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罗惹》丨鹿鸣呦丨

10、人证

　　这日，忘忧把一个篮子塞到我怀里。“夫人说她不想吃，我也没胃口，便宜你个小傻子了！”
　　听忘忧说，这些翡翠果是凡界进贡的仙品，因色如翡翠而得名，果皮剔透味道醇厚。内有黄色的小籽，吃起来酸酸甜甜的。我上次吃了一个惊呼人间美味，还被忘忧取笑了很久。
　　这一篮翡翠果粗略数一数有百来个，而且色泽比上次的还要好，我可不能吃独食。想了想，我拎着篮子去找玥申。
　　殿内只有双胞胎兄弟。
　　我说明来意，川谷客气地连声道谢，川乌则径直拿起果子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念叨着：“不错不错，人间美味！”
　　川谷笑着解释：“他呀，最喜欢吃这些酸甜的果子了。”
　　我笑着说：“那太好了，这翡翠果能被喜欢的人吃，也算死得其所了。”
　　川乌听了这话，直溜溜盯着我：“奇事，奇事。我们吃了这果子，满足了口腹之欲。你不说是我们的幸事，反倒说这果子的造化。”
　　我想了想，解释道：“这世间万物，无论是神仙凡人，或花草鸟兽，都免不了生老病死。但只要被赏识过、喜爱过，都不算白来这世上一遭，不枉此行。”
　　川乌哈哈大笑起来：“我原以为你是一个俗人，想不到你竟还有几分慧根。诺，赏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扔给我，我把瓶塞拔掉，一颗殷红的小丸子滚到我的掌心。“这是什么？”
　　川谷说：“这是他最近炼制出来的丹药—清心丸，有正魂清灵的功效。你一介凡胎，吃了对你更有益处。”
　　我立马拿了一颗扔进嘴里，吞下去之前还闻了闻，有一股浓郁的花香：“真好闻，这是什么味道？”
　　川乌说：“这一味药方取了曼珠沙华做引子，这是它的花香。”
　　我小心翼翼地把小瓷瓶收回，感激地对川乌说：“谢谢你！”
　　川乌没有应声，含笑着又拿了一个翡翠果塞进嘴里。
　　又坐了片刻，没有等到玥申，我与兄弟俩告辞，起身回九天阙。
　　走到半路，没想到遇到了采云。我拉着她的手：“采云，真巧遇到你了！”
　　“一点都不巧，阿烟，我是来找你的。”她边说边揽着我的胳膊往前走。
　　“找我？有什么事吗？”
　　“天帝和元泱公主都在玲珑阁等你呢。特派我来叫你过去。”
　　我认真地听她说话，蓦地，脖子后感到一丝刺痛，我够着手在那处揉了揉。
　　采云神情闪烁地问：“阿烟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自我安慰道：“没什么，许是被什么虫子咬了一口。天帝叫我过去做什么？”
　　采云低着头说：“是要问你关雎盛会那晚的事情。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我们快走吧，不然他们要等急了。”
　　我连声答应，和她加快脚步，不一会儿就到了玲珑阁。

　　进了殿内，跪拜行礼后，我这才发现除了天帝和元泱公主，忘忧和青鸾也来了。还有一位看上去三十来岁身穿黑色铠甲的男子，面相威严，仪表不凡。
　　天帝悠然地坐于榻上，问道：“听说你之前是元泱的婢子，关雎盛会那晚，你一直陪在公主身边？”
　　我低头垂目：“是的，那晚我和青鸾陪公主参加关雎盛会，形影不离。”
　　天帝又说：“既如此，元洃，这三人交由你来审问。”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是元泱公主唯一幸存的兄长，为天庭立下赫赫战功的南海三皇子元洃。
　　元洃先是询问青鸾：“我听说，那日元泱本准备提前离场，后来被九天阙的人拦住了，可有此事？”
　　青鸾不急不慢地说：“回禀殿下，确实如此。那晚，公主身体不适，我俩扶着公主准备回宫，刚走不远，就被瑶璧夫人带着婢女拦住了。”
　　元洃问我和忘忧：“是与不是？”
　　我俩一齐点头。
　　元洃又问：“她们拦着公主所为何事？”
　　青鸾接着说：“没想到瑶璧夫人出言不逊，讥讽陛下当年送给公主的五彩凤翎裙是破烂……”
　　忘忧打断她：“你胡说，我们夫人明明是看你们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委实可怜，才好意相送新衣服与你们。没想到你们这样不识好人心？”
　　青鸾反唇相讥：“若真是好意，你们为何送一件瑶璧夫人穿过的旧衣裳给公主？我们公主来自南海龙宫，身份显赫，什么稀世珍宝没见过，哪里稀罕你们穿过的破裙子。你们开口闭口提及瑶璧夫人如何如何受宠，无非是欺负我们娘娘这些年与陛下生疏了些。”
　　由始至终，元泱公主始终站在一旁，闭口不语。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斜靠在榻上的天帝，却又仿佛什么都没有看，空无一物。
　　听着忘忧青鸾两人争论不休，元洃转向我：“你以前是我妹妹的婢子，自我妹妹落狱后投到了九天阙门下。你这样见风使舵的人，实在是入不了我的眼。今日问话你若信口胡诌，我自有雷霆手段让你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
　　他这番话，好似我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背叛了玲珑阁。我面颊发烫，只得说：“奴婢不敢。奴婢以性命发誓，绝无半句虚言。”
　　元洃说：“我问你，盛会当晚，瑶璧夫人主仆二人拦住元泱，是好意送衣，还是恶意讥讽？”
　　我揣度着言语：“那日瑶璧夫人说要送衣服与公主，我瞧着是真的。只是……”
　　“只是什么？”
　　“她们言语中……有些不大客气。”
　　元洃看着我：“你倒是实诚。”
　　我低头不语，默默承受着忘忧向我射来的几记眼刀。
　　元洃接着问青鸾：“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青鸾说：“公主不想与她们九天阙的人起纠纷，想着息事宁人，便欲回宫。没想到瑶璧夫人拉住公主不放，出言辱骂公主。她说公主年老色衰，飞扬跋扈，惹陛下不喜，所以落到如今弃妇的地步……”
　　我听到一半越发觉得不对劲，当时我和青鸾都离元泱公主很近，而我压根就听不到瑶璧夫人对元泱公主贴耳说的话，青鸾又是如何听到的呢？
　　果然，忘忧和我想的一样，她再次打断青鸾：“你胡说，我们夫人根本就没有说过这些话！你诬陷我们！你到底有何居心？”她的脸因气恼而胀得通红。
　　元洃不急不慢地说：“你说你们主子没有说那些话。那你说说看，瑶璧当时说了些什么！”
　　忘忧毫不犹豫地说：“她们说话的声音太小了，我根本就听不到。反正夫人肯定没有说过那些话！”
　　“你听不到，那是因为你离得远，当时是瑶璧夫人走过来挨着公主说话的，你离得远自然听不到。”青鸾似乎早就准备好了怎么反驳她。
　　忘忧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挣扎道：“不是的……才不是这样……你们冤枉我们夫人……”
　　元洃面向天帝拱手：“陛下，现在两方婢子各执一词。青鸾声称离得近，听到了瑶璧夫人对元泱出言不逊。而瑶璧夫人的婢子则说听不到她们的对话，亦没有证据表明瑶璧夫人从未说过此话。现如今，不如听听这第三人的证词，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天帝摆摆手，任他安排。
　　第三人证？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我身上。我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摆到这般重要的位置。
　　元洃问我：“那日，你又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