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雁双飞》鱼行

67、治的了病，医不了命

　　太医和引路太监看到程碧云住的屋子的时候明显皱了皱眉，这不是高阶太妃太嫔住的地方.

　　等到进了屋子，看到屋子里的陈设，就知道所料不错。

　　但来都来了，也不能这会折回去，索性就把把脉看看到底是什么病，就当行善积德了。

　　陆香香连忙过去把程碧云的手轻轻的扶出来，以便太医诊脉又搬了从李太嫔那边借来椅子，请太医坐了。

　　那太医见陆香香如此殷勤周到，心里的不快又去了几分，替太嫔太妃们治病本就是分内职责，只是因为大部分太嫔太贵人什么的分位不高，家世没有依仗，实在没有好处可图，众人便渐渐的将她们当成了死人对待，反正死几个太嫔太妃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圣上都不会知晓。

　　太医是新人，还没有历练的心硬如铁，便专心替程碧云诊断，把完脉又问了饮食和日常作息，末了还看了看舌头。

　　他起身开始写脉案，口中低声的念着：“程太嫔，年三十三，舌淡苔白，脉细而欲绝，手足厥寒、膝盖腰腿疼，血虚，阳气不足，寒侵经脉所致，当归四逆汤症。”

　　写完脉案又写药方，陆香香识字只见方子里有当归、桂枝、 芍药、 细辛、 通草、 大枣、 炙甘草、木通。

　　“用这个方子去太医局抓药，以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次，先服用七日。只是做大夫的治得了病，救不了命，程主子心无生念，只怕不是药石可以治疗的。”这太医觉得这个陆香香实在好看的了得，偷偷看了几眼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宫里只有她们二人相依为命，程碧云的诸事她比谁都清楚。

　　只是这心病不能向外人说，只能先周全眼前的体面，替程碧云盖好请李太嫔帮忙看着，自己千恩万谢的送太监和太医出门。

　　“敢问大人如何称呼，倘或我们主子七日有了好转，总还要请大人再来问诊的。等我们主子好了，一定去跟贵妃娘娘说您的好，一定想法子谢过您。”为着程碧云能彻底治疗好，陆香香豁出去了，索性给这个太医一点盼头，不然下次不来了如何是好。
　　“不必不必，分内之事。”程太医连连推辞。

　　她们入宫之后出了巴林氏颖怡太妃，只有刘贵妃没头脑的来了一次，说了好些宽慰人的话，说是送东西过来，陆香香巴巴的等了几日，一个针头线脑也没有等到。

　　可知道贵人嘴上说的话亦不过是糊弄人而已。

　　此刻她们身无长物，并没有什么可以感谢这太医的，唯有抬出刘贵妃来做大旗，便是他真有胆子去打听，那刘贵妃真的来过也是不争的事实。

　　“为主子们问诊原是太医院分内之事，今个遇到姑娘这也是缘分，这是太医院新进的程太医，与你家主子算是本家。姑娘你怎么称呼？我一直在宫里行走，怎么从未见过姑娘。”

　　太监心里可是一万个鬼主意，无利不早起的主，一听这陆香香替刘贵妃心里转了一千个弯弯子了。

　　他一直想往上爬苦于没有门路，这会子新皇登基了，他干爹如今在御前当差，正愁没有名目去献殷勤呢，今个见了陆香香就存心要打听打听，这姑娘究竟是什么来路，生的这样竟然埋没在了寿康宫这种鬼地方。

　　听她言语似乎与贵妃娘娘有些瓜葛，那就更要使把劲了。

　　这叫什么？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这一耽误，倒是耽误出一条升官发财的好门路。

　　陆香香一听是程太医心里立刻记下来，太监看到她们住的地方并没有刻薄，心里生了好感，就回答道：“我家姓陆，陆香香。跟着我们主子来着，平素也不走动，所以公公不认识。”

　　至于后半句话陆香香没有回，她们本不是宫里的人，进宫也不是走的明路正道，她若是冒然说出来，恐对她们不利。

　　知道名字一切都好办了，宫里宫女多少人，哪年进来的，跟贵妃娘娘什么干系，什么身份只要他干爹在，查起来都不算太难。

　　程太医是外男，来往都要有太医院记档，但是宫里头太监比宫女要方便，这个太监能来引路，可见能在宫里随便走动的。

　　“公公请留步。”

　　陆香香知道宫里求人办事不能单凭一张口，但她们是从牢里直接入宫的，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物件？

　　思来想去唯有那件菠菜绿的凤尾蝶玉佩了，那是程主子给她的好东西，她打算一生一世留着是个念想，此刻程主子在身边，为了救命也顾不得许多了。

　　说这话的功夫那程太医已经走出了一截子，出了寿康宫，急着回太医院复命。

　　那公公听陆香香的喊话，与程太医说的两句自己折回来了。

　　“有了药方没有药也是个难事，如今颖怡太妃病着，我们亦不知道该去求谁。公公您素日在宫里行走，熟门熟路的，能不能请公公给指指路。”

　　他听了这个请求颇为为难的看着陆香香，宫里头替人办事，万万没有自己垫钱的道理，他也是个小太监，不能直接说不能，要找个妥当的借口。

　　陆香香见那公公犹犹豫豫的，就知道是钱的缘故。

　　她小心翼翼的从怀里掏出那块菠菜绿的凤尾蝶玉佩来，趁人不注意塞到了这太监手里。

　　原来保府出的东西定然是人间极品，通体透绿，没有一点瑕疵，玉质温润，是和田玉中的上品，漂亮的跟一汪碧水一般，雕工线条流畅，造型别致，处处都透着一股子不俗的雅致，结穗子的手艺也是极好的，比宫里头寻常娘娘戴的还漂亮。

　　“我叫玉茗，干爹师傅都叫我小茗子，你把药方给我，药方上有太医的印信，药回头给你送来。”

　　骤然得了这么好的一个玉佩，一下子就变得殷勤起来，将药方工工整整的叠起来踹到怀里。

　　“有劳玉茗公公了，我们主子等着救命的，只要我们程主子好起来了日后必有重谢。”

　　陆香香忍不住又叮嘱了一番。

　　“我去师傅那里复命，若是没有事情这就去办。”

　　拿人钱财就要替人办事，这么好的一块玉佩，就是吃一个月的药也使得。

　　陆香香回到屋子里李太嫔还没有走，见她回来忙问道：“怎么样子了？”

　　“那公公说了替我们主子抓药，只盼着药能快些送来。”

　　程碧云这会才觉得冷，不停的搓着手，自己给自己取暖。

　　“你可真是胆大，不过胆大也有好处，事情竟然真的办成了。我若是有你一半的胆子，刘蓉也不会叫人抬走了。”

　　李太嫔有些黯然，她说的刘蓉就是她的跟前人，也是因为生病了，没有太医医治，被当成痨病直接抬出去了，听说没有几天就死了，临走的时候连面没有见到。

　　因为想到了刘蓉，李太嫔心里头的凄凉一阵阵的涌上来，怨恨自己的无能，又怨恨刘蓉身子骨弱，怨恨命运的不公，怨恨只能化作一声无能为力的叹息。

　　她走出门看看天，阴沉沉的，说下也不下，说不下又零零散散飘来几个雪片，真叫人心烦，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那小茗子飞一般的赶上了程太医，那程太医到底年轻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拖你抓药？”

　　“是的。”

　　“她们抓药原也在分例里，不过是麻烦些罢了。给你了什么东西？”程太医说的是实话，按照规制太嫔太妃生病了钱都是宫里的分例出的，只是繁琐一些而已。

　　小茗子觉得那玉佩太扎眼了，不敢拿出来给程太医瞧，只得糊弄道：“她们那穷酸样能有什么好东西，不过是哭天抹泪求我帮帮忙指点指点。至于大人你说的分例，说是有，她们那样的能见到才是鬼了。大道如果能走得通，谁还走小路。”

　　程太医见小茗子不肯说实话也不多追问，这小太监说的也不错，凡事坏就坏在繁琐上了。

　　那小茗子好容易把程太医送回去，一溜烟似的回去跟师傅复命，然后猴着脑袋去找干爹去了。

　　刚好这一天玉茗的干爹福成有点空闲正在茶房里训斥当值的太监们，见小茗子贼头贼脑的，略微说了几句就打发众人去当差了。

　　见茶房里没有人了，福成轻飘飘的一声道：“猴儿，滚进来吧！”

　　小茗子进来先扑通一声跪下道：“儿子给干爹磕头，干爹回来儿子在后面一直没有机会来拜见干爹，可把儿子想苦了。”

　　小茗子刚入宫的时候跟过福成好一段时间认了干爹，后来福成跟着八王爷出府没有带他去，平日里来往就少了，见面都难得，但干爹就是干爹。

　　如今八王爷变成了皇帝，福成可是水涨船高，巴结的的人多的不得了，他小茗子都轮不到跟前，要不是得了好东西来孝敬，也不敢冒然的来。

　　“起来吧，你的孝心我知道了。什么事情？”

　　小茗子急忙从怀里把那枚玉佩双手捧到福成跟前。

　　福成慢条斯理的拿起来端详，这些时日来给他送礼的人都排起了长队，哪些能收哪些不能收他都要仔细掂量掂量。

　　小茗子是他正经认得干儿子，儿子孝敬干爹那是天经地义的，贵不贵重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小茗子有这份心。

　　玉佩拿在手里多看了两眼，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盯着小茗子严厉的问道：“好好跟干爹说，这东西哪里来的？”

　　“干爹……干爹，宫女给的——”一看福成这等反应，小茗子吓得腿都哆嗦起来，心里一遍遍回忆，没有问题，这东西他来的正当，没犯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