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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螳螂捕蝉 ...

  •   金香桂出了命案,死的还是沪上警署督察长焦安邨。

      这事不知怎么走漏的风声,很快警署的警员们就背着枪来了,带头的是四十多岁的徐德顺副督察长。

      赶巧沪上扩军署也派了一队兵来,说是要抓倒卖鸦土的贩子。

      徐督察心想,这金香桂里的鸦土勾当不是一日两日了,早不查晚不查,偏今天来查,指不定有什么蹊跷呢。

      两队人马一时间把金香桂里三层外三层围得跟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金香桂里头就更乱了。

      本来两边打架,六十六间大大小小的包厢客人没人在意。大多闭上了门窗,还在里面抽鸦土逍遥想着快快打完了还要继续听曲。

      后来突然不知哪里响起了枪声,才觉得事态严重。直到店里的众伙计开始挨个包间拍门,大喊着”走水了!走水了!”才吓得一个个瘾君子们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拔腿往外面逃命。

      本来金香桂最看重客人私密,只要客人要求,包厢里面有谁其他人并不知晓。

      可这要命的时候大家谁也顾不得脸面。奔命时这家老爷带着那家太太偷情的,正好撞见那家的丈夫也带了别人鬼混。或是这家老爹说出去公干跑来抽烟,碰上了晚上要跟同学上街吃饭的儿子。还有平日看着乖巧听话的小姐们聚着一堆跑来看戏园子俊俏小生的,因买了烟土尝了两口便得了乐子,一趟趟往金桂香跑,到最后不知是为了看小生还是为了吸鸦土的……

      季老八拉着阿墨,他们已经得手拿到了梭梭,还截了金香桂的账房。季老八从马靴里拔出一把匕首,放到阿墨手里,握紧阿墨哆嗦的手道:“梅小姐,我说过可以护你周全,自不必害怕!”他三两下上了枪栓,顶在账房的头上说:“劳烦您跟我走一趟了!”

      里面好几处起了火,这栋木制结构的楼很快就烧了起来。店里伙计和打手们见大事不好,犯不着为了份糊口营生将小命搭在救些醉生梦死的,索性摸着门路往外逃窜。

      可等一众人摸到门窗才发现,所有门都被在外面上了链锁,而窗户也都被人用什么东西在外头钉死。

      这是存了心要将所有人一起烧死在里面!

      百十来号人只能哭嚎着拍门,那惊心动魄的哭声太过揪心,惊得四下住户都半夜跑来围观。

      外面,徐副督察长叫人赶紧救火并撬开门窗,放里面的人出来。这事本来就是天经地义,可扩军署的兵却插手阻拦。

      “我看今日你徐某人杀人放火的嫌疑最大!现在打开门就是想放走凶手!焦督察长一死,这位置是谁来坐,不消我解释大家都有数吧!”

      扩军署的王参军抻着脖子大喊,当着众人的面往徐副身上泼了好大一盆脏水。

      “王参军,你这就是空口污蔑人了!难道眼看着里面的人被烧死吗?你想抓鸦土贩子,大可以将里面的人先救出来再抓起来审!咱们有功夫在这口舌之争,里面无辜之人就有性命之忧!”

      “放屁!你少给老子扯蛋!谁知道你有没有跟姓焦的一样勾结鸦土贩子呢?莫不是分赃不均谋财害命?这么多人,你趁乱放走几个人要紧的我怎么知道?”

      “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你莫名其妙给我安这么多罪名,到底是什么居心!”

      俩人吵吵嚷嚷,那边火势也起来了。

      这时,徐督察家的小丫鬟哭着跑过来,急得一下子就跪在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老爷,小姐她,小姐……”

      她说不出话来,直用手指着冒着烟的金香桂。

      “小月,你跑这来干嘛?起来好好说话,小姐怎么了?”

      “小姐跟着万家少爷在里面听曲……”

      “你说什么?毓秀在里面?!”

      徐督察自己的独生女也在金香桂里,他顾不得别的了,急得两只眼珠赤红,只身就要冲进火场。

      “徐督察,您别急,救火的马上就来啦!”

      手下警员们七手八脚地拉住他。

      “王八蛋!你他娘再拦我先崩了你!”笨嘴拙舌的老实人徐德顺刚刚还沉得住气,跟王参军讲道理,这会气没地儿撒,拿起长枪把子冲着王参军的脑袋就去了,直砸得王参军头破血流。

      两边手下见状也都撕打在一起。

      “咳咳~~”

      马老四在黑烟里使劲踹了几脚二楼的窗户,发现根本没有用,而吸进胸腔里的烟灼烧气道,让呼吸变越来越艰难。

      不能坐以待毙了。

      他用茶水浇湿的手帕捂住林子慕的口鼻,背起他就往戏园中间走。

      他在和季老八分头寻找新品种鸦土梭梭的时候,林子慕喝了被下药的茶水,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是有人想要向他下手了。”

      马老四以为自己能护着他,看来低估了沪上这帮孙子的胆量!

      好在自己听到枪响及时赶回来,碰上想劫走林子慕的人,他开枪打死了三个,还有俩受伤跑了。

      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这种地方肯定有暗道或者地下室,老板赚了多少金银财宝,不可能轻易地死掉,白白浪费了后半辈子继续享受的机会。何况他要趁乱将林子慕挪出去,肯定也要走暗门。

      烟雾越来越浓,热气烤得皮肤滋滋响。他几乎贴着地面爬行,顺着那些血迹来到了舞台。

      一顿摸索,果然,西北角的一个亭子下面,找到一处能向上翻起来的暗门。

      “今天老子要是走错了路,连累你一起赴黄泉,下辈子我就给你当牛做马!要是老子侥幸找对了,救你一命,这辈子我要你以身相许。听到了吗?林子慕!”

      暗门下面有一段窄小的楼梯,马老四将林子慕抗在肩上,顺着楼梯向下走了很深,慢慢感觉到有可以喘息的空气了。

      楼梯的尽头是一个不大的地窖,在黑暗中摸着一个小铁门,用力推开,发现还有通向另一个方向的暗道。

      他弓着腰夹着林子慕走了一个街道的距离,脚下突然绊到了什么东西,一个趔趄摔向前去。仓皇间,他赶紧抱住林子慕,侧身让自己的身子先着地。

      “什么东西!”

      一脚踢过去,貌似踹到了人,只听到“啊!”一声。

      “求求你,别伤我!”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你是谁?”

      “我,我是徐督察长的女儿,毓秀,你要是救了我,大大有好处。”

      “……你怎么在这?”

      “上面着火,我逃不及,碰巧看有人从这里下去,就跟下来了。这里好黑,好吓人,我不敢往前走,前面,前面刚刚有枪声……”

      枪声?

      马老四皱了皱眉,看来情况比想象的还复杂多变。

      “我要往前走,你是留在这还是跟我走?”

      “我跟着,我跟着。”

      徐小姐连滚带爬地跟着马老四,快走到通道尽头又是一道小铁门,从里面透出昏黄的光来,隐隐听到有人说话。

      马老四将林子慕放在地上,再从他身上摸出那把匕首来,蹑手蹑脚地向铁门走去。徐小姐吓得用两手死死捂住嘴巴,脚向着过来的暗道方向,准备随时逃跑。

      吱嘎~~

      马老四从门缝看到,铁门里头有俩人把守。那两个人站在亮出,马老四站在暗处,刚听见声音,准备抬起枪射击,就被马老四一脚迎面踢飞,再反手将匕首割了咽喉,一声不响就死了。

      他回身向徐小姐一摆手。

      徐小姐正看着他有些出神,领会到意思,赶紧拖着林子慕跟着进了铁门。

      铁门那头是一个偌大的仓库,一排排一人半高的货架上整整齐齐的垒着大包。

      这些大包马老四很熟悉,那是他和林子慕在河里打捞过的。

      这里就是其中一个□□的地点了。

      他示意徐小姐找个安全的地方,跟林子慕一起藏好,自己则顺着货架向人声方向寻去。

      “杜老板,你今天是一定要坏我的好事了?”

      杜令白还是那副打扮,文气的像个归国华侨,而不是□□鸿门的老大。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呵呵,竟然这么快就能找到这里。”卢二少笑着说。

      “我没有您卢二少厉害。本以为咱们都一样,不过一届草莽,没想到你好算计啊!让王亚琛杀害我师傅焦安邨并栽赃他贩卖鸦土在先,放火烧掉金香桂毁尸灭迹在后,还顺带抓捕梅林后人想要独吞宝藏,真是一箭三雕啊。”

      “哈哈,我就说嘛,人人都看好你,果真比你师傅有本事!他老了,色令智昏,鸿门早晚该是你的!其中你也该感谢我吧,焦老儿一死,你早点接下鸿门大任,有何不可!咱们俩以后合作的地方还多着呢!这沪上的名利,不过你我的囊中物,就算是五方王变成六方,你我做主沪上,也不是不行吧?”

      “我还有良知,从未图谋过恩师。也没有你的野心,知道自己斤两。况且,墨袍会早就听命于你卢二少了,鸿门你会放在眼里?那些三教九流都在帮谁卖鸦土?你跟别人说是我师傅焦安邨干的,这话糊弄得了别人,我会信?”

      “哈哈哈哈哈,杜先生,你是干大事儿的!”卢二少转身去旁边手下的手里拿了枪来,拉开枪栓,对准了杜令白。

      双方带的人数差不多,也都举起枪,剑拔弩张。

      “我今天必须要杀了你!不仅因为你破坏了我的计划,更因为你太聪明了。我讨厌你这样的聪明人,比我聪明的都活不过明天。打死你之后,我再去截了那梅林后人,这计划一样是大功告成。”

      “那你知道自己派去的人被谁拦下了吗?”

      “还能有谁?自然也是有所图谋之人。”

      “我还以为你真聪明。呵~~”杜令白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少故弄玄虚!从来都是老子吓别人,老子还没怕过谁!”卢二少被他一激,有些恼羞成怒。

      “那梅林后人不是块人人眼馋的肥肉?可连我杜令白都不敢肖想,你哪来的胆量?你不想想,全国比你有势力的大有人在,那小子的行踪难道别人查不到?为什么其他人不敢下手?”

      “有屁快放!”

      “中原王冯华渊的二儿子冯啸君早就盯上他了,现在两人正在楼上火里头烤着。你当是谁带他来的?你说要是冯二少今儿个死在这儿了,就算加上你月底能运到沪上的那批英国军火,整个扩军署跟墨袍会的人一起,能抵挡住冯家大军几天?哦,几天可能说多了?应该是几个钟头?或者几刻钟?”

      卢二少傻了眼,本以为干完这票大的,自己在沪上也就立住了。千算万算,没成想半路杀出个孔令白不说,还有个冯二少!

      一朝失手,满盘皆输。卢二少气急攻心,恨得牙齿都咬的咯吱响。他的枪口掉转,碰碰两枪打死了那个装在麻袋里的“王亚琛”。

      “所以,是你该感谢我。”杜令白声音不急不躁,平静的让人发怵。

      “一不做,二不休,大不了大家都去死!”

      关键时刻卢二少血冲上脑子,失心疯一般。

      反正老子得不到就把你们都毁掉!正要开枪扫射,却被人从身后一脚踢了出去。

      “谁他妈敢……!爹!”

      孔令白竟然找来了卢督军。

      卢督军上去二话不说又是两脚,正踢在那龟儿子的肚子上。还不解恨,上去又抽了几个耳光,打得卢二少脸上都是红色印子,嘴角和鼻子冒出血来。

      “你平日里敢胡作非为就罢了,今天老子不来你就要酿成大祸了!”

      卢督军对杜令白抱拳道:“多谢兄弟相告啊!我卢家靠的是东南王段家才能在沪上安身立命。那中原王可不是我们这样的小门小户得罪的起的。这混账货是我惯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我一家老小几十口性命差点就被这个蠢货给害死了!今日之恩,老哥我记下了。这里的鸦土就当谢礼,赠予老弟你吧。”

      说完让人绑着卢二少打骂着走了。

      “冯二少,您在那都听见了吧。”孔令白等卢家人都撤了出去,向着货架后面道。

      马老四,不,确切地说,是冯啸君走了出来。

      “杜先生,闻名不如见面。”

      “哪里哪里。我是苦出身,知道好歹,明白时务,不然活不到今天。”

      “今日我也记着杜老板的恩。不过,这么多的鸦土,你打算怎么办?”

      “烧了,我从来不发国难财。”

      “有道义,佩服。”冯啸君对他抱拳一拜,“想必上面的火也救的差不多了,我带着我的人先走一步。”

      杜令白看到冯二少抱着林子慕,后面还跟着一个满脸黑灰的姑娘扯着他的衣角一路小跑。

      笑着对旁边的王亚琛说:“有的人还真是命好。去香港的船票我给你准备好了,去避避风头再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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