩钉截铁松开布条跳了出去。
双脚先落地紧接着是后心后移的屁-股，不到三英尺的距离还是让女孩遏制不住的痛呼一声，她后知后觉挣扎而连滚带爬地挪出去一段。
她背对着房子没能察看到暴戾撞开门后来到窗前发现自己的入侵者。
脚踝又疼又麻，佐伊一瘸一拐地跑出侧间，她推开花园的矮门进入前院，后面的骂声仿佛就在耳边，佐伊头也不回奔跑了一小段，震颤的手指摸上正门口的铁门，慌不择路地跑上公路。
他们不是为了钱财来的！不然也不会追着她不放！
来到大街她也不知道能去哪里，原想打电话报警，可是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光是全力奔跑都已经花费了全部精力，更分不出神去给手机屏幕。
哐当一声，脚边飞溅起来碎石，她不敢想象那是什么东西，仅剩的理智叫喧着不要停。
紧张的喉咙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被撕开，女孩放声大喊：“罗宾！！罗宾！罗宾救救我！快帮帮我！”
没有神的眷顾，她的叫喊没有得到回应，跛脚的未成年又能跑过多久成年人呢？更别提他们还有武器。
奇怪的是，第一声枪响后他们就没有用武器，甚至还能听到几声骂骂咧咧，周围的居民理所当然被这一声吵醒，一盏盏点亮的房灯犹如教堂里被圣光照耀的彩绘玻璃……
但是没有，没有一人出来帮她。
余光里，瞥见一间屋子二楼的窗帘微微耸动，一道人影站在那后面，佐伊没能看清对方的脸，那人似乎是在犹豫着，摇摆不定的窗帘好像主人家的心境。
那张脸蓦然消失了，带走了希望，也送来了没有终点的绝望。
……这里是哥谭。
哥谭没有多管闲事的人。
受伤的脚能跑多远呢，直到肿胀的脚腕卷起再无法忽视的抽痛，佐伊再也跑不动了。
意外的，明明充满绝望，除了肿胀的脚踝发作以外她却没有一点感到不适情绪的存在，内心和表情呈现一片空白，如同寥无人烟的沙漠，也像是那张辨识不清的五官。
脚步声在背后不疾不缓的响起，她胸口格外平静。
她不可能会就此投降，会有其他方法的，一定会找到的。
仿佛心愿终于被听清，上帝报以怜悯而挥动手臂，衣袖猎猎之中，宽大的袖管飞出一只知更鸟。
——知更鸟降落在她面前。
罗宾与她擦肩而过毫不迟疑对上后头的尾随者，佐伊连忙回过头目光追向那只知更鸟。
对上俩名经验老成的成年人，少年明显落入下风，但他并没有因此后退半步，罗宾飞镖攥在手里闪闪发亮，他伸出手丢出那枚飞镖，紧接着挨了瘦子的一拳。
飞镖正中另一人的武器以致唯一的手-枪脱手而出，他气得骂了一声，魁梧的双臂作出拥抱的动作想要捉住那只背对着自己的知更鸟。
“小心身后！”
不用佐伊提醒，罗宾仿佛早有察觉般矮身躲过了这一记，他施力一脚踹向男人的小腿，趁着对方微晃的当口，他踩着对方的膝盖，屈膝顶上敌人的下颌，双掌摁住对方的肩膀支起身体并蜷起膝盖，又重重施展开！
他的双脚刚好给迎上的瘦子脑袋一个有效重击，后者当场被踢晕倒在地上。
罗宾调转大腿坐在壮汉的肩膀上，提起手臂补上最后一击，成功解决掉了全部敌人。
他每一个动作都展现了独特的魅力，骇人的洞察力，惊人的反射神经。
佐伊有点看呆了，只见罗宾抹了一把脸颊大概是想摆个poss，然而手背刚接触上面颊，便疼得龇牙咧嘴起来。
他的半张脸肿起来一个弧度，搭配上这一套装束莫名有点喜感。
掩饰性咳了一声，罗宾慢慢走到受害者面前，他可能是打算说点什么，目光却落进了女孩赤-裸的双脚上。
她的左脚踝肿起来同样的弧度，而双脚边缘也有血液的痕迹，单单一眼就明白足底的情况。
佐伊被看得到底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往后躲了一下，知更鸟这才抬起头把视点放在她身上。
“没事了，”他安慰的语气和脸颊上的包形成截然不同的对比，“你放心，你安全了。”
佐伊点点头，“谢谢你。”
他在面前蓦然屈膝蹲下，双手被在身体两侧，“这声枪响后警察肯定注意到了，我背你去找他们。”
佐伊本意想拒绝，但是看到躺在地上的嫌犯，最终还是接受了知更鸟的好意。
刚伏上男孩的肩膀，一双手臂就兀自拐住小腿。重力的意位感接踪而至，佐伊反射性搂住罗宾的脖子，吓了一跳，看了好几眼发现对方并不介意后内心松了口气。
他走的很稳，时不时还颠了颠手臂让她能更舒服的趴着，警局的路途还是有一段距离，一路上俩人也没有几句交流，安静得让人难以忍耐。
罗宾大概也这么觉得，先起了个头，“你对追你的那俩个人有什么想法吗？”
他想了想，补上一段分析：“另外你既然穿着睡衣又没着拖鞋，那就是说被闯进家里来了……既然不是为了钱财，还追着你，有什么眉目吗？”
可能真的是因为疲惫或者刚才的睡意，羞耻心逐跟着丢的一干二净，佐伊用男孩的肩膀枕着下颌，细小的声音韵脚平直安定，将每一个字清楚发音。
“……他们应该是来找我父母的，但是他们今晚加班，所以目标到了我手上。”
他好像点了点头，这个角度佐伊不太确定是不是被动作造成的。
“这就说得通了，对付小孩也用枪是怂蛋的做法。”
她有点不明白，“那他们不是也拿枪对着你吗？”
“所以他们是怂蛋。”男孩一口肯定。
佐伊意识到语不达意，试图解释清楚：“我是说其他的，其他坏人，我在新闻上看到过，他们对待活力双雄从来都不留手。”
“你还看了我的新闻？”他完全搞错了重点。
佐伊默默斧正对方的关注点，“所以你被枪击中过吗？你不会害怕吗？”
罗宾这时沉默了一下，佐伊直觉认为，他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真相。
“会害怕的，一开始都会害怕的。”
他出乎意外的城市，她本以为对方肯定会用一些夸耀的口吻来搪塞过去，就算不是罗宾，也没有几个人会勇敢承认自己曾经畏惧的经历。
他的声音淡淡浅浅，像是一次穿越繁茂森林的幽行，“蝙蝠侠也担心过这个问题，好几次都不让我参加活动……但我还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得到了这份工作，所以我也不害怕了。”
语焉不详的话里蛰伏着更多东西……佐伊猜不出来也不想去猜。
“人们都会害怕，每个人都会害怕，这很正常。”他说。
“我有过一段不太好的经历，如果我无所作为，我一定会一辈子感到内疚到死，所以我选择穿上披风，让自己忙起来，做更多的好事，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避免他们成为像你我这样的受害者。”
绿色的眼珠蓦然亮起一捧光亮，像是萤火虫析居在里面。
佐伊怔了好一会，直到语声将她意识拉扯回笼，男孩试探的语声里夹着一丝丝笑意。
“很傻吗？”
佐伊连忙摇摇头否认道：“不，我只是觉得敬佩，很厉害。”
这个答案换来更加明显的闷笑声，从他的后背一路传递进了彼此贴近的补位，有一种她的胸口同样在振动的错觉。
“那就好，我还以为在其他人眼里这个说法听起来很可笑，”语调没有被冒犯的情绪，“虽然我是觉得无所谓啦，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我会不会太过头了，还好，身边总有人拉着我。”
他没有说明那个‘人’是谁，不过答案早已心知肚明。少年指的是他的搭档蝙蝠侠。
佐伊提起一口气，又问出刚刚压抑很久的问题，“你这个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也在念书，你是怎么定义这样就是‘让自己忙起来’？”
这个问题光是说出来都有点绕口，更别提听者如何想，知更鸟似乎别有所思了一会，脚步不停。约莫半分钟，佐伊以为自己要得不到答案的时候，男孩的声音迟钝地跟上。
“当有第一个人这么启发你的时候，你就会找到自己最想要做的事情。”
她很想说，这难道不是一种来自潜移默化的影响才得出来的结论吗？沉默了几秒，最终没能说出口。
但是对方又一次展现了他超乎常人的洞悉力，顺畅地答出问题的答案。
“不是这样的，他给过我选择并且多次制止我这么做，是我一定要穿上这身制服，因为我是飞翔……”
声音莫名熄灭了，尾音沉了下去最后匿藏进空气中。对方意觉这样不对，又重新组织语言。
“我生来就是做这一行的，这一点我敢百分百肯定。”
他抬起头来，看向天空，“我永远也忘不了在高空的感觉，这是我骨子里的东西，是血液的传承。”
又一次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奇妙答案。
佐伊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下去，事实上，从刚才他说第三个答案的时候就开始犯困了，随着眼皮愈来愈重，她听见对方孜孜不倦说着些什么，一个字也没听清。
城市的街景里没有一人，深夜的哥谭险恶的代名词，没有人会喜欢多管闲事，除了警察和义警以外。
“你会没事的……”
这是佐伊最后听见的话。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那名知更鸟像来时一样悄然飞走了，她一脸迷茫地打量周边的环境，这一动作引得驱车人的注意。
“孩子，放松，”他说，“我在送你去医院的路上，我已经通知过你的家人了。”
隔着座椅，佐伊看不见对方的脸本能性有点慌乱，对方很快又作出解释：“我是吉姆·戈登，你可以叫我戈登警员，现在放下心来好么？今天……额，隔壁区出了点问题，所以救护车有点紧缺……”
佐伊懂得他的意思，哥谭出事也不是也一天俩天的事情了。
她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直到车窗划过医院的十字标识，她才自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本来没什么问题，大概处理了一下伤口的位置，甚至当晚便能出院了，道森一家似乎比较着急，父母独处时压抑的气氛里，佐伊敏锐地觉得什么东西变了。
被强制留院住了一晚后，凯蒂驱车来接女儿出院，佐伊拄着拐杖坐进副驾里系好安全带，车子缓缓启动。
往后的日子里，当佐伊必须一人在家的时候，父母总会有一人抽出空来陪伴她，工作实在走不开，才会请人过来照看。
当她以为事情可能到腿脚好全后结束时，有一天，她的父母同时回到家里，本应该是公文包的手里却什么也没有。
当一家坐上茶几上的时候，佐伊又一次察觉到那股奇怪的气氛又一次发生了，不过这一次要比上次还要松懈许多。
“宝贝，有一件事情我们想和你商量一下。”凯蒂先开了口。
道森先生接上了对话，他定定地看向女儿，眼神在坚毅和柔软之间产生了奇怪的平衡，“我觉得我们需要搬家了。”
佐伊惊讶地看着双亲，大脑还没反应完全，喉咙自然而然滚出反问：“什么？”
“我们这边的工作大概已经处理完了，之前一直打算换一个城市工作，今天我们做了最后的交接……是时候离开了。”
她有点哑然，尽量让重启的语声表现得不那么尖锐，“你们从来没有和我商量过这件事情，而且现在也没打算问过我的意见对么？”
道森夫妇有点为难，道森太太倒是先开口：“我们现在就在商量，宝贝，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朋友们……计划是在你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决定好了的。”
佐伊张着嘴，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没关系，只是一次搬家而已，转了学后你还会有其他的朋友，别担心，”他安慰道，“我们也没有搬去特别远，等你长大点了，你也可以自己回来看看。”
怕她继续抗拒，道森先生继续规劝：“而且哥谭确实不是一个适合成长的地方，你已经俩次遇害了，我和你妈妈承担不了第三次这样的惊吓。”
……佐伊彻底没办法说出拒绝了。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十六只鸟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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