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狛治先生姓东野》绪夜玄青

3、第三章 醒来

　　等杏寿郎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还是之前的那个房间，被褥旁多出一张矮几，放着一盏叶形油灯和一鼎莲花香炉。

　　房间内侧，在白日里紧闭的门扉洞开，暖黄色的灯光照了进去。那里面似乎是一个陈列室，一排排的架子上，放着好些物件，看不太真切。

　　腿上的伤势还是太碍事了，一直保持着呼吸法的人，对自己的身体的掌控程度是相当高的。杏寿郎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的两双腿算是废了，最严重的是骨伤，大腿严重骨折，小腿粉碎性骨折，与之相比，其他的皮肉伤反而算不上严重。

　　一向乐观的杏寿郎，也不禁感到一丝黯然，虽然在之前与上弦叁的战斗里，没有想过自己会活下来，难得的死里逃生后，面对双腿的残疾的现实，任然免不了失落。失落于自己再也不能握刀的未来。

　　心烦意乱间，他听到远远传来羽翅扑棱的声音。

　　下意识的，他转过脑袋，视线一点点移动到紧闭的门扉。

　　门外传来一个脚踏在木质走廊的“嘎吱”声，一大一小两道剪影出现在门扉上，由远及近。

　　门扉被推开的那一刻，银白色的月光合着夜间的冷风涌进洞开的门框，灯火不甘的跳了跳，被夜风熄灭了，冷白的月光直直的照进屋内，将整个室内染上一层“白纱”。

　　“猗窝座！”杏寿郎认出了那个粉色头发的恶鬼，惊呼出声。

　　手习惯性的往枕边一摸，却摸了个空。

　　杏寿郎，茫然一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日轮刀已经不在身边了。

　　猗窝座听到他的声音，眼前一亮，兴奋的高呼，“杏寿郎！”态度极其热烈，让人完全想不到，他之前将杏寿郎置于死地的样子。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粉发恶鬼便一个闪现，便蹲到了他身边。那遍布刺青的脸、满布龟裂纹的双眼，以及刻印在眼瞳上的“上弦叁”，是猗窝座没有错了。

　　几只凌乱翻飞的羽毛，带着月夜的冷气与寒气，随着猗窝座闪现带起的劲风扑到了炼狱杏寿郎脸上。

　　“啊~切。”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喷嚏，捡起滑落的羽毛，杏寿郎莫名不已。

　　原来，猗窝座手里各提了一只野鸡。野鸡被捉着双脚，倒提在恶鬼手中，不停的挣扎着。

　　看来之前炼狱杏寿郎听到的响动，便是由这几只野鸡发出来的了。

　　说实话，看到之前还在与之性命相搏的恶鬼，突然以手提两只鸡，这么居家的方式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时之间，炼狱杏寿郎竟不知道应该摆出怎样的表情来面对。

　　眼前的恶鬼可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露出一贯遇见心意强者的好斗之情，脱口发出劝诱道，“变成鬼吧，杏寿郎！要是……”

　　“我拒绝！”

　　“夜安，杏寿郎先生。”小雪站在门口，向杏寿郎点头示意，“你现在看起来精神不错，身体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夜安，小雪夫人。”杏寿郎目光绕过猗窝座，看向朝这里走来的人，歪了歪头，回复道。

　　“猗窝座阁下，让开，不要再这里碍手碍脚。”

　　小雪将猗窝座一只鬼连同两只山鸡一起挤开，强行打断对方嘴里喋喋不休的念叨着什么，“变成鬼有什么不好，不会变老、不用吃饭、恢复力强、还可以一直变强……”这种在别人雷区蹦跶的行为。

　　“您要是没事干，就去把鸡杀了。”小雪双手抱臂朝猗窝座翻了个白眼，抬手指了指那两只奋力挣扎的山鸡

　　“毕竟，您的杏寿郎先生作为人类，还是要吃饭的。”

　　一阵推推嚷嚷后，猗窝座茫然的站在屋外，门扉在他身后“啪”的合上，猗窝座提起手里的山鸡，干脆的扭断了它们的脖子。

　　屋内，小雪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引燃油灯，一点火光燃杂特意做成叶片状的，在造型别致的油池里。随着灯火的摇曳，昏黑的内室明亮起来。

　　“来，把手给我。”特意将猗窝座排除在外的小雪，收敛起容色，抬手示意杏寿郎把手腕递给她。

　　“小雪夫人是医生吗”杏寿郎递出左手，看着对方娴熟的扣住脉门，挑眉道，“唔姆，真是难以置信，您真是人不可貌相！”

　　小雪屏气凝神，她知道，对于习练呼吸法的剑士，想要通过把脉，精确的判断对方的身体情况，比起普通人而言，多了许多特殊的考量。在换过另一只手诊过脉后，小雪轻呼一口气，意料之中的，眼前的人恢复的很不错。

　　鬼杀队一直传承的呼吸法，在恢复精力方面有很好的表现。在之前那场战斗中消耗的精力和体力，换成普通人，或许要卧床休养一到两月才会恢复。结果眼前的人经过三天的昏迷，也恢复的差不多了，目前这人身上也就腿上有伤了。

　　想到这里，小雪不禁觉得，猗窝座阁下或许是怕这位杏寿郎先生醒来跑路，才会把伤势转移到双腿上。不过猗窝座阁能像到这些吗？不是小雪看不起猗窝座阁下的脑子，而是猗窝座阁下目前确实没有这样的脑子。或许是潜意识吧，最后，小雪也只能这样认为了。

　　“整体而言恢复的不错。”小雪抬起头看着对方跟着点头，知道对方自己心里也有数，便也不遮掩，爽快的说出自己的判断，“你之前的昏迷，主要是由于失血过多，精力、体力大量流失造成的，醒过来问题就不大了，按时吃药、吃饭就好。现在摆在先前的问题就是，腿部骨伤的问题。不过问题也不大，配合药膏、药浴，近两月注意腿部休养，保证你的完好无损。”

　　“等下！”杏寿郎睁大双眼，突然听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好消息，让他急迫的追着确认道，“我的腿还能再站起来吗？”

　　“那是当然！”小雪站起身来，俯视着眼前的人因为惊喜，展露出来的，过于灿烂的笑脸，突然觉得室内的光芒颇有一些刺眼，“猗窝座阁下这些日子，天天盼望着再次和你战斗，就算是为了实现猗窝座阁下的愿望，你这两条腿，我也会让它们好起来的。”

　　“真的非常感谢。”

　　“不，用不着感谢我。”小雪已经很久没有和如此热情的人接触过了，对于这种扑面而来的直白的感谢有些吃不消，故作冷漠，叉腰冷眼斜睨过来，“一切都是为了猗窝座阁下的愿望。”结果脸上绷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在猗窝座阁下如此努力的想要和你战斗的份上，接下来的几个月里，你就尽情的奴役他吧。”

　　小雪弯腰拿起冰冷的铜制莲花香炉，转身走进内室，将香炉放在架子上的其中一格，接着又找了个托盘，从架子上取了一些东西下来，转头问杏寿郎道，“杏寿郎先生，你可以有什么忌口吗？”

　　在得到杏寿郎没有什么忌口的回复后，小雪带出一托盘的食材，离开房间，朝厨房走去。

　　紧接着，行动不便的杏寿郎就听到室外传来小雪气急败坏声音。

　　“猗窝座阁下！ 猗窝座阁下！！为什么您杀鸡不放血啊！！”

　　“气管您也没有取，您是不是吧苦胆抓破了”

　　“请您放下手里那只可怜的鸡，不要再折磨它的尸体了。”

　　“我就不该让您进厨房。”

　　“放下那只鸡，让我来。”

　　厨房里，猗窝座蹲在水槽边，看着小雪四处翻找，找到一个木盆，把被自己开膛破肚的野鸡塞了进去，然后从灶台上的锅里舀了一瓢开水，浇在盆里的野鸡身上，然后把冒着热气的木盆，“碰”的一声，放到眼前。

　　“拔毛。”她这么命令道，恶狠狠的看过来，配着那张年幼的气鼓鼓的脸，显得很是可爱。

　　迅速的褪掉鸡毛，猗窝座斜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那个小小的身影，娴熟的处理食材。

　　迅速将鸡肉剁成适口的大小，凉水下锅，大火烧开后，焯去血水洗净。

　　薏米清洗干净。

　　锅里放党参、姜块，然后放如焯过水的鸡肉，再放入薏米，加入足量的清水，大火烧开后，转中小火炖煮。

　　猗窝座没来由的觉得眼前的情形很是眼熟，但是从自己作为鬼的这百来年岁月里，还是第一次见识。

　　鬼对于时间的流逝并不敏感，更别提一个除了完成无惨大人颁布的任务便是无休止的锻炼武技的鬼了，猗窝座仔细想来，距离小雪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开始，大概也有六、七十年了，这些年里，从未见过小雪发挥过厨艺，渴了饮水，饿了吃野果，小雪似乎就是这样活过了这么些年。

　　仔细找寻这点熟悉感的来源，猗窝座脑中浮现出一个场景。

　　也是在厨房里，穿着一件鹅黄色浴衣的黑发小雪，还没有灶台高，小心翼翼的踩在一张矮凳上，手里拿着长柄勺，不停的在锅里搅拌着，似乎是有些累了，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袖抹了抹汗，抬头发现了门口的来人，欣喜的招了招手，她喊道：“@…#……”

　　粉色的睫毛下的眼神空洞起来，金色的瞳孔在眼眶里剧烈颤动，有一股蛰伏已久的力量突然爆发，与血液里蕴含的鬼的力量相遇，水火不容的两股力量骤然相遇，爆发出激烈的冲突，最终眼球承受不住，从中撕裂开来，涌出两道血痕，那两股力量才鸣金收兵，沉寂下来。

　　“咦？”猗窝座抬手抹掉眼眶里突然流出的血，低头看着指尖的血迹，不明白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眼睛出血了。

　　却没看到厨房里背对他的那个人，用幼女的姿态露出的深沉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