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逐光》芦喵

1、命运

　　黑暗。
　　黑暗。
　　黑暗。
　　阿芙洛摸索着拿起一张纸，缓步走向黑暗深处。
　　那里有一个人影，白发长长逶迤脑后，一旁的十字架散发着朦胧诡异的纯净白光。他手上不停地记录，书写，不时抬头换一份资料，大量的书籍堆积在两侧，几乎将他掩埋。
　　除此以外，黑暗中还掩藏着扭曲蠕动的奇异生物，畸形中透露着怪异的美。
　　阿芙洛跨过一根触手，一条长舌，一颗心脏，把手上一大摞资料放到人影身边，轻柔地捂住他的双眼：“休息下，光先生。”
　　钢笔被规规整整地放到一旁，啪嗒一声。自称光的男性温柔地拉下阿芙洛的手，接过她递来的资料，认真看了两眼，再整整齐齐放在手边。
　　“阿芙洛，离我预定的时间还有多久？”
　　阿芙洛敲了敲金色耳饰，眼中划过青黄的流光，似有数字流动：“三个小时。你确定要吃下那份……‘馈赠’？”
　　光先生看着她，片刻后拿出左手边一分资料，上面密密麻麻写着长长的公式，模型与奇妙的符号。他平静地注视阿芙洛：“不出问题，我会在一小时内完成与疯狂的对抗，成功率高于百分之八十二点七四。如果我失败了……”
　　阿芙洛摇头：“你不会失败。”
　　光先生于是笑了：“好，我不会失败。但是你要记住，超过一个小时，我会将步骤转为控制自己，你要在十五分钟内完成封锁切尔诺贝利，进入黑棺，执掌密城，逃离这里。”
　　他叹了口气，长久的理性中透出柔软的温情。他右手抬起，牵起阿芙洛的手，无奈而温柔：“阿芙洛，这是必要的尝试……我们总有人，要回家。”
　　阿芙洛弯腰，低头，黑色的长发柔顺地低垂，阴影浮动在她脸上，荡漾出末路人的绝望。
　　阴影之下，有谁的呢喃与唇齿相依。

　　梦醒了。
　　阿芙洛先是思维凝滞地木然睁眼，僵硬如早已死去多时的尸体。
　　她拿起床头的帕子擦了擦脸，坐在床上，静默无声。光先生的脸庞模糊不清，却带着让人心悸的理性与温和，翻腾出历史与时间。
　　……她的光啊。
　　早已侍立一旁的侍女将她团团围住，簇拥着打扮这娇艳而死气沉沉的花朵。
　　黑色的长裙露出纤细的脖颈，阿芙洛将新鲜的红色玫瑰别在耳边，戴上镶嵌着红色宝石的金色耳坠，蔚蓝的眼中仿佛流淌过青黄的光芒。
　　侍女们融化蒸发成青色的火焰，包裹住阿芙洛，进入耳坠。
　　阿芙洛小小地在原地跳跃，简单适应重启后的身体，快步走向漂浮着细尘的日光，沐浴着冲进窗框的光芒。
　　苍青色的天空没有一丝阴霾，万里蔚蓝。
　　阿芙洛敲了敲耳坠。
　　那天空改变了。密密麻麻巨大的眼张开了奇诡的粘稠，裂缝蔓延，无声的呓语塞满空气，红色的月光似乎汇成血河，恶意凝聚成无光的黑，笼罩在这脆弱的星球上。
　　阿芙洛只是叹了口气，收敛灵性，伸出手，从虚空中拉出一根沉重的权杖，金色权杖镶嵌着细碎的鸽血红，带着华贵而沉寂的气息。
　　权杖轻巧地在地面连点三下，闪烁着金色微光的法阵从阿芙洛脚底扩散开，灵性的力量让空气都开始震动，她感到无数的目光注视此处，不过她并没有停止，金色的屏障高高树立，阻挡了所有窥视的目光。
　　她将宣告她的重生，她将带回她的光芒。
　　她又从虚空中探了几次，取出一团死寂的火焰后高举权杖，笑着开口：“我是公正与奋进的庇护者。”
　　金色的屏障外，一切陷入了隐秘。
　　阿芙洛对无声的存在点头致谢，低头吞下火焰，权杖发出青色光芒，将哥特式黑色城堡移入灵界。
　　“我是死亡，堕落与腐烂的翠炎。”
　　无数的力量撼动金色屏障，金色屏障摇摇欲坠，翠绿的火焰腾升，填补空缺。阿芙洛沉静地继续开口。
　　“我是密城的执掌者。”
　　黑色城堡扭曲变形，蠕动尖叫，想要逃离又被吸引。
　　阿芙洛笑了笑，权杖轻点，密城尖啸着稳定下来，重新回归死寂。
　　无形的死亡，堕落与腐烂的污秽气息填满这一方空间，阿芙洛的身影时而浮现出青色的火焰，时而扭曲为黑色的肉团，包裹着青翠的光点。
　　密城蠕动着内缩，城堡内一切事物演化为黑色肉糜，组成类似动物腹腔的黑红空间，包裹住阿芙洛。
　　金色的屏障附着在外，所有的攻击停滞，安静等待新生的神明诞生。
　　祂的手破开黑金色的茧，污秽的气息被黑青色的火焰吞噬，象征权柄的焰型标志在祂的眉心缓缓闪烁，透出无尽的死寂。
　　古神苏醒了。

　　不速之客来得比阿芙洛想象得晚一些。
　　尸骨教堂降临在这深渊，与密城紧紧相依，好像亲密无间的恋人，将荒诞套上缓和的外衣。
　　阿芙洛整理了衣袖，离开窗边的座椅，熄灭壁炉，推门，一步一步走下漫长的黑色阶梯。
　　黑色阶梯的尽头，金发白袍的天使静静伫立门后，他没有进入，神情平和慈悲，手中拿着十字，视线下垂，仿佛正在祈祷。
　　阿芙洛加快脚步，强行复制与缝合的权柄让祂并不好受，精神与□□都在承受巨大压力。而此时熟悉的人出现在眼前，祂几乎分不出精力去分辨真假。
　　但脚步还是停下了。阿芙洛站在离天使两米远的楼梯：“光先生……不，亚当。”
　　亚当温和地抬起头，白袍明亮得有些刺眼：“阿芙洛，睡得好吗？”
　　“不好。”阿芙洛诚实地摇了摇头，神情带着淡薄的悲戚，“每一场梦境都关乎你的死亡，每一场梦境都预示你我分别，而我醒来，末日将至，你也……”
　　不再是我的光先生。
　　“你甚至对我充满了防备。”阿芙洛坐在楼梯上，没说邀请亚当的话。密城是她权柄的具象与转换器，邀请亚当进入，无异于引狼入室，“如果你是他，我不介意将密城送给你。请让阿蒙停止尝试，否则我会尝试清除他的本体。”
　　“我也可以是你的光先生，”亚当柔和地点了点头，白骨教堂一点点崩裂，他的身影也在一寸寸消散，“阿芙洛，也许比起祂，我会是更好的选择。”
　　阿芙洛凝聚灵性继续驱逐。
　　直到亚当只剩最后一点虚影，祂才开口：“我也有私心。”
　　阿芙洛张口，没说什么。
　　亚当永远知道什么能牵动她的情绪，但没有人性的神明，又如何懂得人的爱意。
　　阿芙洛关上密城的大门，回到房间，沉默地适应着混乱的权柄。
　　这是研究成果之一。宇宙中散落着无数来自最初的概念化力量，而通过密城一遍遍捕捉提纯，配合相应晋升规则，可以从中抓取出承载巨大最初意志的权柄，经过与非凡特性混杂，可以一定程度上拥有现有权柄之外的新权柄。
　　但这样的投机取巧并不好受。缝合复制的混杂权柄冲击祂的身体与精神，祂仿佛置身于天灾的中心，肌体与灵魂解离又充足，痛苦充盈神经末梢，就连密城也不断地哀嚎扭曲。
　　祂迟钝地从虚空里拿出一盘小蛋糕。
　　密城内的挂画，墙纸，器具，都血腥恐怖如怪物肢体，黑暗环伺，只有这个小蛋糕无忧无虑地散发着甜美轻松的明亮气息。这样的环境下，美好更像是一个怪物，一个异类。
　　阿芙洛没有吃。祂只是看着，看着。那代表所有美好记忆的蛋糕被她切成两半，一半在自己面前，一半漂浮在对面的空中。
　　“光先生……我不认同那是你。”
　　“他们背叛了你……我会让祂们付出代价。”
　　“但不是现在。祂们吃了你，我被迫沉入黑棺，以此掩藏密城。”
　　阿芙洛低语着，笑容甜蜜，仿佛对面站着自己的爱人。
　　“我感到命运的牵引，我要找回你的人性。”
　　这像是一句预言。
　　阿芙洛的眼中聚集起人性的光彩。祂初步适应了权柄。
　　随后祂打翻蛋糕，任由它被密城吞噬。
　　翠炎升腾，灼开星界的通道，阿芙洛走进去，漫无目的地跟随命运的迁移，前往人间。

作者有话说

　　为了理解方便，有时候不会那么细致地分“祂”“她”“他”，还望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