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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长夜黎明 ...
隔壁薛定谔的长篇的番外
主线是大三角,然而这个是夏油杰主场
OOC,私设如山,为了捞这个男人我不择手段——
没了,食用愉快
————————————
【0.0】
坚毅,善良,克己,怜悯。
乃至于带有一点儿神性的慈悲。
这些词,所描述的、一个人所能够拥有的所有美好品质,都可以用于形容她眼前的这个人。
所以为什么...
“为什么?”字句夹杂着血沫从她口中溢出:“为什么,杰?”
1.0
北川光绪从梦中惊醒。
2.0
夏油杰觉得,北川光绪这两天似乎心情不太好。
具体表现为身上杀气很重,直接捏死了好几个本来应该由他吞掉的咒灵;整天阴沉着脸,一碰见硝子就跑到她旁边求抱求摸头;以及早上试图拿壁橱里的牛奶然而够不着,被五条悟嘲笑时,狠狠的踩了他的脚。
...介于北川光绪处于离家出走期间,生活费全靠高专那一丁点食堂汤上浮着的油沫似的工资,夏油杰决定不告诉她那双鞋的价码后头跟着几个零。
那边五条悟还在骂骂咧咧的擦鞋,北川光绪从烤面包机里头取出两块焦黄的吐司垫在煎蛋下面,放到五条悟的座位前,然后用手肘戳他:“快点吃完。答应我今天去帮七海他们的。”
“啧,一个二级诅咒,你这么紧张兮兮的干嘛。”五条悟被她推过去,一个踉跄栽在椅子上,愤愤瞪了她一眼,张牙舞爪的开始切那个煎蛋。
硝子看看五条悟,又看看北川光绪,问:“你今天,还是跟着杰?”
北川光绪唔了一声,抬起眼,夏油杰和她目光对上,莫名有种后颈发寒的错觉。他把嘴里的面包咽下去,干涩的面包皮刮过他的喉咙,然后露出一个带着些为难的笑来:“虽然说光绪你和我一起效率高了很多没错,但是这样下去我也别想再多收几个咒灵了。”
“他原定的任务都清理到下个月的份了,你是口香糖吗?到底要黏他黏到什么时候?”五条悟支支吾吾的说。
北川光绪给了他一个暴栗:“吃你的饭!”
五条悟敏捷的捂住了头,硝子发出一声嗤笑,夏油杰看着三人,悠悠叹了口气。
好吧,这很合理。北川光绪决定了的事情,没什么人能够改变。
·
新干线的存在使得从东京到鹿儿岛只需要六个多小时。然而为了去那个名字都生僻到难以记住的小山村,夏油杰和北川光绪老老实实在车上呆了一整天,下车点居然还不是目的地。夏油杰拒绝了辅助监督一并前往的提议,和北川光绪两人一起,在山野中跋涉十二公里,最终到达了这个现代文明几乎无法触及的村落。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从山的另一面照过来,稀疏的田地和棚屋都融进山的影子里。还未踏进村庄,夏油杰就闻到那股扑面而来的腥臭味。果然是诅咒...这味道一如既往的令人作呕。
村长是个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常年的体力劳动让他的四肢短小而粗壮,说话很是客气,却藏不住目光中的警惕和质疑。大概是看他们过于年轻,和想象中并不相同。但是夏油杰并不在意,这种事情他早已习以为常。
然而北川光绪看上去很不好。在车上她几乎睡了一路,醒来也没见精神好些,夏油杰有些担心她,不过想来她要是有什么事情,该会直接说出来才对,毕竟是这么一个把臭脾气都写在脸上了的人。
顺着咒灵的残秽,他们找到了山上那座寺庙。里面竟然隐约有乐声传来,仔细听却分明是女人挣扎的哭泣声。太阳完全落下了,黑色发丝一样的触手从佛像背后探出来,在寺庙上空编织成一张破碎的网。夏油杰后退一步,正准备召唤咒灵,就见北川光绪从她的网球袋里抽出那把没见她用过几次的刀,从他身旁疾冲而过,自上而下把那尊佛像斩了个对开。
...虽然知道她有这一手,每次见到却还是感觉,蛮震撼的。
“......”北川光绪皱了皱眉,丝毫没有抢了他任务的自觉。她把刀刃上的血甩干净,收刀归鞘,背后佛像倒塌的声音传来,露出里面失踪村民腐烂的尸骸。
夏油杰转过身去,看到一同前来的村民已然站不住脚,一边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嘴里一边说着什么乞求神明原谅之类的话语。他叹了口气,和村长叮嘱好生安葬这些遗骸,否则可能会诞生新的诅咒。
然而中年男人眼神漂移不定,他犹豫再三,最终低下头,讨好的说:“我们村子里还有两个...诅咒,需要大人您帮忙处理一下。”
夏油杰愣了愣,不是因为村长的话,而是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北川光绪的背脊绷紧了。
他突兀的有种预感,这么长时间以来,北川光绪一直跟着他跑到各种偏僻的地方执行着他一个人也完全可以完成的任务,也许就是为了此刻。
夏油杰知道北川光绪总是能奇异的避过很多事情,小到晴空万里的时候突然带伞、准确的从一堆预定满了的餐厅里找到可以坐的那家,大到在二级诅咒变成一级的时候适时的掏出一把特级咒具,然后像切白菜一样把对方给劈了。
他问过她,是不是在担心他会遇到什么。北川光绪沉默不语。
直至此刻答案揭晓了。
铁锁落下,木门被推开,有机质腐烂的恶臭汹涌而出,他看着那对蜷缩在一起的幼小孩童,看见他们衣不蔽体的破碎衣裳,锁链之下的斑驳血痕,和那两双看向门口方向的眼睛中无处躲藏的巨大恐惧和茫然。
这是什么?这...算什么?
一瞬息的震惊过后是深深的反胃感,那不是什么诅咒,那是活的咒术师...这群人!这群人都做了些什么!他们——
“碰!!”
夏油杰转过头,在他来得及说些什么话前,他看到北川光绪揪着村长的领子,给了对方一个干脆利落的过肩摔。
夏油杰:“......”
北川光绪掏出手机,毫不犹豫的拨通了电话。
“喂,警察局吗?这里有人非法拘禁——”
3.0
事情鸡飞狗跳的告一段落。
巧的是警察来之前先撞上了等在公路口的辅助监督,北川光绪心安理得的把后续全都扔给了那个可怜兮兮的加班狗;不巧的是那两个孩子父母双亡,现如今无处可去,北川光绪沉默半响,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说你一定可以的。
...这种奇怪的信任还是不要的比较好吧?
不对,她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他一定可以的啊?明明是作为女孩子的她更加合适吧——
槽点太多,夏油杰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最后二人讨论三番,决定先暂时寄养在北川光绪的一位长辈家里。那位姓伏黑的女士有着充沛的耐心和精力,膝下育有一子,恰好与两个小姑娘年岁相当,最妙的莫过于,那小男孩也是个咒术师。[1]
当真是最好的安排了,夏油杰想。
至少她们不会再被当做怪物看待,这对于幼小的咒术师来说,或许比食物和温暖的衣着都来的要更加重要。
从村庄回去,北川光绪顿时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成了一团,迟钝如五条悟都能感觉到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以至于他大度的让出了公用休息室里的那个懒人沙发(这种大度只持续了三天,以北川光绪吃掉了他放在冰箱里的一叠十二个和果子作为终结)。
在北川光绪迅速的回归了间歇性接单,长期性划水的状态之后,夏油杰理所应当的,也恢复了一个人独自行动的自由。
有好处也有不好之处,好处主要在于,他停滞了快两个月的实力终于又开始缓慢的增长,不好之处在于——
夏油杰把最后一块冰咬碎,看着木棒上刻着的“再来一根”,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所以说还是会寂寞的啊。
他把木棍投掷进垃圾桶里。
甜腻的糖水沿着喉咙流下,引起胃一阵抽搐反酸。他有些后悔吃这个了,北川光绪执着于在他吞噬咒灵之后给他塞一堆薄荷糖之类的东西,但是也许让他感到好受一点的并不是那些杂七杂八的甜口食物本身,而是别的什么。
昏沉、眩晕、疲惫、呕吐欲。
呵,夏天。
这次的委托人没有过多的纠缠,大约也是看到他心情不佳,只说了两句客套话便放他走了,往常试图和咒术师们搭上关系的人可不少,他们看向他的目光,无论是畏惧还是狂热,透露的都不过是无知而已。
夏油杰顶着夕阳,沿着盘山公路向下走,蝉鸣声漫山遍野,令人头疼欲裂。烫脚的柏油路随着阳光的逝去逐渐冷却,他踩进穿过山体的隧道,突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阴冷。
背后是暗淡下去的光,而面前是一望不见底的黑暗。
好安静啊。
似乎有什么思绪从他脑海中闪过,但是因为太快了而无法捉住。夏油杰挥手放出咒灵,黑色的鼠群咆哮着将幕布似的隧道撕咬成一块一块的破布片。寄生在此处的诅咒发出一阵尖啸,拼死挣扎,却没能逃脱他的掌心,最终与他手指尖上化作一个暗色的、涌动着泥水般浑浊气息的圆球。
加重人负面情绪的诅咒吗,还是没有明确形体的那种。虽然不是很强,却也许能派的上用场。
夏油杰仰起头,将那个咒灵塞入喉咙里。
虫豸爬过他的齿缝,污水流入他的鼻管,粉尘淹没他的肺腔;胃壁在抽搐,整个身体都在抗拒着这个凝聚着世间最丑恶情感的外来物。然而夏油杰只是皱着眉,将它吞咽下去。
他是咒术师。
他习惯了,早就习惯了。他重复道。
咒灵消失之后,隧道的尽头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有夕阳的余晖照射进来。穿过这条路,有人会开着车来接他,回去那个他熟悉的地方。硝子应该刚睡醒,即将开始她的夜生活;五条悟大概闲逛了一天回来,也许正蹲点守着电视的脱口秀;而北川光绪理应在任务回程的路上,若是她已经到了高专,那么他们大概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饭,虽然可能会成为那家伙的实验品。
如果是悟的话,大概会暴跳如雷吧。可是如果是他,夏油杰想,不管今晚等待他的是什么,他都会一口一口吃干净的。
夏油杰微微低下头,露出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来。
突然间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一阵震动,夏油杰打开屏幕,来电人显示是硝子。他有些意外,这个时候本不会收到什么消息,除非——
“怎么了,硝子?”
等待他的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电话那端只有平静的、缓慢的、压抑的呼吸声。不知过了多久,家入硝子的声音传过来。
“光绪她受伤了。”
4.0
“夏油大人...”
某个周末的下午,他靠坐在软沙发,阳光穿过咖啡店的橱窗洒在他和他手里的书页上,满屋子新煮的咖啡豆香气里,美美子和菜菜子蹲坐在他脚边。两个小姑娘抬起头,耳边带着一对对称的、北川光绪送的发卡。她们扑闪着眼睛,问他:
“北川大人,是什么样子的人啊?”
北川光绪是什么样子的人呢?
我行我素,自我意识之强堪称蛮横,却又带着些变扭的体贴,总是在不必要的地方细心,执着得无可救药。惯常开口就是嘲讽,其实再恶劣的语气都不过是表面,稍稍亲近一点就能感觉得到。总是装作一副傲慢的样子,总是欲言又止,你看她那紧抿着的嘴角,就差没说出口了——【我才没有关心你呢!】
可是如果你对她笑一笑,摸摸她的头发,说声抱歉啊,让你担心了。这样的话,她说不定会脸红呢。其实她是真的很喜欢硝子,很喜欢悟,也很喜欢他。
北川光绪喜欢这个世界,她看向天空、人群、大海的时候,眼睛中总是流露出一种对美的赞叹。
于是夏油杰回答说:“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啊。”
五条悟讨厌正道,和他一起长大的北川光绪却仿佛就是正道本身。只要背后有人在,她持刀的手就绝不会颤抖一下。这无关什么大道理,只是一种刻在她灵魂上的本能。
她很强,像她这样强大的咒术师本可以保护很多人吧...本可以。
画面转回白炽灯笼罩的医疗室门口,仲夏夜森冷的空气包裹住他。
“她是被自己的术式反噬了。”硝子说,如果有她的咒具在一切都理应不是问题,但是那诅咒居然有足够的智力分割了空间,而委托人逃跑的时候,锁上了仓库的门。
“我不确定她能够醒来。”
多么可笑。
夏油杰突然感觉到自己好像回到了那条隧道里。他背后是已然远去的光,而身前是望不见底的黑暗。
咒术师的命运正是如此,留给他们成长的时光并不长。雏鸟从温暖的巢中离开,此后他们将踏上独身一人前行的道路,陪伴是短暂的,而孤独是一辈子的事,初时所怀揣的希望作为的食粮,终究有耗尽的那一日。
以至于殒命之时,皆为孤身,只与无穷尽的悔恨相伴。
他一个人穿过长夜般的黑暗,在隧道的尽头,夏油杰看见她鲜血淋漓的尸体。
这就是,宿命吗?
那种诅咒融入他的身体时冰冷的、污浊的感觉翻涌上来,从胸口,一直到指尖。忽视它,停下它,他可以控制住的...可是这次夏油杰放弃了。黑色的怨灵桀笑着捂住他的眼和耳,黑雾顺着血管流动,化为棘刺,刺穿他的皮肉,等到所有的疼痛都归于麻木,身体逐渐变得冰冷而迟钝。他仿佛沉入沼泽,到无限接近于死亡的那个地方,恍惚间看到眼前有个熟悉的背影,于是他突兀的感觉到安宁。
于晨曦中,夏油杰睁开眼。
面前是紧闭的医务室,透过窗户他看到白色床单上,北川光绪平躺在那里,眉毛因为痛苦而蹇在一起,黑发簇拥着她毫无血色的脸。
视野逐渐清晰起来,他目光的焦点挪到近前。一个从未见过的高挑女人提着一件机车外套,插着腰拦在他身前。
九十九由基对着他挑了挑眉,问:“你就是夏油同学?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5.0
“其实她要是看到我找你,肯定会拦着我吧——啊,我是说,躺在里面那位。”九十九由基坐到他旁边,架起腿:“也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大敌意...等等,该不会说,你中意我这个类型的吧?”
“九十九由基。”夏油杰皱了皱眉,一整夜滴水未进的嗓子沙哑而干涸,每说出一个字都带着轻微的刺痛感,他顿了顿,继续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特级,咒术师中的另类。不知阁下到此,有何贵干...我今天并没有什么心情闲聊。”
“唉,也不用这么警惕嘛。”九十九由基笑了,她托着下巴,目光投向医务室内。
“我这个人啊,就是有点叛逆心理。她越是拦着,我就越想见你。这也不怪我,是个人都会好奇的啊,所以我前几天专门跑了一趟神川家,结果真还让我发现了点有趣的东西。”
神川...夏油杰怔愣了一瞬,他听五条悟提起过这个姓氏,却对此知之甚少,只知道似乎是北川光绪的本家。
“你似乎听过。”九十九由基饶有兴致的盯着他,端详了片刻,得出结论:“但是看起来你还不知道。”
她自顾自地说起来。
“传闻最早的时候,御三家里并没有加茂这一族,刻在古碑上的名讳,皆出自五条和禅院,剩下的一家,寥寥数人,便是神川。”
“依照他们的记载,一千多年前,三家家主于黄泉道反石外救下一神子。作为回报,禅院家获得了妖魔般的躯体,五条家获得了鬼神般的咒术,而神川家,获得了看杀命运的眼睛。”
“神川家原本是不存在的一个家族,或者说,他们早该在一千年前就已经灭亡。然而因为这双眼睛,他们避开了天灾。一千年来,他们隐居于咒术师古老家族的最深处,以一个影子般的姿态掌控着最高层。数十年不曾有指令,而令出则如雷霆。”
“神川家观测命运,却从不轻易插手。唯有足以撼动整个咒术界的灾难来临时,方才会出现。”
“北川光绪,就是那个从神川家逃走的继承人。”
“不查不知道,他们三百年一见的‘梦见’居然出在了旁支...可是闹了天大的笑话。不提这个,你就不好奇,你原本的命运吗?”九十九由基看着他,露出一个诡谲的笑来,她从口袋里抽出一支泛黄的竹简。
夏油杰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话语背后的意义,他垂下眼,看着那只竹简,一时间一阵恍惚。
它看上去极为陈旧,斑驳的痕迹自边角蔓延自中央,大约是好几十年前的老物件了。然而那上面却写着他的名字。几十年前的人...就已经看到了现在的他。
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存在,如果宿命真的存在,那么一个人岂非在出生之时就写下了死亡的遗书,而他一生之中所有苦苦挣扎都不过是笑话?那些流过的血、死去的人...都是注定?
“虽然不如‘梦见’般似亲眼所见,神川家的‘星见’也是有点本事的。”九十九由基说:“你可别误会,我这是受人所托。我对插手别人的命运这件事情,半毛钱兴趣都没有。自以为扭转一两件事情,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一生,这是何其傲慢的想法。”
九十九由基只是单纯的感到好奇,好奇于人走向毁灭,是因为世界逼迫于他以至于别无选择...还是仅仅因为,天性如此。
那么,你会怎么选呢,夏油杰?
这是你无可否决的命运。
逃避它还是面对它,顺从它还是打破它?你会怎么看待,那个不曾被干涉过的...混沌的、残暴的、冷漠的、十恶不赦的——真实的你?
“‘改变命运之人,将如数吞下命运交还的苦果。’”九十九由基轻声问。“你说,当她看向你的时候,是看见了什么呢?”
【0.0】
她...看见了什么呢?
樱花坠落下去,被雨水冲刷着,流入路边的水沟。连绵的细雨中,北川光绪看见夏油杰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同样的面孔,陌生的神情。这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
他看上去更为瘦削,黑衣与黑伞在冷淡的春色里融成一道混沌的影子。黑发青年侧过脸去,似乎是在看花,高挺的鼻梁和微抿着的嘴角让他本就深邃的五官显得冷峻而疏离。
记忆里夏油杰很少露出这样的神色,他看着她的时候总是带笑的。
初见时他也是这样站在樱花底下,在咒术高专的门口。那时是晴天,正午,风由远自近卷起一阵花瓣雨,在阳光下折射出雪一般的光芒。遮掩视线的花枝被抬起,露出一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
也就是那个刹那,所有印刻在神川家代代相传的古籍上那些泛黄的记载都被撕得粉碎。那些冷漠的字句在她脑海里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她意识到,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活着的人。
从天才的咒术师变成诅咒师,亲手杀死双亲、脚底尸骸如山。
然而眼前之人低下头,小声说着抱歉,随后帮她把头上的花瓣拂了下来。
究竟哪个,才是真的他?
北川光绪最终选择,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夏油杰是她的朋友,是她决定要保护的人。从这个念头出现在她脑海中开始,他出现在她的梦境里。
然而北川光绪发现,她理解不了。
生命在他眼中似乎失去了重量,恐惧的、哀求的望着他的人被随手碾碎,像碾死一只蚂蚁。血和夜色涂抹出他的倒影,女人和孩子的哭声滋生出新的诅咒,而他只是说“好吵啊”,于是留下一地凄厉的残响。
为什么?
北川光绪喉咙发苦。她看着梦境中的自己质问、阻拦,却得不到回复。长满眼睛和触手的诅咒被一一劈开,随后长刀插入他的胸口,血迹斑驳的溅在她脸颊上。梦中她居高临下,叹息般的说:“你有罪。”
而夏油杰只是看着她,轻蔑的笑了,他闭上眼:“你懂什么。”
是了,她什么也不懂。
她救了天内理子,救了灰原,救了那对咒术师姐妹。可是总会有某个瞬间,那支撑着他的摇摇欲坠的信念最终倒塌,夏油杰以同样的姿态,踏上了同样的命运。她一边精心筹谋的把每个可能的转折抹平,一边发现这个令人悲哀的事实。
梦里残暴而冷血的诅咒师,和现实中她的挚友,是同一个人。
打着黑伞的夏油杰从她身侧经过,北川光绪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突然发现,这是她从前从未见过的画面。这条道路的名字她无比的熟悉,却一直从未去过,路所通往的方向,是夏油杰绝口不提的、他曾经居住的家。
·
“我回来了。”夏油杰将伞收好,放在门口的伞架上。
无人应答。
他踩过满是灰尘的地板,绕过地上凌乱的衣物,四下看了看,最终先打开窗户,给雨季里带着霉味的房间通风。木质楼梯在他脚底发出轻微的响声,他走上阁楼,在门口站了一会,缓缓的推开了门。
“我回来了,母亲。”
气流卷起轻薄的尘埃,光从门的方向照进这密不透风的房间一角,昏暗的视线里,女人坐在床边。足足过了好久,她用木讷的眼神看向他。
“你是谁?”
6.0
“你这家伙,也偶尔照顾一下自己啊。啧。”
医疗室内,五条悟蹲在病床边上,他是趁着硝子不在溜进来的,要是被发现大概会被轰出去吧。可是他才懒得管那么多。
“再不醒来我真的去捏死那个下委托的死胖子你信不信。这种人活着就是浪费资源。”白发少年大大咧咧坐到昏睡着的病号旁边,叉开腿,丝毫不顾及形象。
“那两个一年级的小子说要感谢你来着,毕竟是你让我跟着他们的,老子才不缺这点感激。我就说你怎么反应那么过激,早知道是个一级就不该派给他们啊。”他絮絮叨叨的说:“整天注意力都在别人身上,这下好了吧,自己栽了。”
“夜蛾老师还说要关老子禁闭,切,他关得住我?”
他低下头,看见北川光绪紧紧皱着的眉心,伸出手指试图去抹平,可是却怎么也做不到。他抿了抿嘴角,徒然生出一股焦躁感。
就不能做个好点的梦么。
夏油杰站在门口,看着五条悟低头凝视着少女的侧影,抬起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哟,悟。”他伸出手打招呼,脸上挂着他惯常的笑容:“你知道,神川本家在哪吗。”
他狭长的凤眼微微睁开:“我有些事情,想要去求证一下。”
·
对于北川光绪来说也许需要好多年才能理解的事情,对于夏油杰本人来说只需要一瞬间。
他站在天台上,给自己点了一支烟。竹简在他手里被无形的力量碾碎成粉末,随风飘散。
【夏油杰,杀古■■村三百余人,弑父母,叛逃。四年,杀天元教众数千人。又四年,策划京都百鬼夜行,死于五条悟之手。】
【0.0】
“你是谁?”
女人沙哑的重复着。
夏油杰走过去,拉开阁楼的窗帘,女人发出一声短暂的尖叫,卷起被子缩到了角落里。
“这样不行的啊,母亲。”夏油杰无奈说:“医生不是说过吗,不能一直呆在那里不动的。”
他弯下腰,把地上的垃圾捡到一起,放进门口的袋子里,又把花瓶里腐烂的花束取下,脏污的餐具一一收好放去楼下清洗。掀起床头那个小桌子的桌布时,他看到下面藏着好些白色的药片,夏油杰用指尖撵起来,看向床上的女人:“所以,这是又没有好好吃药吗。”
女人没有回答他,木讷的神情褪去了,眼神逐渐变得鲜活,她伸出手——摸向桌面上的相框,狠狠的对着他砸了过去。
“出...出去。”她向外凸出的眼睛里除了恐惧再找不出别的东西,“这是我的家,出去。”
夏油杰安静的抹掉额角上的血,这种低级错误他本不该犯。只是那一瞬间她目光活过来的时候,让他误以为回到了从前。
他沉默着,把相框捡起来,走向床头的方向,女人随着他的靠近不断的向后蜷缩,在墙角颤抖着,而他只是很轻的把相框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带着杂物走出了门。
灰尘扫去,洗碗池的盘子洗净,冰箱里过期的食物一一丢掉,在离开之前,他隔着楼梯遥遥的说:“下个月我再来看您。”
出门的时候他遇见了那个男人,中年男子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目光中的惊惧被瞬息压下,随后带着生疏而僵硬的笑容,和他打了招呼。
两人站在离屋子不远的路边小声交谈。
“如果是这样的状态,是不是住回医院比较好一点?”
“啊...她这个样子,在哪里都一样了。”
“我是说...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中年男人抬起头,目光和他对视一瞬,便仿佛被针刺了一般别开眼。他迟疑着说:“如果你忙的话,可以不用回来的。”
夏油杰站在原地,目送他走进那间被阴雨笼罩着的屋子。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北川光绪。
“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那目光越过梦境,越过时空,直直的穿透她的心脏,和那双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瞳孔对上的刹那,北川光绪坠入更深的一层梦境里。
【-1.0】
那是很多年很多年前的事情。
在被那个巨大的丑恶无比的诅咒包裹的一天一夜里,夏油杰觉醒了无数咒术师梦寐以求的咒灵操术,同一天,他失去了母亲。诅咒给她留下了无法逆转的精神伤害,让她变成了半个疯子,她看向他的眼神里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和厌恶,并随着时间逐渐变成空白的陌生。
此后无数人问过他为什么要成为一名咒术师。
“为了保护弱者。”他永远毫不犹豫的回答。
【要做一个正直的人啊。】记忆里有人这么说道。
于是他朝着那个虚无的目标前去,似乎永不回头。
袯除,吞噬,袯除,吞噬。他一个人走在这条看不清尽头的道路上,幸运的活了下来,他一步步变得更强,直到成为咒术师中屈指可数的特级。然而当他回看过去的时候,当他又一次注视着这个人的面容的时候,突然发现,他已经不记得曾经的那个微笑着拥抱过他的人的脸了。
而他的身畔,只剩下一地同伴的尸骸。
要保护弱者啊,因为他们是没有办法保护自己的呢,他们那么脆弱,那么容易受伤,只有咒术师能够救他们。
可是你看,那个只剩下半张脸的年轻人。那是他的学弟,是个大条的、生命中没有分毫阴霾的年轻人,请他喝饮料,大大咧咧拍着他的肩膀说学长是个好人的缺心眼傻子。然而他浑身上下都被诅咒撕碎了,连硝子都无法把那样的腹腔缝合起来,他死的时候都不曾瞑目。
那群愚昧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就逼迫着那个无辜的少女死于非命,理子妹妹她明明刚刚决定好要继续活下去啊。为什么弱小的咒术师反而被囚禁?因为在那群无知之徒看来,咒术师和诅咒压根就没有什么区别吧?弱时被人类排斥,强时因人类而死,他所行走的究竟是一条什么样扭曲的道路?
没意义,有意义,没意义,有意义,没意义没意义没意义没意义——
“意义”是什么东西?
什么又是大义?
被重复的次数越多,就越成为“大义”。为了最多数人的幸福、为了最多数人的利益,牺牲一小部分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吗?拥有强大力量的人保护弱小不是责任吗?他们是咒术师啊,祛除诅咒不是天职吗?
可是凭什么?
...所以,灰原,七海,硝子,光绪。他们这些人,就理所应当的,要为了那些一无所知的人们,去死吗?
被排斥,被厌恶,被用恐惧的目光注视,却还是要保护他们。被剜去心肝,吃掉脏腑,流干最后一滴血,再吮吸干净骨髓。诅咒来源于人类,却要以咒术师的生命为代价祛除。难道有错的——
不·是·人·类·本·身·吗
【咒术师,是不会产生诅咒的啊。】九十九由基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他脑海。【诅咒,是独属于‘人类’的呢。】
既然如此,那就全部杀掉好了。
咒术师没有无悔的死亡...可是夏油杰不后悔,至少他现在不后悔。
他选择保护他们,保护他视为家人的咒术师。他不是五条悟,救不了所有人。也许会有人视他为疯子,但是总有一天他会被理解的,如果那一天真的能够到来,世界上就不会再有诅咒了。也许会很疼,但是这是唯一能够根治这个世界的方法。
所以,对不起,原谅我吧,母亲。
不...你不原谅也没关系的。
7.0
北川光绪从梦中惊醒。下一秒,她摔下了床。
一边假寐的硝子被她吓了一跳,有些慌乱的跑过来扶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友人的苏醒,就被北川光绪死死的攥住了手腕。
她喘息着问:“杰他在哪里?”
“...他失踪了。”硝子说。
北川光绪僵住了:“我睡了多久?”
“七天。”
这是硝子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惊惶的目光。
“等等,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他!”
·
她看到烈日曝晒大地。
她看到满地村民的尸体。
她看到幼小的咒术师女孩们蜷缩在他怀里,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
她看到大雨淋漓的浇下。
她看到女人蜷缩在角落,丈夫摔碎酒瓶,揪着她的头发狠狠的砸在墙上。
她看到夏油杰推开门,望着满室狼藉和一脸惊恐的男人,面无表情的缓缓抬起了手。
她看到夏油杰靠在路边,半身是血,五条悟站在他身前,对着他捏起无限术式的手印。
他说:
“我这一生,没有什么能够让我真心笑出来的事情。”
诸多扭曲的景象在她眼前出现又消失,现实和幻境一时间模糊了边界。风声自她耳畔刮过,人群的吵闹靠近又远离。
她甚至没有找什么通行工具,只是用她那双腿沿着某个方向一路狂奔,不顾抽痛的肌肉和灼烧一般的肺,竭尽全力的奔跑过去。隐隐的她听到雷声,熟悉的预感让她心脏跟着颤抖起来。
直到她跑过最后一个街区,远远的,她看见了火光。
不...不!
北川光绪踉跄着挤过人群,却被拦在了封锁线外。
住户们围绕在旁边,碎碎低语。
“听说住了个疯女人呢。”
“丈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意外?”
“谁知道呢。”
“滴答”、“滴答”。
雨滴落下来,人群悉数散去,留下几句无关痛痒的叹息,更多的却是抱怨着这场雨。而雨水却浇不灭火焰,木质结构的平房已然接近倒塌。
火舌伸展着,爆裂声不断,将夜色映出一角残阳似的红光。
北川光绪缓缓转过身,看见她等的那个人迎着火光的方向走过来。
她尚未从剧烈的运动中平复过来,心跳如擂鼓般敲打在她耳畔,好几次张开口,却被混乱的呼吸打断,直到夏油杰走到她身前,她才听见自己带着些哽咽的声音。
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夏油杰伸出手,抹掉她脸上的雨水:“不。你无需道歉,你知道的。”
“就算没有这场火,我也会杀了他们。”
北川光绪愣愣的看着他,面前的这个人,黑色的发丝和瞳孔映射着火光,层层叠叠的染上妖异的红。一时间与她梦境中那个身影重叠在一起。
眼泪一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
“对不起...对不起。我都看见了。”她跌跌撞撞的朝着他靠过去:“对不起。”
诅咒很难吃吧,毕竟长得都那么恶心;人类很讨厌吧,我也觉得,贪婪愚昧又丑恶;同伴离去的时候很难过吧,看到她受伤的时候也一样吧?那为什么不哭呢?
那么多的痛苦,又不说出来的话,会有谁知道呢?会有谁理解呢?
所以...哭啊,夏油杰,你哭啊。
夏油杰低头凝视着那双眼睛。
那其实是很美的一双眼睛,清澈得可以看见自己的倒影。可是同时却也很可怕。事到如今,夏油杰终于理解,与她对视时那种颤栗感从何而来。
他在她面前是毫无遮拦的。从过去,到现在,再到他所触及不到的未来。一切虚假的表象都无法隐瞒,一切肤浅的伪装都被揭开,她的目光直入他最深层的灵魂,看破他都不曾看透的自己。
于是夏油杰看着面前那双哀切的眼,缓缓的,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抱歉,我让你失望了吧。”
抱歉啊,他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无可救药的人,会因为绝望而选择杀戮,会因为杀戮而逐渐麻木...会因为麻木,而忘记最初的自己。
他不知道她都看到了什么,不知道在她是怎么度过那些夜晚。人生这种东西,一次就已经足够痛苦,在他不曾发觉的时候,那些悲剧,又在她眼前重复了多少次呢?
即使在梦里,受伤的时候也会疼的吧。
他突然不敢再看她,于是闭上眼。
然而下一秒,却浑身僵硬的落入一个怀抱。
北川光绪拥抱住他,瘦弱的手臂搂住他的背脊,柔软的头发擦过他的衣领。温度隔着被雨水打湿的衣料传递过来,他能够感觉到她说话的时候身体微微的颤抖着。
“不是你的错...只是你所经历的一切,太残酷了。”
“神川家有一项秘术,可以看见人灵魂的形态。”她在他耳边很轻的说:“十二年前,那场灾难...那个诅咒袭击你们的时候,你的母亲,大概是为了保护你。她的灵魂,被吃掉了一半。”
所以她再也认不出你,再也不会拥抱你。但是——
“她是爱你的。”
很轻很轻的,他仿佛听见什么破碎的声音。面前的大火炽烈的燃烧着,将过往的一切化为灰烬。
“啊...是这样啊。”
夏油杰仰起头,看着深灰色的云层,冰冷的雨幕浇透他的衣服,少女伏在他肩膀上抽泣着,她的眼泪顺着他的颈窝流淌下去,那泪水是滚烫的。
雨从天空上滴下来,落进他眼睛里。
8.0
“吱——”
第一只蝉开始鸣叫,随后众多的蝉声如浪潮般开始涌起,刺目的阳光照射在大地上,将整夜的雨水悉数蒸发,不留下半点痕迹。林荫摇曳着,汇聚成绿色的海浪。
宿舍一楼的公用休息室里,北川光绪上好最后一颗螺丝,七海按下遥控器,墙壁上罢工许久了的摆设终于又开始工作。
灰原发出一声欢呼:“空调万岁!北川学姐万岁!!”
“何足挂齿。”北川光绪拍了拍手,撇过脸。
七海嘴角抽了抽。学姐,你笑了对吧?你在笑对吧?嘴角弯起来了啊——
突然间房门被推开,三人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两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家伙勾肩搭背的从那个狭窄的门框里头挤进来。
“你们回来了啊。”北川光绪从梯子上跳下去,走到一半,看了眼自己满是灰尘的手,往餐椅一指:“先歇会吧,我去洗手。今天冥冥带了椰子回来...我做了椰汁和奶糕,帮我看看味道怎么样。”
听闻有吃的,屋内几人便都在餐桌边一一坐好,北川光绪从冰箱里提出来一壶子椰汁和椰奶,并上几碟漂亮的白色椰蓉奶糕。在几人颇为捧场的赞美声中,她走到夏油杰背后,戳了戳他的肩膀。夏油杰感觉到口袋里被塞了些什么东西,转过头,看到北川光绪看了五条悟一眼,咳嗽一声,然后转身走了。
他伸出手捏了捏,小块的,不是很硬,这个形状...啊,是巧克力。
“谢谢。”他对着她做了个口型。
“你们在搞什么?”五条悟看着她走去厨房的身影,撇了撇嘴。
“没什么。”夏油杰垂着眼,微笑着说。
五条悟狐疑的看着他,开始用手指敲桌子。
“...总觉得她最近身上多了几分‘慈母般的光环’。”五条悟说罢,被自己的说法给噎了一下,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老实说,有点恶心。”
夏油杰沉默一瞬,突然笑了:“唔...也许是因为,有了孩子吧。”
“咳!!”冥冥一口水呛在喉咙里,在家入硝子震惊的目光中,喷了她一脸。
五条悟僵直着脖子,叉子掉到盘子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你们在想什么啊?是她收养的那两个小女孩啊。”夏油杰摊手说:“寄养在伏黑家的那两位,有时间你们可以去看看。”
于是五条悟挽起袖子,决定以“被耍了”为理由和他到外面去打一架。
盛夏的高专今天也十分和谐,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人活着总会遇到些什么好事情的。这是那位灰原学弟的一句名言。
曾经的夏油杰对这种近乎无厘头的乐观主义敬谢不敏,但是此时他没来由的感到阳光是真的很好。他正坐在前往姐妹学校联谊的大巴车上,前排五条悟带着耳机架着腿哼歌,硝子因为觉得太吵正在用杂志拍他的头,七海和灰原因为任务熬了个夜靠在一起补眠,同样熬了一夜困得七荤八素的北川光绪坐在他旁边,车子一个颠簸,直接倒在他肩膀上。
...嗯,是真的睡得很死。
夏油杰缓缓放松了僵硬的肌肉,把她扶着平躺在他膝盖上,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巧克力,送进嘴里。
停留在舌尖的是轻微的苦涩和醇厚的甜。
他看了看前排终于安静下来了的两个人,又看了看眼前熟睡的少女,低下头,在没人看得见的角度,亲了亲她的嘴角。
the end
...
...
...
多年以后,已经是高专教师的夏油杰偶尔还会梦到那个夜晚,想象假如北川光绪并不存在,故事会朝着一个什么样子的方向发展。大概就是如神川家那个人告诉他的一样吧。
消灭所有人,创造一个没有诅咒的世界。
啊...真是尴尬,年轻的时候他也有过那么中二的时候呢。
然而,其实那个时候他不过是被痛苦所打倒了吧,无法面对前途未卜的道路,无法面对同伴的死亡,无法面对孤身一人的自己,才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一条极端而终将通往毁灭的道路。他觉得咒术师的命运过于残酷,殊不知残酷正是命运原本的样貌。
这是他多年以后所领悟到的一点,正如北川光绪所说的一样:“咒术师本质上也是人类。”
“而人类是不可能消灭‘诅咒’的。”
“‘诅咒’,不过是具象化了的、人类这种存在的半身。悲哀、恐惧、厌恶、憎恨,都是属于人类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们终将与痛苦长存。”
ture end.
小改,谢谢大家支持。等寒假开个长篇(?)虽然没有每条都回但是看到评论我真的很开心,大家莫多摩多(爱你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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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长夜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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