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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绯红染尽,素月斜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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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绯晚堂,秋菊帮着楚沐清倒茶,犹豫后还是开口“娘娘,奴婢有一言,不知该不该说。”
楚沐清接过,不紧不慢地说“你是想说,我该和她人交好一番,不该如此冷淡?”
“确是此事。佟才人家世不低,若是能交好,往后的日子的确能过得好一些。”
喝了一口温凉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如今为时过早,等过段时间再说吧。”听得秋菊说往后的日子,楚沐清问“京都的气候如何?”
秋菊有些发愁的叹了口气才开口“京都倒是四季分明。夏日里还好,总能熬的过去。等入秋了,天就转凉了,冬日里也是极冷的。”
楚沐清起身,慢慢地踱着步。抬眼见秋菊还立在原地,拿了桌上的茶杯:“先去忙吧,我再想想这事儿。等你们三人都做完事儿了,过来见我,此时不急。”
赚钱,说易也易,说难倒也是件难事。楚沐清铺了纸,写下寥寥几语:
如今,我得借你的法子赚些银钱了,特意和你说一声。不过,你的就是我的,也没有什么说不说的。纸也不便宜,便写到这儿了。——沐沐亲笔,凌泽五年九月十九日。
让找了一把算盘,问了没人会使,自己坐在桌前拿了纸笔问“你们在宫外可有相熟的人?我想在宫外做些小生意,得找个可靠的人看顾。”
没听得有回话,楚沐清又问“其余的人走得如何了?”
招财行了礼回话“回娘娘,有一人去了秀林宫柳才人处,一人去了霏月宫史才人处,其余有一人进了司籍处,一人去了司记处,还有一人去了医药司。”
楚沐清倒是有些意外这几人倒是能耐不小,脸上露出些笑,挑了挑眉说“和他们多来往来往,都是从这儿出去的人,这儿好歹也算半个家不是。不过,其中的分寸,自己也得揣摩着。揣摩不透就问,别惹出了事,不好收场。”
楚沐清时不时停笔问问京都的情况,等情况了解地差不多才又问“谁有相熟可信的人在宫外?我合计了合计,想长期有所收益,还是得开一家铺面。”
“至于银钱…”从柜子里挑出了几张纸,仔细地将上面的内容誊抄下来,“这是一张酿酒的酒方,找找人和好酒懂酒的有钱人搭个线,就说这是封宁春宵的酒方。若是不成,换一家,价格只高不低。”
进宝心里估摸了一阵,笑嘻嘻地问“娘娘,底价多少?”
楚沐清看了眼已经有些按耐不住的进宝“五百两,你若是能将价抬得更高,超出部分两成你自己收着,两成分给牵线的人。”见他双眼更亮了些,继续说“若是卖不到五百两,那钱你砸锅卖铁偷抢赌骗也得给我凑齐。”
进宝嘿嘿地笑着说“娘娘放心,定不会办砸了。”
楚沐清起身从柜子里取了一小坛子酒和一个印章,吩咐素夕去找三个杯子。坐下才接着嘱咐“咱们是宫里的人,切记不要泄露身份,也莫要泄露这酒方的来历。而且,他只拥有这酒方的使用权,买家无权转卖给他人。只说是东家临走前托人转卖酒方。”
拿笔写了两份转卖凭据,写了名字盖了章交给进宝“在凭据上记得填写价钱,再让买家签名字,按手印或者盖章。”末了不放心的又问了句:“可认字?”
进宝忽的有些害臊,吞吐了句:“不认得”
“等会儿教你一些,先应个急。只要价目对,那人按了手印即可。”
素夕拿了杯子进门,楚沐清揭开酒封,倒了三个杯子:“你们过来坐下尝尝,这便是春宵。”
三人一溜地跪下“娘娘,奴婢们不敢。”
楚沐清合上酒封起身:“我等会儿回来坐另一处,你们坐下尝尝。”
别的不说,一些出名的酒他们也是听过的。自是有些好奇这酒,为何一张不出名酒方就能卖到不低于五百两银。
楚沐清放了酒回来,坐在椅子上笑眯眯地说:“这酒后劲不小,你们小心点。”
秋菊倒是只轻轻呡了一小口,斟酌着问“娘娘,不知你想做什么买卖?”
“开个面馆。”
秋菊眉间的皱纹松了些,说:“娘娘,我倒是有个同乡好友,可以试着去问问。”
楚沐清闻言笑的极是灿烂,盯着秋菊说:“这事儿可就交给你了,我今晚写一个章程出来,咱们早日做成。秋菊你是识得字的吧?”
“奴婢识得几个字。”
楚沐清松了口气:“那便好,等我写出来,你们照做就好。”说完,又极其郑重地说“此事若是不成便算了,咱们再找其他的法子就好。我担心此事泄露出去你们会受我的牵连,切记,你们的安危才是最要紧的。”
秋菊点点头,轻声地说了句:“奴婢知晓了。”
也就在一间屋子里,时间又还早。秋菊在那张桌边点了盏灯,又在圆桌边放了盏灯。拿了张纸给进宝和招财教字。
楚沐清抬眼时看见秋菊,笑了笑说:“给他们两个都取了新名字,当时觉得秋菊这个名字很是好听、寓意也很是不错,便没有改。但我突然觉得,我们还是应该统一一下。不如改叫素夕如何?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晨夕。”又顺带着解释了一句“素雅的素,朝夕的夕。”
秋菊笑盈盈的行了礼道谢。复又继续着刚才的活计。
左右要用的也就那么几个字,教完了之后几人就开始小声地商量起来该怎么实行此事。楚沐清也只是提了个大概的思路,具体要实行,其中的事儿自是不简单。
宫门落钥,楚沐清赶了几人去休息,自己留了灯继续写草案。
那姑娘有一间酒坊,她也曾陪着那姑娘写过姑娘口中的草案合同。也是只点了一盏灯,她不愿先去睡,那姑娘写完了一页她便拿着看,不停地问着陌生又新奇的东西。
那姑娘的酒坊里的春宵酒卖的极好,短短小半年就已经有了名气,往来商客皆对这酒方好奇不已。
等那些询问的人走后,那姑娘怎么说来着:“鼻子不行,连好酒都闻不到。”又愤愤的来了句“真不知道这帮人脑子怎么长的,给了他们,我拿什么赚钱。”
她笑嘻嘻地看着姑娘,反被那人捏着脸,恶狠狠地说:“你说这春宵有点辣,我去拿比春宵更好的改良版。”
她小口地呡了一点点,果然入口柔和了许多。等她想再喝,却被拦了下来:“这酒比春宵后劲更大,可不许再喝,你今晚还得回家。”
楚沐清很快就掐断了沉浸的思绪,只偷偷地拿了一点出来,便不敢再碰。
第二日进宝就早早地揣着从楚沐清那儿拿的十两银子出门去攀关系了。从皇后的凤华宫出来,素夕去找了她那个同乡的侍从。
招财从司膳拿了膳食回来,楚沐清留了自己的份量问道:“我们宫里有厨房吗?等素夕和进宝回来,膳食都凉了。”
“咱们宫里倒是有,只不过都是云嫔娘娘在用。”
楚沐清想了想问“那这样吧,我们每月给厨房的管事一些银钱,让我们能用用厨房,只需能热个饭就好,占不了多久。你看,咱们每月给多少合适?”
招财想了一会儿,才回“宫里倒是没听到过这种先例,厨房管事宫女一月是一两五钱的月俸。厨房管事宫女叫丰荷,原先是太妃身边的宫女,太妃故去后便留一直在这甘宁宫做厨房管事。和奴婢是同乡,咱们给七钱足矣。”
招财分析的头头是道,末了偷偷看了楚沐清一眼,想看看她是个什么反应。
就见他家娘娘手里端着粥,笑盈盈地看着他,手里的勺子一下一下地搅着碗里的白粥,舀起又倾斜了落在碗里。
他突然觉得亲近了起来,好像窥探到了不为人知的一面,亲近又熟悉。
招财期待着问:“娘娘,奴婢说的可行?”
楚沐清嗯了声,将凉了的白粥放进嘴里。又取了七钱银子交给招财:“就从这月开始吧,吃过饭再去找那厨房管事。温着饭菜,他们回来肯定都饿了。”
素夕一路上心都在忐忑,又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可咬了咬牙还是在向前走。
昨晚上她是等着楚沐清睡了,她才放心的眯着眼睡着了。她衣袖里装着楚沐清昨晚写好的一部分草案。早在楚沐清说这件事时,她便知这事别人去定是没有一丝希望的,而她自己也不知这一去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
这事成与不成,只能看命。
她要去找的人,是个负责花园洒扫的侍从,名叫富贵。
素夕极力地克制住她的紧张,几乎是抱着孤注一掷的想法,拦下了富贵。
富贵笑眯眯地问“不知姑娘,可是有何吩咐?”
“公公,奴婢有重要的事。”她凑的近了些,恳求道:“公公,我不敢奢求您能帮奴婢办成,但求听了不要泄露出去,也请高抬贵手。”
富贵看着眼前的宫女,倒也算是有分师生情谊在。说的上是了解这个他一手带出来的宫女的,倒是有了些好奇:“何事?只要不出格,我答应就是了。”
素夕行了跪礼,才说:“奴婢被派去了甘宁宫绯晚堂,我家娘娘楚淑女,打算在宫外开一家铺面,卖些餐食。”
这何止是不出格,简直胆大包天。
富贵脑袋懵着,暂时停了运转。
素夕小声地唤:“师傅,师傅”
回过神来的后续就是开始斥责:“你家娘娘胡来,你也跟着胡来?你不去制止,反而来求我想将这事儿办成?让我跟着你一起欺君罔上?”
“师傅,你也是知道的,淑女的位分太低。我家娘娘没有争宠的想法,只想着在宫里活的好一些。娘娘刚来的时候便让好些想谋前程的人走了,如今整个绯晚堂也就剩了三个人。宫里的风气即使好了些,但也是无用啊。娘娘她又是个县令之女,家中也无银钱应急。我们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富贵怒极反问:“秋菊,进了这宫里,谁能逃的了?”
“师傅,奴婢知道人心易变,在这深宫里更甚。可我就想求您这一次,若是我家娘娘真打算踏入其中,自是不再需要这点微薄之力了,也是奴婢该离开的时候。”素夕说罢,俯身磕了三个头:“师傅,素夕只求您这一次。”
中年公公冷声问:“你家娘娘是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让你这般求我?”
素夕放柔了语气:“师傅,我家娘娘说办不成也没什么要紧的,左右还有其他的法子,可我想做成这件事。奴婢昨夜在外屋看着她写了一宿,实在是不忍她的一番心血白费。”
虽是个不甚要紧的嫔妃,但此事的确太过出格,富贵自己也无法轻易揽过手。深思熟虑一番,才开口“我一个侍从,也无法轻易应允。”
素夕及时地接上话:“我家娘娘说,此事说不得还得劳烦去拜托宫外的人。盈利的四成用作铺面维持着及工人薪酬,二成予公公,二成予宫外管事。”
富贵在心底算了算,此事的确不亏。一分人情,两分利,语气也缓和了些:“你家娘娘写的什么?拿来看看。”
素夕从袖中抽出一沓纸,交给富贵:“我家娘娘说,这只是一部分,若此事能成,面议时会带来另一部分。还有一些细节,得了解了宫外的情况后再做修改。因此,希望面议时宫外掌事之人也能参与。”
富贵认得的字不算少,看着素夕呈上的纸却也有些难以理解。索性收了纸在袖管里,也不做何保证,只说:“此事不一定能得到什么结果,我也不敢保证。若能行,自会联络你。”
素夕又叩了一个头:“师傅,此事干系重大,整个绯晚堂四人的身家性命便拜托您照拂了。”
毕竟是自己教过的,富贵扶了素夕起来:“这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们也做不得什么主。只能尽力而为,若是命不好,便也就认了。你可决定好,要将这条路走到头了?”
素夕和富贵拜了一礼:“多谢公公,奴婢愿一试。”
十分的心思,三分为己,可若要活的长久,剩下的七分就只能尽数付予天家。
常心殿里歪坐在龙椅上的帝王看着手上的几页纸,跪着的富贵冷汗淋漓。
“这么说来,这位楚淑女是看不上朕,也不稀罕那点银子啊。”
富贵吓得连连磕头:“皇上,奴婢听得此事,自知干系重大,哪里敢多想别的。只想尽快禀告陛下,不敢耽误片刻。”
“那你现在说说,那位叫素夕的,是怎么个想法?”
富贵只觉身上的冷汗瞬间凝成了冰,颤颤巍巍的不敢多言。
皇上手里的纸拍打着另一只手掌掌心,漫不经心地继续说:“那她这是叛变了啊,这么两天功夫,便被那楚淑女收买了?”
“奴婢有罪,请皇上责罚。”
皇帝没再搭理跪着的富贵,唤了个名字:“韩瑾”
一身白衣劲装的男子从殿后走出,行礼后站定待命。
“咱们这些人里,有谁熟悉宫外的情况?”
韩瑾自是听到了原委,也不由得对皇帝的恶趣味甘拜下风。却也老实地回话:“蒋肆较为熟悉京都情况。”
皇帝摇摇头:“这楚淑女要的是个管事掌柜,是要给她赚银子的,不是探子。”
韩瑾一本正经地坑人:“禀皇上,蒋肆天赋异禀,学些新手艺想来算不得难事。权当去做个任务,体察民情。”
蒋肆暗搓搓的咬牙在心里骂着韩瑾:“睚眦必报的狗东西。”
皇帝心情颇好地让那个被推出来的倒霉蛋站了出来吩咐道:“明日你便和富贵去见见那位楚淑女,别给人家亏了钱。”
一番话下来,富贵自是反应过来免了一劫。还未松口气,又听皇帝说:“你们也得扮演好身份,该拿的钱拿着。朕不缺钱,就当给你们撑腰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