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鹭于飞》木一林森

4、遇见

　　午时一刻，蔷薇居内林夕缓缓转醒，盯着上方的帐幔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便听到房门外有小声的说话声，便喊了一声，随后门外的女婢鱼贯而入，有的拿着衣物，有的拿着饰品，有的端着水，有的拿着帕子，排手的女婢率先走到林夕身旁，服侍林夕起身，走至洗漱架旁，由女婢兑好热水，递过帕子，清洗面容。然后再穿好衣裳，衣裳为上身青色圆领短襦，下身粉色高腰长裙，外罩粉质半臂，罩青色披帛，足着云色翘履。着装完毕后，终坐在梳妆台上，由女婢挽好一个单螺髻。最后在女婢准备要敷粉的时候，林夕阻止了女婢，只是拿来了黛粉和口酯，稍作修饰，剩余的花钿步骤也省略了。
　　林夕梳妆完毕后，就开始询问女婢关于姑母的情况，得知姑母此时已醒，林夕赶忙让女婢带她前往姑母所在的院落，并嘱咐其他女婢在林陨醒来后，告知她在此院落等候即可。林夕刚刚走进姑母的院落，跟着女婢走入正屋前，便听到了房内姑母与常女侍此时的说话声以及笑声。听着笑声，林夕觉得姑母此时应是极为开心，极为舒畅。伴着姑母的笑声，林夕轻移步伐走进了屋内，看着姑母熟悉的面容，林夕露出了开心并欣慰的笑容。
　　“姑母，林夕来看望您了。”林夕走到林姑母的床边，跟随的女婢同时搬着一个凳子放在床头的位置，林夕随后坐下，和林姑母面对面坐着，常女侍也未曾离开，仍然坐在床尾下首，含笑的看着两人。
　　“夕姐儿来了呀，可歇的好，女婢们可照顾的妥当，一路奔波，真的是累到我的夕姐儿了。可怜兄嫂和母亲，多年未曾见其一面，真是令人难受。”林姑母看着林夕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和兄嫂，又开始伤心起来。林夕和常女侍看此情况，便纷纷劝起来。
　　“老夫人，快别伤心了，如今看见多日想念的夕娘子，应当是开心才是。现在也是到了午膳时间，想必语汐小娘子此时也醒了，唤小娘子一同来用膳可否？”
　　“是呀，姑母，林夕此时也感饥饿，姑母想必也是饿了，一同用膳吧。早就听闻姑母家有一位小娘子，和我名字甚是想象，还不曾见过，今日定当仔细看看。”
　　在常女侍和林夕的不停搭话中，转移了林姑母的注意力，使其不再想起林夕家中的事情，重展笑颜。看着林姑母的面庞，林夕和常女侍相似一笑，便开始共同服侍林姑母净，净手，穿衣，梳妆。片刻，一切准备完毕，林姑母在林夕和常女侍的搀扶下，来到了院落的左厢房，左厢房有一张四方桌，四周放置着靠背椅子。两人将林姑母搀扶至主位坐下，常女侍便出门去吩咐女婢去传膳。不过半刻钟，膳食正在一一布置中。吕府语汐娘子被侍女怀抱而来，趴在女婢的肩膀上眯着双眼，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刚刚睡醒的小姑娘还披着斗篷，走进屋内，女婢小心翼翼的解开斗篷，将其放在老夫人对面的椅子上，坐在林夕的对面。林陨随后也走进了屋内，站在林夕的身后，顺手将手里拿的东西递给林夕。林夕看到小姑娘和林姑母都已经做好，饭食还尚未摆好，遂将手里的东西拿出来递给了小姑娘。
　　“语汐小娘子，我是你林夕姑姑，初次见你，这是给你的礼物，这是我曾经在寺庙中求来，开过光的，可报平安顺遂。”吕语汐和林姑母同时看向吕语汐手中的物件，只见是一个粉色绣着蔷薇花的香囊。林姑母随即让常女侍从吕语汐的手中接过香囊，打开香囊，里面是一通体碧绿的玉佛像，佛像刻画的惟妙惟肖。林姑母看到佛像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怕是价值不菲，并没有说什么客气话，就让吕语汐的女婢替其收起来，嘱咐以后随身佩戴。
　　渐渐随着女婢的动作，饭食基本都摆放完成了。桌子上有五菜一汤，荤素搭配，其中三道菜配以葱香蒜调味，十分辛辣，可能是和当地的口味有关，另外两道菜以清淡为主。看着林姑母和吕语汐频频箸筷向三道辛辣菜，可想清淡菜系是为了照顾来自江南府的林夕。不过林夕多年来走南闯北，口味多变，并不介意辛辣菜系，但是林夕仍然十分感激姑母对她的照顾。毕竟二人从未见过，何谈情谊而言。“食不言，寝不语”，三人在一片沉默中用完饭食，过程中，吕语汐渐渐清醒过来，一直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从未见过的大姐姐。此时的吕语汐展露出了自己的面容，圆圆的脸庞，圆圆的身材，柔嫩的皮肤，乌灵动眼，嫣红的双唇。吕语汐看着母亲和不认识的姐姐都已经吃完饭，女婢们也开始收拾起桌子上的碗筷，便闹着要女婢将她抱下椅子。但是老夫人只是看了她一眼，她就不在闹了。在所有的一切都收拾好后，老夫人林夕三人离开了厢房，回到了主屋正室。
　　走进主屋后，女婢将吕语汐放到地上后就离开了屋内，屋内就剩下老夫人，林夕，吕语汐和常女侍四人。正室有一张小榻，老夫人和林夕均坐在榻上，语汐见状赶忙爬上榻挤在了林夕和老夫人中间，冲着两人憨憨一笑，两人只能无奈的摇摇头。看着吕语汐讨喜的模样，林夕将她捞进怀中，开始和老夫人说话。语汐也十分乖巧，不乱闹，静静的听着两人说话。
　　“夕姐儿，来了永川，就安心的在姑母府上住着，以后姑母代替兄长照顾你。你如今也有十八了，这两年守孝也耽误了你婚事，就安心待着，等出孝，姑母定当会给你找一个青年才俊，只是可惜我儿，俱已成婚娶亲，不然亲上家亲不是更好。”
　　“姑母，林夕不敢劳烦您，此次林夕来姑母您这儿，主要是阿奶和父亲母亲对您颇为挂念，如今孝期将至，来看望看望您，以及来看看这里的人文风情，怎敢使得姑母您劳累呢。另外父母过世前已将林家家财与家仆也都尽数交于我，我打算之后在城内买一小宅子，带着我的家仆们一起生活，也可以时常来看您。”听着姑母想让自己住在吕府的举动，林夕赶忙打算了姑母的话。林夕多年一个人生活习惯了，不喜欢和很多陌生人住在一起，而且府内还有姑父和表哥诸多男眷，着实有着许多不方便。
　　听着林夕拒绝的话语，老夫人也无法强迫她住在吕府内，只能同意，只是心里想着，林夕不熟悉青川城的事情，派一些积年的老仆帮林夕好好的安顿下来。
　　“姑母，姑父和两位表哥，以及表嫂可在府中，我应当一一拜访？”
　　“可是不巧了，你姑父年初回都述职，还没回来，预计快回来了。你谨表兄在翰林院就职，仪表兄在太学求学，明年就要会试了，可得抓紧了。你两位表嫂也在都城中和你表兄在一起了，我也不忍他们夫妻分离，来伺候我这老婆子，有语汐陪我就好。”
　　林夕和老夫人开心的聊着天，看着两人聊得时间较久，常女侍便吩咐女婢端上了茶水和糕点。语汐小娘子本来在两人谈话时，觉得十分无聊，开始研究自己的玉佛，看到糕点端来的时候，眼睛立马亮了，将玉佛放在了榻上，转身趴在榻上的小桌子上开始吃各色糕点。林夕和林姑母看着语汐的吃货样子，立马笑了起来，随即也端起茶水喝了起来。吃完了糕点，语汐闹着要出去玩，林夕看着老夫人稍显疲累的眼神，提出了告辞，便和语汐一起离开了老夫人的院落。
　　走出院落，语汐小娘子看着小姑姑，要跟着小姑姑去她的院子玩。无奈之下，林夕带着语汐回到了蔷薇居，同时也让女婢和老夫人说了一声。
　　回到蔷薇居后，林夕看到自己的侍卫，家仆和女婢都已经被吕府的侍女带到这里。看着为首的林管事，林夕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看向和自己一起回来的人。随后便带着语汐和她的侍女走进了正屋。吩咐林陨从自己带来的行李中拿出了几样新奇玩意，让她在这里陪语汐玩耍，随即离开了正屋，走向了厢房。此时林管事已经在厢房等着了。
　　“我吩咐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我今日去找了牙行，也去各个地方打听了一下。吕府附近的房子，位于西市，多居富裕人家，治安比较好，虽说较为贵一些，但是更为稳妥。像是东市那边，多为贫寒人家或者赁居而住之人，实不宜娘子居住。关于买地一事，县城附近的地多是有主之地，实是不好买。”
　　“好，我已知晓，等会儿我们一起去看看你看到的房子，顺便看一下整个县城的环境。未来我们会在这里呆很久，要多了解一些。关于买地之事，你去县衙问问附近有没有一个清潭洞的地方，那里有一片竹林，是我当初迷失之地，去问问看有无主人，若无主，便买下来，另外，之前我从另一官道来青川，清潭洞出来到青川有大片荒地，问问县衙可否交易，如若可以，便一同购置。办完之后，买些礼品，明日让林陨带你一起去清潭洞，感谢里正对我的帮助。”
　　林夕又接着和林管事讨论了其他的事情，交代好一切后，回到了正屋，发现此时的语汐已经玩累了，需要去休息了，就让女婢将语汐抱走了。随后交代林陨换好衣服，拿到东西，出去和林管事会和，并带了林二，林三，林五等一些侍卫离开了吕府。
　　林管事带着林夕出府向东走大约五百米左右的一个小巷子里，牙行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首先看的是一个三进的大院子，年头较长，比较破败，并没有得到很好的修缮，只是占地面积较大。林夕等人走进去后发现里面杂草丛生，屋门和房门都已经腐朽溃烂，走到二进时，院子中央还有一口井，井里还有清澈的水流，里面有一条小鱼在游来游去。正当众人继续在看院子内的其他布置的时候，突然听到了最里面的院子传出了一声想动，众人赶忙走进去查看一番，但并没有找到任何迹象，只在类似于厨房的地方，找到了一个破碗。突然林五在院外喊道，大家从厨房内出去，结果是厨房外面房间角落里有一只黑猫，瘦骨嶙峋，一只脚还有点儿跛。大家也没有自己仔细想，都认为刚才的动静是黑猫弄出来的。林夕让人将黑猫抱了起来，准备带去医馆包扎伤口。然后众人跟着林夕离开了三进院子，只是在最后离开的时候，林夕看了一看林二，林二留在了院落中。
　　众人离开院子后，侍卫便带着猫去了医馆。此时牙行的人告诉林夕，这个三进的院子原本是一个姓李的富商的，后来富商发迹了，搬去了都城生活，就留下了这个院子托我卖掉。院子实在太大，且年久失修，愿意买的人实在是少，原本是卖一千两白银，如果确实想买，可适当给些折扣。林夕听完并未做任何回应，只让牙行的人带她去了第二处。第二处也不远，相距两百米左右，是一个两进的院子，院子中种着菊花，梅花，蔷薇等各色花卉，各处小院子的名字也都十分风雅。屋内十分整齐干净，家具也一应俱全，厨房的用具也都留着，相比起第一处院子则更加精美干净。第二处原是一读书人家，今年高中进士，后来外放为官，家中只有父母，无其他亲戚，便接父母于身旁尽孝，便将房子处置了。牙行告知此处房子虽小，但一应物事妥当，当八百两可卖。林夕听完牙行之人的话，看向林管事，林管事微微一点头，林夕便明了。于是将林管事唤至身旁，告诉林管事，两处院子，都买了并且交代了一些修缮处置的事情，便让林管事去和牙行的人谈，随即离开了这处院子，重新走进了第一处院落的第三进中。
　　“娘子，这两个孩童就是刚刚弄出声响的人。”只见林二身边站着两个衣着褴褛，面色苍白，瘦弱不堪，发髻凌乱，未着鞋履的孩童，大的孩童约莫五岁左右，小的躲在大的的怀中，按个头差不多三岁上下。两个孩童面带惊惶，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林夕和林二两人，大的孩童紧紧的护着小的，小的手中紧攥着半块饼，不发一语。看着两个孩子的模样，显然是受过惊吓。林夕并未过多的询问，遣林二去医馆寻为医师前来此处。
　　林二走后，林夕伸手，准备握住大的小孩的手，但是还未接近，小孩立马抱着另一个小孩退后了几步，并用警惕和凶狠的眼神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