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差》凌枫枫耶

17、十七小时

　　末日松开手，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蒋巍。
　　蒋巍耸了耸肩膀，倒也是习惯他这个状态。
　　末日解开绑着长发的带子，一头银白色却在这黑暗中很是扎眼。
　　一滴泪无声地滑落。
　　几年前被困在牢笼里，傀儡般的生活他没有哭；逃亡时子弹嵌在肉里他没有哭；决定独自面对蒋巍时他也没有哭，反倒是因为当年劣质的奶油蛋糕哭了一夜。
　　他渴望自由，更渴望从未有过的温情。
　　“曾经，我无数次谩骂着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因为逃亡的子弹死在泥泞的路上。直到我遇见了他，值得我付出一切去守护的人。是他教会我如何笑，如何自信，如何生活……蒋巍，你说你爱我，可真正的爱又是什么呢？”
　　末日笑着，身后的贺妄还是没有坚持住倒在地上，布料摩擦着伤口发疼，满是细碎伤痕的手已经无法再握紧枪了。
　　“真正的爱，就是我对你的爱末日，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蒋巍脱下略微褶皱的外套，很是自然的搭在末日肩膀上。
　　夜晚安静的可怕，贺妄紧盯着末日的背影，烂尾楼上的灯像是得到了暗示，竟一闪一闪的恢复了光亮，大概是备用电源，他眼睁睁看着末日眼角的泪水，用尽全力移动着逐渐麻木的身体。
　　身上的伤口随着贺妄的动作在地上留下骇人的血迹。
　　求求你，不要去。
　　求求你，不要去。
　　求求你，不要去！

　　“我想去楼上取东西。”末日把视线落在蒋巍身上，几年的时间在蒋巍身上有了很大的变化。
　　他不再是个只会在父亲的严厉中生存的小孩，也不是在改造实验中冷酷无情的少年，而是变成狠心毒辣的黑||道龙头。
　　“嗯，听你的。”蒋巍的语气出奇的温柔，似乎所有的耐心都落在眼前的人身上。
　　“人们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错误的，剧情中神化人类，把他们变得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是末日，我确实是这样，恨我的人说我是恶魔，厌恶我的人说我该死，通缉我的人恨不得找到我当场杀了我。但我仍旧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我只是爱一个人而已。”　　
　　蒋巍看着末日的背影，突然抬起头，天空漫无边际，群星闪烁，他望向远处逐渐变成满月的月亮，轻风吹过，这种久违的惬意是他近几年来期待的，也是思念的。
　　他只是爱一个人而已。
　　那个不断出现在梦境里的人。
　　朝思暮想。
　　末日攥紧着手里的发带，疾步进了大楼，蒋巍紧随其后。
　　贺妄感受着身体逐渐麻木，眼神仍然紧盯着消失的两人，孤独感不知从何而来，头部叫嚣的疼痛，鼻息间尽是血腥味。
　　耳边响着阵阵警铃声，还有人群的嘈杂声。
　　眼前的景象霎时崩裂，他的眼睛被红光刺得发痛，那是一样的烂尾楼，周围却满是人。
　　他就这么狼狈的倒在人群中央，身后骇人的血迹仍然存在。
　　“第二突击队上。”
　　支队长拿着对讲机指挥着，视线依旧顶着大楼上方。
　　贺妄挣扎着抬起上身，眼前的景物交织着，他看见了满身是血的蒋巍压着一个人质，狰狞的脸使在场所有人绷紧了神经。
　　“楚曦，你看看他们。你说他们会为了你牺牲多少人？还是说你本就是一颗弃子？”蒋巍大笑着，右手用力撕扯着身旁人质的头发，迫使对方抬起头向下观望。
　　“当初来到我这里做卧底你就应该会想到有这么一天……楚曦，都是你们的错。知道吗？都他妈是你们的错！”
　　是梦吗？
　　贺妄有些慌张。
　　“蒋巍，你已经无路可走了，放了那个人质还有缓刑的机会！”
　　“那又怎么样，你们都认为我罪大恶极，即使我放了他，恐怕你们的狙击手会当场击毙我吧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楚曦，当初你起代号的时候有想过现在吗？末日末日。”蒋巍呢喃着，脸上逐渐扭曲，随即他一脚揣在楚曦的腹部，听着一声闷吭，继续道，“我不能活，也要拉你下地狱，你的小情人还在下面……如果你死在他面前，他会不会用一生去痛苦呢？”
　　末日半睁着眼，隐约看见楼下的爱人。
　　他参加“薄暮”任务之前，有想过从现在的职位退下来。
　　缉毒任务从来都是刀尖上走钢丝。
　　但看到上一个“薄暮”卧底惨死，他家人参加葬礼时的痛不欲生，年幼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失去了父亲，那时楚曦刚任职队长，卧底是曾对他很好的前辈。
　　他犹豫了，他没办法心安理得的离开这个满是血红功勋的地方。
　　毒||品让人变得贪婪自私，甚至不惜代价的杀人。
　　对于死亡，他早已在心里做了安慰。
　　可现在，面对爱人时，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突然跳起，用身体撞倒发狂的蒋巍。
　　“砰——”

　　贺妄眼睁睁看着爆炸席卷了整栋大楼，撕裂的景象霎时合二为一。
　　他的爱人，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末日——”
　　“楚曦——”
　　两道声音交织在一起，他竟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甚至听不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慌神中，他被人拉了起来，眼前的景物逐渐黑暗。

　　“今日播报，洺玺市第七中心一处烂尾楼发生爆炸，现场十分危险，涉及人员是现通缉□□老大蒋巍，在场警员三名抢救无效死亡，重伤二十七人，其中“薄暮”任务卧底楚曦遭到犯罪嫌疑人蒋巍的攻击不幸殉职……”

　　“滋——”
　　画面跳转，洺玺市局的会议室内，楚曦生前的视频被循环播放。
　　贺妄坐在会议室角落，无声的看着倒在地上哭得不省人事的祁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的戒指。
　　“我叫楚曦，“薄暮”任务003卧底，代号末日。”
　　楚曦的双眸亮如明珠，五官凌厉却不失温柔，利落的黑色短发显得人很精神。
　　“讲真，这次的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或者说，活着回来。”
　　视频里的人垂下头，错开正在拍摄的镜头给自己点了一颗烟，朝白雾中的机器笑着。
　　好像在看着什么人一样。

作者有话说

　　算是剧情的转折章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