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ceae》厚芋泥

4、四颗栗子

　　十二月的第一天，就开始下雪了，下了一天一夜，到二号晚上吃过饭才稍稍停下来，一群人闹着要下去玩，向来不近人情的年级主任吴晓科居然真下了通知让各班男生第一节晚自习去扫雪。女生当然会据理力争的不同意，最后全年级都下楼扫雪去了。
　　吃过晚饭之后，储物柜边挤满了人，各色的外套围巾裹上，都认不出谁是谁，有些动作快的已经先下楼去了。喻南渡的储物柜在最下层，现在过去还要在人群中蹲着找衣服，他翻着面前的王后雄，一个字都没看进去，注意力全在那颗坐定不动的栗子脑袋上。路骁的储物柜跟喻南渡挨着，甚至她还有很多书都堆在喻南渡柜子里。路骁很喜欢买参考书，一整套一整套的买，喻南渡的柜子空着大半，她就不客气的侵占了他的领土。
　　教室后面的嘈杂声逐渐平息下来，路骁回头看了看，喻南渡心虚地躲避她的目光，手里不停转着的笔掉到了地上。
　　她从座位上起身往储物柜边走，喻南渡也把桌椅板凳踢得丁零当啷地跟上了。他就跟在她后面，等她蹲下找外套的时候，拍了拍她的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柜子。
　　路骁抬头看他，什么话都没说，拉开旁边的柜子，把喻南渡的外套和手套围巾丢出来，又在自己的柜子里翻找。
　　喻南渡都已经穿戴好了，路骁还在找，他知道她这是躲着自己的意思，气得不行，没再等就直接下楼了。看到他出门，路骁才缓缓站起来套衣服。
　　路骁也说不好为什么要生气，只是很讨厌许志勋，讨厌喻南渡和许志勋在一起的时候变得很过分，打算气多久呢，她也不知道，但当下她还是不想理喻南渡。
　　等路骁下楼的时候，雪仗已经开打了。哪有几个人在认真扫雪，全部都在玩，飞来飞去的雪球和少年们追赶跑跳的声音，路灯柔和的暖光在雪面上折射出一层金光，路骁没有由来的感觉很孤独。
　　“路骁。”周乔恩不知道什么靠过来的，勾住路骁的脖子晃，“打雪仗去。”
　　跟周乔恩熟的几个人也都认识路骁，五个小女生凑在一起玩得很尽兴，路骁撒着欢儿地在教学楼旁边的空地上跑，刚才莫名的孤独感消失殆尽，甚至连跟喻南渡生着气也忘了。
　　所以当许志勋砸了喻南渡一雪球，喻南渡追到3班的责任区看到路骁的时候，路骁甚至在回头看到他的时候给他了一个笑脸。
　　喻南渡愣了一下，就被许志勋反攻了，一个雪球砸在脸上，细碎的雪屑从他的衣领里滑进去，激得他缩了缩脖子，好在许志勋的雪球团的不够紧，砸在脸上没那么疼。但也还是惹恼了喻南渡，他把许志勋按在雪地里，给他脖子里灌雪，许志勋冷得龇牙咧嘴。路骁和几个女生在旁边笑，刘泽野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她一转头发现刘泽野还吓了一大跳。
　　跟许志勋不同，刘泽野不会逗路骁，偶尔还会在食堂跟喻南渡和路骁坐在一张桌上吃饭，尤其是有了许志勋的对比路骁对他很有好感。
　　“你怎么也来了？”路骁问刘泽野。
　　“喻南渡说要报仇。”
　　路骁跟他也不太熟，说了两句话之后再找不到别的话题，她看看旁边的周乔恩，又看看刘泽野，想逃的心情呼之欲出，“那个，我先……”
　　“你觉不觉得喻南渡可能喜欢你啊？”刘泽野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啊？你怎么也学许志勋啊……”路骁垂着头溜了，又想到她跟喻南渡还闹着别扭，更沮丧了。她跟周乔恩说了句很冷要回班了，就打算进教学楼。
　　喻南渡看到路骁要回去了，赶走了许志勋，跑了几步跟上她，“你要回去了？”
　　路骁点点头，没有开口。
　　喻南渡扯着路骁的袖子把人一路拽上楼，路过四楼的时候没有停，径直上了天台。路骁有点愣住了，她以为自己只是生气了几天，喻南渡就要把她从楼上推下去。
　　“呐。”路骁还靠在门口不敢走过去，生怕喻南渡把她扔下去，结果他递来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只可爱多。
　　“你那天不是说想吃吗？”
　　冬天吃雪糕的人变少，超市的货不全，路骁逛了好几个店都买不到巧克力味的可爱多，甚至都买不到可爱多。那天晚自习都上了五分钟她才回来，扭过头跟李清嘉抱怨的时候，喻南渡“不经意”听到了。
　　其实他一直盯着路骁的座位，晚自习铃声响了还不见人，以为她被老吴逮住了，看到栗子脑袋的时候才稍微放宽心。
　　“你在哪买的啊？”路骁剥开纸壳，咬下去，“好硬啊。”
　　“废话，今天外面零下十几度，比冰柜还冷。”
　　“为什么我去买没买到啊。”
　　喻南渡当然不会告诉她这是自己跟刘泽野借了自行车，晚饭时去五公里外的沃尔玛买的，“因为我长得帅，人家专门给我进的货。”
　　路骁剥开另一个纸壳递给他。
　　两个人站在天台上看着楼下扫雪的人，咬着硬的不行可爱多，雪又洋洋洒洒地落下来，喻南渡伸手帮路骁把羽绒服上的帽子重新拉到头上。路骁抓着甜筒转过头，“又下雪啦。”
　　那天晚上晚自习下了之后，喻南渡跟路骁的同桌换了位置，周六不上早自习，路骁从前门进来看到喻南渡趴在她的位置旁边补觉，也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然后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赵雨熙说她想跟郝乔乔一起坐。”喻南渡知道路骁来了，抬起头换了个方向，面对着她仍旧闭眼小声解释。
　　“放屁吧你就，郝乔乔在我后面。”路骁也压低声音跟他对骂，发现她身后坐的居然是张航，7班的班长，喻南渡的同桌。郝乔乔和刘语熙坐在喻南渡以前坐的那一排。
　　“什么情况啊？”路骁把头偏过去问他。
　　“就你换来换去，换出事儿了呗。”喻南渡睁开眼，发现路骁剪了头发，栗子头没了，头发像是被削了一圈似的，连带着五官都显得大了。“你头发呢？秃了？”他忍不住上手拨弄，揉了揉她的头。
　　“你懂个屁，我把头发打薄了，这样显得成熟高冷知道吗？”路骁推开他的手，晃了晃头发，“好看吗？”
　　“丑。”喻南渡又拨开她那没几根的刘海，“哪个理发店剪的，我再也不去了。”
　　“喻南渡！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路骁连掐带打地把刚抬起头的喻南渡又打得俯身缩回桌上。“别碰我头发！”
　　“为什么啊，张航坐这儿？”语文老师正在找人逐字翻译《氓》，路骁忍了半节课还是凑到喻南渡旁边问他这个因为自己的殴打被迫中断的问题。
　　“因为爱情。”喻南渡目不斜视地回答她。
　　路骁惊讶了一下秒懂，怪不得张航每次吃晚饭都问李清嘉要不要买东西，他要出校门，一个住校生怎么天天到外面吃饭嘛。“wow～懂了，我就说住校生怎么每天在校外吃晚饭嘛。”路骁声音贱不喽嗖的，喻南渡忍不住偏过头看了看她的表情，果然也很欠揍，如果是栗子头就没那么欠，现在这个鬼发型，他忍不住把她别在耳后那一缕用笔拨出来。
　　“你别弄我头发。”路骁猛地一转头，另一边耳后的头发也被甩出来，喻南渡看了忍不住笑了。
　　李清嘉在后面看着他们俩耳鬓厮磨打打闹闹，心里生出一点不适，她低下头认真地记着老师讲到的重点实词。
　　“喻南渡，你来翻译一下这句。”很明显，看他们不爽的不止李清嘉，不过语文老师可能只是单纯地看喻南渡不爽，因为路骁已经连拿两次语文单科年级第一了，月考是第一，期中考也是第一。
　　“嗯……”喻南渡忙着跟路骁讲小话，都不知道翻到哪一句了，“于嗟女兮，无与士耽。”路骁本事很大，说话也不耽误听课，她小声提醒喻南渡。
　　“意思就是，女人啊，不要耽误男人出去搞事业。”喻南渡稍加思索，肯定地给出答案。
　　路骁把脸埋进书里，全班爆发出轰然的笑声，语文老师都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挺大男子主义的。”
　　“说明你对这篇文章理解的还不够深刻，你回去好好研读一下，写个关于女主心理活动的随笔，星期一语文课上读。”喻南渡因为几句小话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坐下之后瞪着路骁，埋怨她为什么不直接说翻译过来的句子，却要说原文。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翻译这句嘛。”路骁还在笑，嘴角快飞到颧骨上去了。喻南渡气得不行，用笔去戳她的酒窝，“别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