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错过你》水波儿

6、博奕

　　六点三十分，林笑与学琳、阿凌分工完毕。她负责去谈判，另外两个人负责稳住小敏。这恐怕是她们唯一能为小敏做的了。
　　林笑叮嘱，“如果我八点之前没有回来，你们就去夜来香找我。”姐妹俩点头答应。

　　林笑一改往日里短衣襟小打扮的装束，换上了一条黑色长裙，虽然只是最简单的款式，做工却极为精致。在她高挑身材的映衬下，更是光彩照人。她看着自己光突突的脖子，打开床内侧的手饰盒。
　　她一直抗拒珠宝，可父母却浑然不觉。每到一个国家，都要精挑细选一番，回来送给自己的宝贝女儿。父母送一件，她就往盒子里放一件，时至今日，她的手饰盒里早已堆满了来自不同国家的各色珍品。寝室的姐妹若有需要，可以直接到这个盒子里挑选，根本不必通知林笑，因为她从来不在乎。
　　随便选出一条白水晶项链，配上一付黑色框眼镜，整个人看起来高贵知性。

　　七点，她准时出现在夜来香，田园果然订了情人包房。“在水一方”，好一个浪漫的名字。

　　长长的餐桌上两排烛光闪动，一大束香水百合散发着迷人的芬芳，若有似无的音乐声传递着暧昧的信号。
　　田园潇洒地转身，凝视对面的林笑，一身黑色透着与她的默契，唇角轻扬。

　　当初在辩论会上一眼看中了她，他迫不及待地发起了追求攻势，今天巧克力、明天大束花，后天请吃饭、大后天看电影。可对方如终无动于衷。
　　后来，他大胆表白，在校广播站发表求爱宣言，“林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已不能自控地爱上你。如果你能感受到我的心意，请静静体会我的爱恋。不需要多说一句话，不需要多写一个字，我这颗心已刻上深深的记号，永远属于你。”他没有属名，可很多人都知道是他。
　　结果更让他大跌眼镜。林笑于第二天中午在食堂上千号人的注视下，缓缓走近他，先是礼貌地一笑，然后坐在他对面，用响亮的声音说：“姐夫，昨天的那段表白我很欣赏，你帮我谢谢他。可是，我却没办法喜欢写它的人，你帮我跟他说抱歉。小敏说，你知道是谁写的，麻烦你了。”她简单地说完，从容地走开，换来周围无数的感叹，敢如此拒绝田园的女人并不多见。
　　而后，田园给了小敏名份，也有了更多的新目标，林笑极少出现在学校，这件事也就淡了下来。可在他田少爷心中，林笑始终是他没打下来的山头，偶尔想起来还是心有不甘，他曾跟身边的一票狐朋狗友说，若是林笑有了男友，他就要那男的好看。可林笑这三年来竟然没交过一个男朋友，他也就慢慢将她遗忘。
　　今天，他本来气急败坏，不知如何处理突如其来的“孩子”和一心想做他老婆的“孩儿他娘”，本来以他大少爷一贯的分手风格，是绝不会让对方难堪的。大家玩过、乐过还是朋友嘛，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确实大方，送礼物从来价值不匪，吃顿饭也做足排场，只要跟着他的女孩不是真正爱上他，也算吃香喝辣，活得不错。
　　可这个王敏不同，她从一开始就认定要做他老婆，一直粘着他。他开始也没太当回事，看她对他处处讨好，又真的贤惠，将他的起居饮食照顾得无微不至，也就没打发她走。后来他又有了新女友，她也不太介意，只说不分手就行，他也就懒得多解释，由着她去了。可现在，他马上毕业，前途一片大好，将来有的是漂亮美眉陪在他身边，这个农村丫头却弄出这么一招，让他始料未及。
　　没想到林笑会在这个时候约他，或许是这三年来，她始终没能找到比他更优秀的男人，或许她寂寞了想有个人呵护，或许是她手头紧需要周转。无所谓，不管什么理由，什么原因，他田园都统统接受。反正也不过是玩玩，何须那么认真。若是她真的爱上他，他也乐得报当年之仇，玩够了丢开，谁怕谁。女人毕竟不似男人，一旦爱了就由不得她自己的理智。因此，他特意做足了功课，想通过这餐饭，让林笑看到他的完美与珍贵，从而爱上他。

　　可当林笑真的亭亭玉立于眼前，他那一切阴险想法都不知去向。她真的不同，与她任何一任女友都不同。她没有化妆，唇上只是涂了淡淡的润唇膏，在灯光下映出亮色；他没有刻意做头发，一头利落的短发却更显特别；她没有选择性感的衣服，以往每个女人与他约会，都会想方设法地让他沉迷，可她，只是一袭黑裙，在他眼中却是那般动人。哦，唯一的不同是她今天戴了项链，白色水晶，一个不大不小的心型，在她那粉嫩的脖颈上显得无比夺目。

　　他醉了，第一次不需要酒精，不需要性愛地醉了。

　　收起曾经的玩世不恭，他绅士地走至近她，颔首屈膝，“may I?”
　　她没有拒绝，将手放入他的手中，翩翩起舞。

　　“你，好美。”田园仿佛回到初恋，回到那个青涩的年纪。
　　林笑没有答话，仍是浅笑，灵动的凤眼却好像给他下了咒，让他弥足深陷。她的皮肤真好，晶莹剔透，毫无瑕疵。她的身体好软，透着淡淡的百合香味，让他小心地呵护在怀中，生怕稍稍用力就伤了她。
　　他突然厌恶曾经的自己，厌恶那些在他怀中买醉的女人。

　　一曲毕，田园还沉醉于那一双美妙的眸子，林笑却已没了与他对视的耐性。
　　“今天的气氛真好，谢谢你。”她甜甜地笑，不着痕迹地结束了彼此的对视，坐到桌子的一边。
　　“当然，林大小姐肯赏脸，再隆重也应该。”田园故作轻松地开口，心里却再难平静。
　　轻拍两声，服务员即送上两盘上好的法式红酒牛排。
　　“林笑，很高兴今天能与你共尽晚餐，希望你会喜欢我的安排。”他深情地起身，将百合花送到她面前。
　　＂尝尝，新到的一款牛排，相当地道。”林园无微不至地将红酒洒在牛排上。
　　林笑静静切好一小块牛排，放到口中，扫视手表，已经七点二十分，再有多半个小时，姐妹们就会来，她必须进入正题。

　　“田园，我们认识有三年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她不再寒暄，而是转为凌厉。
　　“你倒说说看。”田园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的脸，玩味着她的挑畔。
　　“一个让人不能拒绝的浪子。”林笑不缓不急，一语戳中他的心事。
　　“那么，你呢？会拒绝吗？”他看似漫不经心，双手却已被汗水打湿。
　　“不会，只是与你共尽一餐，我已很难忘记如你一般浪漫的男子。”她的声音好像加了磁，让对面的男人莫名欣喜。
　　“如果可以，能不能帮我做件事？”看到对面的田园已经完全没了防备，她悠悠说出要求。
　　“莫说一件，一百件我也愿意！”他机械地回答，只觉得自己越陷越深。
　　“不要离开小敏，陪她去医院，照顾她直到她恢复健康。”她试图给他催眠，心中却不免忐忑。
　　“什么？”这话有如晴天霹雳，让他如梦方醒。
　　“哦，原来如此？”他无限失望，若有所失。
　　“我和她再没什么瓜葛，你去告诉她，不用妄想留住我，留住一时也留不住一世。”他别过脸，恨恨地开口。烦躁地点燃一只烟，歪着身子吐出烟圈。

　　林笑没有立刻回应，她知道这是一场较量，彼此都需要时间。

　　“不过……”他扬起嘴角，突然想抱负她，“如果你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或许可以满足你的要求。”
　　“不要跟我提上床，我不可能为了任何人答应这种条件。”她唇角的弧度不大不小，刚好打在他的心上，那是一种不卑不亢的冷漠。
　　她再次切了块牛肉放入口中，毫无意外地看到田园错愕的表情。
　　“我之所以来，只是尽同寝之谊。你若同意，你们大可以和平解决眼前的麻烦，今后如何，与我何干。你若拒绝，我也无须多言，今天不过是对你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林笑眸光溜转，审时度势，不偏不倚地掌握着谈判的节奏。
　　“小敏的事不只我一个人知道，马刚也知道，你要想想后果。况且，你即将走入仕途，如果你的领导知道你的生活作风如此不堪，恐怕你老子再能耐也保不了你。东窗事发，小敏故然可怜，可肯定是受同情的一方，没准还能因此找到更好的单位也未可知。而你，田少爷，情场杀手背着一身情债，换来全世界的指责，你将会怎样？全校皆知你的丑闻，不被退学也要记大过，档案跟着你一生，尤其是一心想当官的你，我看，未必过得潇洒。”说完，浅笑着摇了摇手边的酒杯，胜券在握。
　　田园再没了刚才的得意，脸色乍红乍白，竟无言以对。他本来是想要挟林笑，即使她不同意跟他春风一度，至少可以一亲芳泽，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印记。而且，他实在很想看到她哑口无言的样子，一脸的花容失色，满眼的盈盈欲滴，那将是怎样一幅画面。
　　他将轻吻她的樱唇，那张可爱的小嘴实在诱人，每当朱唇轻启，就让他意马心猿。跟她说：“做我的女朋友，我会处理好一切，会让你的好姐妹顺利毕业，甚至帮她找一分好工作。我也会收心养性，只要你愿意做我的女人。”这才是他原本的台词。
　　可是，一切已经脱轨，不知从何时起他已没了胜算，就好像赌桌上失了筹码的赌徒般一败涂地。

　　林笑看时机已成熟，缓缓起身，按下音响的播放键，伸出一只手，“may I?”将尚未回过神的田园拉回现实。
　　“今天的你，很绅士，很迷人，不要破坏这样的形象，为我、为小敏做最后一点付出吧！”蛊惑的凤眼，美妙的声音，好像下了蛊般让他万劫不复。
　　他在她的温柔中沉沦，在她的气息中迷醉，“我会听你的，陪她去医院，照顾她直到痊愈。”

　　林笑点头，轻笑，用食指轻点自己的唇，再落到他的唇上。
　　“我们一言为定！”曲毕，林笑看表，七点五十分。
　　“感谢今天的一切。田园，你是个好男人。”她欠身，拿起包包，缓缓离去。

　　走出包间，她如释重负：小敏，你一定要坚强。
　　坐回座位，他心烦意乱：林笑，你究竟是怎样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