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和草》暮洲

3、Reaction

　　林暮回过头，就看见蓝琪站在七班的后门，正转过身来看她。
　　那一瞬间，林暮忽然很想抱她。
　　于是她的脚不听使唤，跑了过去。
　　“刘海肯定被吹起来了，”她感到脑门一阵清凉，然后看见蓝琪已经做好准备防止她真的抱到自己的姿势，又在心底喊，“管它的了。”
　　她没有抱到蓝琪，但是她看见蓝琪在笑，也高兴起来。
　　以至于那点高兴，到了后来的某一天，只要林暮想起来，都会高兴。
　　Reaction.
　　林暮调整好镜头，站在天台上笑起来。
　　“蓝琪，这个视频很无聊，但我希望你看完，”她看起来很高兴，穿着不久前刚买的汉服，在夕阳的映照下似是闪光，“蓝琪，记住林暮。”
　　Reaction.
　　蓝琪看着匿名寄来的录像带，先是惊讶于出现的林暮，再是林暮消失在镜头前，不知道过了多久，夕阳的余晖都要消失的时候，一只蝴蝶出现在镜头前。
　　紧接着，是另一只。
　　然后，几乎是聚拢在一起的蝴蝶群，乘着光翩翩起舞，飞向了落日的方向。
　　Reaction.
　　某种意思上，林暮失踪了。
　　林父林母拿着信封找到蓝琪的时候，她在重新看那段录像，那一只只蝴蝶是棕色的，翅膀上有带着些血红，体型也是一样的。
　　“蓝琪同学，林暮她给我们留了两封信，这一封，是给你的。”他们似乎接受了女儿离开的事情，将一封牛皮纸的信封递给她。
　　林母的眼眶很红，说完几句客套话便和林父离开了。蓝琪似乎看见她在男人怀里抽咽。
　　“致蓝琪。
　　我觉得遗憾，最后的交谈竟然是我的书信，虽然我说过我喜欢写信，但是离别这种事情，我还是想抱抱你。
　　我去别的地方生活了，病重，可能还能活几年。
　　我养得活自己，蓝琪，你会不会奇怪阿。
　　算了。应该会吧。
　　我就想跟你说，你要朝朝暮暮，岁岁平安。
　　代我再和其他人打声招呼，再见啦。”
　　蓝琪摩挲着信纸，她看见有几个字，墨色被晕开了。
　　Reaction.
　　没有人知道林暮去了哪里。
　　也没有人选择报警。
　　学校传出的声是林暮退学了，林父林母回了老家生活，蓝琪和其他人依旧过着之前的生活。
　　唯一不同，是蓝琪开始愣神。
　　她看着窗上的花纹会愣神，看着午后的夕阳会愣神，看着树叶会愣神，看着蝴蝶会愣神，看着教室里的某一个位置也会愣神。
　　她被人喊过神，只觉得自己的心绪不宁。
　　Reaction.
　　某天早上，蓝琪请了假。
　　她在床上看着录像带，一次次观察那些蝴蝶，只有这样她才觉得内心和双腿会好受一些。
　　她的心被蚁群包裹撕裂，以最小的伤口。
　　至于她再去看自己的双腿时，那上面依旧生长着某种植物，看样子是花。
　　她真不知道有什么病能让人双腿长花的，邪门，由于长花，她现在双腿全是血，带着心剧烈疼痛着。
　　Reaction.
　　“阿琪。”林暮的声音忽然响起。
　　“怎么了？”蓝琪转过头去看她。
　　“……”林暮看了看蓝琪，眨了眨眼起身，“没什么。”
　　蓝琪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哪里不对。她看着转在旁边的林暮，伸出手想抓住她的衣角。
　　“你说……”林暮的声音又响起来，但是蓝琪抓不住她的衣角，也听不清之后的话。
　　像是植物扎根的声音。
　　蓝琪睁开了眼。
　　“你说。”
　　“纸条会不会委屈啊。”
　　林暮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Reaction.
　　太多了。关于林暮的梦。
　　蓝琪干脆把腿上长出的花摘下来，放在手心细细瞧着，自言自语：“她和我说过那些话么？”
　　那些，怎么听都透着小心翼翼，奇奇怪怪的问题。
　　“阿琪，我可以抱你吗？”
　　“阿琪，为什么不问我呢？”
　　“阿琪。”
　　“阿琪，纸条会不会委屈？”
　　“如果你看一看，听一听我说话。”
　　“阿琪，你有没有想过我在旁边。”
　　“阿琪，为什么要推开我啊？”
　　“阿琪，为什么不回头呢？”
　　“你为什么从不问我。”
　　Reaction.
　　鹭鸶草。
　　蓝琪看着那些花，想着那些花语，心中除了疑惑，还是疑惑。
　　她在思念谁。
　　魂牵梦绕，她在思念谁。
　　Reaction.
　　到第二周的时候，蓝琪腿上长出的鹭鸶草依旧蔓延到腰腹了，她算是看清楚了。
　　这是要连带她整个人都长成花。
　　她的爸妈还在，底下还有个妹妹，人间值得，她不想死。
　　“林暮阿林暮。”她觉得无助。
　　“为什么我思之如狂。”
　　“为什么我们连像样的分别都没有。”
　　Reaction.
　　太久了。
　　久到蓝琪认清她的思念因何而起，本来还生长在身上的植物又因何褪去。
　　蓝琪一整日都在打扫房间。
　　她看着瓶子里的鹭鸶草，想起来前几天她想起的事情。
　　“阿琪。”每一次，林暮喊她的时候都有明显的欲言又止，如果她那时候再仔细一点，就能发现林暮对自己不太一样的语气，和那双眼睛里的炽热。
　　明明那么烫，都灼伤自己了。
　　Reaction.
　　全球医学症状资料的更新，意味着林暮的真相大白。
　　“脑中有虫卵，从头骨的位置开始，虫卵遍布全身，最后虫卵会变成蝴蝶从患者体内飞出。即患者死亡。目前还不知病因和解救方法。”
　　Reaction.
　　难怪那些蝴蝶的翅膀上有血红色。
　　因为那就是林暮的鲜血。
　　Reaction.
　　林暮的蝴蝶在一座海岛被埋葬。
　　不知道什么时候，岛上生长出了巨树。
　　但是树没有名字，那上面开着三瓣式的花，花上会长出蝴蝶。
　　后来，海岛变成了巨树，巨树变成了蝴蝶。
　　Reaction.
　　“蓝琪，你很讨厌我。
　　不过我很喜欢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