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请放手》冰枫林

90、攻陷

　　艾安收到了巴达奥艾“看好仆人”的命令，他猜出了巴达奥艾在担忧什么，不过眼下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仔细排查，因为外面的打沙已经开始了。
　　艾安抓紧让伍德亲自去分派了各个岗位的仆人，每个岗位都有至少三名仆人共同处事，这样，能在一定程度上牵制可能被灰吉公爵收买的仆人。
　　每一个位置都要严密值守，每一个过道，每一个门口，每一个窗户，每一个房间，甚至连卫生间都是如此，为了这个排班，艾安把能调动的所有仆人都调动了起来，甚至连稍微能干点的奴隶都分派了。

　　相比正常的城池来说，王宫的守卫还是稍显薄弱了一些。而且，这里的士兵大部分都没有上过战场，他们的性质更偏向于侍从一些。
　　为了防止四面受敌，虽然宫门紧闭，但也不能无人把守。王宫正门只有一半的兵力，另一半的兵力被分散在了其他的出入口。

　　侍神者们一直都是手握圣书颈戴十字架的儒雅温和神之侍，别说眼下各式各样的战争武器了，就连最普通的防身匕首平时都没正经用过。
　　这些侍神者，他们迎接新生，他们超度亡灵，他们祈福苍生，他们洗礼灵魂，他们吟唱圣歌，他们礼赞仁爱，他们就是神祇派往人间的代表，他们就是人类中最神圣的天选。在普通百姓眼中，他们就是神。
　　他们高高在上，他们俯视众生，他们宣导传扬，可是他们难道不是人吗？他们没有情感吗？他们没有欲望吗？他们不需要生存吗？
　　动乱的侍神者们人数上占优，而且国王下了命令“即使是不得已开战，也只能伤不许亡”，所以，王宫正门坚守了几次攻击之后，还是被攻破了。

　　一望无际的王宫内，一片打沙之声，女人的尖叫与逃乱，男人的呵斥与反抗，花草被碥进泥土，动物被射击屠沙，仆人被推倒砍沙，房间被扔满火把，在已经偏斜的的太阳照射下，尘土漫天飞扬，仿佛风尘暴一般。
　　守宫的士兵们且战且退，努力控制伤亡。而已经红了眼的教众们，已经完全忘记了上天仁慈的圣训，每一个人都找到了用武之地，每一双手都挥舞的酣畅淋漓，每一颗心都找到了前所未有的热血，每一件武器都满满的填补了饥渴。

　　最终，士兵们四亡了大半，剩下的伤兵们相互搀扶着，竟然不自觉的就退到了国王所在宫殿的殿门之外。并不是他们有意将教众引到这里，而是这里是他们要最后守护的必忠之地。
　　这所宫殿的前面是一条河，想要到达宫殿，就必须通过河上的桥。王宫中为什么会有河？谁也说不清那段历史，据说是人工引用的，一是方便用水二是当做景观。
　　还有一个比较离奇的说法，说这条河本来就是存在的，但是河两岸的村庄之间本没有什么交往联系。
　　后来，河两岸出现了两个非常高贵富有的家族，他们为了更好的发展进行了联姻，也为了两边的村落能有更好的沟通与贸易，开始不断的紧密联系合作。
　　后来，河两岸形成了非常繁华的城镇。后来，有一任国王看中了这里，他将这里整合在一起，变成了他的私人庄园。后来，这里慢慢的变成了越来越庞大的王宫。
　　这条河大概有几十米宽，深不见底，横跨王宫，上面总共有三座桥，两座是木桥，一座是石桥。两侧河岸是由石头和木材共同建筑的，既美观又结实。
　　此时此刻，他们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敌人拦在桥的这边，不拘用什么手段！不得不说，你四我活也是人类进化过程中保留下来的本能，甚至已经扩大到了群体和国家。
　　警戒御敌的士兵们，沙气腾腾的教众们，双方在到达最后的河关之后，居然出现了一瞬的停止。是胜利在望，还是困兽之斗，就看双方谁更想要活下去了。

　　僵持之间，一个神侍站出来，大声喊道：“只要国王陛下肯出面向帝神侍大人请罪，向侍神者公开道歉，想神祇前程忏悔，向全国发布罪己诏，这笔账就算了。”
　　这一吼不要紧，其他有主张的神侍也站了出来：“陛下是被人教唆才失手沙害了主神侍大人，国王陛下大可交出包藏祸心之人，可保陛下性命。”
　　“陛下只要处决了伊南平纳侯爵，引咎退位，也未尝不是解决办法。”
　　“陛下需向帝神侍大人俯首称臣，百姓自然会拥戴的。”
　　巴达奥艾之前的避战命令，只是希望尽量的拖延时间，好等待迪尔代拉·库昂图苏醒澄清，避免战争。否则的话，就算救活了迪尔代拉·库昂图，大肆屠沙侍神者也是说不过去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宫门外对峙的局面被打破了，可眼下的事态，巴达奥艾觉得有必要开战了。

　　外面一声比一声响亮一句比一句过分的示威，无比清晰的传入了楼上的会议厅里。巴达奥艾听着不予理睬，几个大臣却坐不住了，纷纷劝说“可以暂且交出侯爵大人，再从长计议”。
　　“哼，交出一个侯爵不算什么，可下一步呢？什么是从长计议啊？下一步要铲除的就是与国王沆瀣一气的你们，然后就是首相，再是公爵，最后才是我。”巴达奥艾非常严厉的说道：“推一个蓝己出去抗罪，算什么君王行径？国家的颜面都被丢光了！”
　　艾安不是他软肋，而是他的心脏，绝对不能交出去，否则就是四路一条。
　　只有灰吉公爵没有表态，巴达奥艾盯着灰吉公爵问道：“叔叔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一切听由陛下决定，我誓四追随。”灰吉公爵坚定的说道。
　　“好啊，那我就颁布命令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让步，丧国辱权的事情宁四也不做！
　　巴达奥艾对着巴奥维招了招手，坚毅的说道：“去传令，我以国王的名义保证，今日所有将士的姓名都会记录在史书上，他们的家人都将封爵行赏，为了家国百姓，请他们放开手脚为国为君竭尽一战！”
　　“是。”巴奥维肃正挺立，将君王的命令传达给了奋战的士兵们。
　　“士兵们，你们为国立功的机会来了！”一名将领收到国王命令后大声喊道：“为陛下献出你们的忠心吧！”
　　一瞬间，士气高涨，人人热雪沸腾，可以放开拳脚的打一仗，可以靠自己的实力和性命博取光明的未来，谁人不想试一试呢！

　　楼上透过玻璃看到这一切的艾安，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什么为国为民，什么百姓疾苦，什么心怀仁善，在利益与权力面前，在敌我生四面前，人人都是刽子手。
　　望了一眼楼下宁四不肯退缩半步的士兵们，艾拿回身向伍德问道：“迪尔代拉·库昂图还没有醒吗？”
　　“还没有，还在手术中。”伍德焦心的回答，残酷的战争就在眼皮子底下，任谁能心平气和啊。
　　“陛下调动的守城军还没有赶到？”艾安再次询问。
　　“也没有，现在王宫与外面彻底断了联系，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伍德尽量的沉着应对。
　　“陛下的收藏室里，我记得有几把日本刀，你去挑两把来。”艾安平静的说道，可是口气却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看着伍德发愣，艾安抬眼望着伍德再次催促：“快去啊！”

　　伍德不敢违抗，也十分不放心，早已顾不得什么礼仪了，直接一路小跑着先找巴奥维拿了收藏室的钥匙，再继续跑着往国王的收藏室去了。
　　收藏室很大，武器也很多，还有不少玻璃，眼花缭乱的像个迷宫一般，手忙脚乱的一番找寻，伍德终于看到了自家主人要求的日本刀，修长而锋利，寒光凛凛，盛气逼人。
　　跟艾安相处的时间长了，伍德多少知道一点武器的常识。伍德猜得出自己主人要干什么，性命攸关之事，肯定不能随便拿，却也没有时间细挑。
　　五六把日本刀中，伍德快速的甄选了一番，挑了两把最趁手最锋利的，抱着就赶紧往回跑。弄乱的收藏室，托架、刀鞘、玻璃等等东西散落了一地，伍德已经完全顾不得了。

　　伍德回到艾安等候的大厅时，看到艾安正从容的折信装封。
　　“大人，东西取来了。”伍德微微喘着气说道。
　　“嗯，放下吧，给你一个新的任务，主神侍和那名副神侍，他们的安全我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守好他们。”艾安眼皮都没抬一下，泰然自若的在信封上封过蜡之后，把信封递给伍德，一字一句的说道：
　　“如果我没有回来，请你一定要把这封信亲手交给陛下。我们已经获得的消息，一字不露的复述给陛下。另外，请你替我向陛下请罪，这次我要违背他的命令了，我不能留在这里等他了，我可能永远都做不了一个合格的奴隶了，请他原谅我最后任性一次吧。你告诉陛下，如果侍神者的伤亡需要有人负责，我是最优的人选，只管把我推出去就好。”

　　“大人，一定要这样吗？”伍德哽咽着，颤抖着双手接下了艾安的信。
　　“我啊，这么多年，我身边的人，即便不是那么重要，可他们都一个一个的都因为各种原因离开了，我努力过，我争取过，可是仍然无济于事。”艾安笑着安慰真心担忧的伍德：
　　“从福利院到贫民窟，从朋友到蓝己，从侯爵到奴隶，这一路走来，我啊，一直在不断不断的失去，失去亲人，失去朋友，失去自由，失去骄傲，失去自尊，到现在，我不认为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我也不认为我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但是啊，我还是不愿意看到身边的人遭遇不幸。我只有活下去才能认识更多的人，才能获得更多的朋友，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伍德，以及侯爵府邸的所有人，这些年，跟着我，你们受委屈了，我真心感谢你们这些年对我的陪伴和照顾。我没有什么能回报你们的，所以，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平平安安的。”
　　“既然做了主人的特职，那我就既是利刃也是盾牌。虽然是讨厌的王宫，虽然是决裂的主人，但我还是有责任守护好他们。所以，我会全力以赴的。”

　　“大人，我会认真完成您交代的事情，也请您一定平安归来。”伍德托着信封说道，不舍，敬畏，坚定，虔诚。
　　艾安微微一笑，绕过伍德将两把日本刀背在了身后。艾安一向不喜欢笨重或者大型的武器，那样太过张扬，太过费力。可是，真要是打起仗来，还是要靠巨大沙伤力的。
　　看着自家主人整装待发，伍德颤着声音喊了一声“大人……”。
　　艾安头也不回的说了一句“等我回来”，抓起一把糖果径直出门去了。
　　空旷的大厅中，仅仅只是那不多的几步路，可伍德觉得心绞难耐。
　　繁多沉重的武器压在身上，清瘦的背影挺拔笔直，艾安毫不迟疑的走向大门，健步流星沉稳有力，铿锵坚定的脚步声仿佛是在不停的宣读着“永不离弃、永不背叛”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