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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流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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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冽清淡的情绪的流出量控制得很好,如同早就算计好了的钟摆一般“滴答”间存了惯有的节奏的语言习惯仍旧与从前一样,严谨得让人有些无奈:“不,”
他摇了摇剔透的啤酒杯,大得有些夸张的晶莹杯柄握在他纤细颀长的手里显得笨重蠢涩,葱管般带着白清的颜色的指甲在阳光下划出亮透的色泽,粉红的指甲心衬着发青的隐藏在皮下的静脉显得莫名地和谐:
“初一年是这样,因为没有什么重要任务。后几年因为要解决十老头部下的重要角色,所以需要我。这几年都在优路比安大陆,有时间会去巴路沙收集魔兽标本。”
他们都是不善言辞的人,两个闷葫芦相对,当然很快就将话题都丢耗光了,紧接着便是有些尴尬的寂然无语。
在沉默中显得有些突兀的冰块敲击声也很快就低沉下去,因为那些冰块总是要融化损耗干净的。
伊诺并不是时常喝酒的,只是在冷得有些难以承受的时候会去斗橱里掏出一支陈年酒来,悠悠地倒那么半杯或是三分之一小杯的、酒精量并不那么多的酒,然后慢慢地呷玩把弄,清幽地抿一口。
在冬日冷然默然淡然漠然的日子里喝是最好的选择,因为没有别人在,所以怎么慢都不会有人说一句。
但是这样的日子固然悠闲自在,可是时间一长就会觉得枯燥得瘮人,冷寂得让人有些难耐。
离群索居的日子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好:那种什么时候死了伤了也不会有人管的感觉让人觉得孤寂无援,就好像并不怎么擅水的人到了不断在加深加满加高的河水里不由得本身就有些惊恐,再加上不断涨高和蔓延的水面,便很自然地去找能够攀附索扳的物体。
可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清泠的水面上存在的声响便只有不断流淌的液体在撞击障碍物时发出的沥沥的音响,细微而无人气,越显空灵。
怎么搜寻也看不到半个人影,全世界好像就只有自己了。虽然知道出了房门到一定的地方是会有人的,可是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会扑到陌生人怀里渴求温暖和有这种奇异的需要的人。
人对于陌生人,总是怀有一份揣测和莫名的敌意的,他也不例外。
何况伊诺也并不是什么身家清白天真无垢的人,要是被看过通缉令的人认出了身份,那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所有东西都是需要贯彻“等价交换”这一原则的。
要自由,便会得到那么一份即使你并不想要的、仿若烫手山芋一般的空洞得骇人的冷寂;要无羁,那么在无羁到一定的程度的时候便会得到一份警告,又或是直接的拘留;既然你出自流星街,没有户口,那么就肯定会走上强盗这么一条并不好走的坎坷路线,然后迟早就会得到一颗子弹。
所有东西都是这样,需要相应地付出代价。
所以有时候他冷得难耐了便会掏出酒来抿那么一小杯,不喝多了,因为他酒量并不是那么好,能够抱起一瓮猛喝滥饮的地步。
酒喝多了伤身体,而且容易产生依赖感,这对于一个被全世界通缉的念能力者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而且酒这东西,本身就不是用于豪饮的,何况伊诺收藏的那些酒都是每次出任务顺手拿回来储藏的陈年老酒又或是珍品,狂喝牛饮一顿简直就是浪费,需得一口口抿,快则不可。
在酒里,他最喜欢的便是被称为“皇后”的珍品,波尔多红葡萄酒。
售价是非常昂贵的,酿造方法也复杂,所以数量也不多,通常是在拍卖会上被售出的。
色泽相当美丽,在杯中荡漾的时候像是积成了厚厚一堆、然后幻化成了液体的红玫瑰花瓣,即使他并不喜欢那些味道奇异又浑身是刺的花朵,但还是很爱品。
爱品那颜色,爱品那温厚醇美的滋味。
通常他是不喝的,只是与其他的、或好或列、鱼龙混杂或是好坏参半的酒混在一起。然后在有那个享受一番的心思的时候才会到那个油渍颇多、气味奇特的厨房里放着的巨大的斗橱里翻扒一阵,抓掏出那陈列在角落深处、抱着锡纸、外壳华美富丽的金贵“皇后”——波尔多红葡萄酒。
用念力冷熨一阵,使其变冷,在带着冷冽的余韵的时候灌到酒杯里,缓缓地啜饮干净;有时候还会有些笨地伸出舌头去刮舔杯口,或是将杯子倒悬过来,等待液体的垂落。
他的住所是一个很大的庄园,是一个被他夺了身份和所有的、实则已经死亡然而在外界宣称只是长途旅游了的富商的所有物,上了年纪,年代久远得有些古董,大概是祖上传下来的吧,房子的处处角角都有着人迹和人类生存过的气息,在五斗橱里甚至还有一些窖藏的美酒,又或是私家储藏的腌菜。
那些他都没有兴趣,于是在巡视了一遍后就兴致缺缺地将那个陈在五斗橱深处的小方格锁上,不再开放。
然而这样的老屋子却被布置得非常好看,并不拥挤而富有空余的巧妙布局,半新不旧的家具保存得很好,污渍全无,大概在主人离去的时候还彻底打扫了一阵,而主人离去的时间距离他得到这栋房屋的时刻不远。
天气晴朗的时候,从剔透的玻璃窗处望出去,便可以看到一大片绵延的山脉,清中有绿,如同淡丽的细眉般的轮廓柔软地蔓延出去,好像可以延伸到天的尽头一样,雄伟壮阔中含了些许清丽,很合他的口味。
在冬天的时候,他没有兴趣再把玩那些本来就有的、摆放在巨大得有些骇人的书橱里的那些早就已经都被他消磨干净了的书本,且又无玩游戏或是玩那些让他心焦意烦的积木的心思的时候,他便随意抓了一把藤椅,坐在那个窗户向外望。
最突出的那一座山脉没有名字,在冬日的时候是积压了最多的霜雪的一峰山脉,体态苗条中又颇有些魁伟。
粗略地从窗户透过去看那房前袒露无疑的那条铺了木棉花色的沉重朴实厚重古香的红砖小路,往前走不多的几步,不远处便是苍苍翠翠的、一大片的树林。
从前住的那一栋屋子同样也不是他的,一座没有名字的庄园却坐落在美丽的四野中心。也是这样的,带着红色的木棉花所拥有的热烈奔放中又含着古朴厚实、沉静冷凝的意味的小路,然而走得远一些看到的不是树林,而是一大片陈着雪白的沙粒尘石的沙滩。
只要静静地走那么十来分钟,那被不断汹涌着嘶嚎铺延而上、然后又退落下去的海的浪花冲刷得干干净净的、带着水珠的沙滩,便可以较为完整得展现在眼前,在阳光下散着剔透的光亮。
所有的东西都不是他的。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也颇为无奈,然而他的职业就是这样的:从别人的手里抢来东西,紧接着便颇为无赖地据为己有。
名义上和事实上都并不好听的、具有颇为浓郁的反面角色色彩的行当实则并不讨好。
可是他的身份就是这样:
没有户口,是从那个空白地带流星街出来的,除了这个行当他想不出更好的存活下去的方式和渠道。很多事情都是一出生就不能拒绝、早以被安排好了的,他、他们都不例外。
那个住处很好,只可惜太过偏僻了些,也不是什么很出名的旅游盛景,只有部分闲闲游荡的、本不是来这里而是想要去不远处的其他旅游好地的游客们偶尔会来这里,还有更甚者,竟敢在他有兴致大敲游戏机的时候来打扰他,在吃了一顿后更有恬不知耻的角色来问他可不可以寄住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