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aceae》厚芋泥

3、三颗栗子

　　“桃子呢？”喻南渡向来是早上第一个到班里的，今天格外早。因为他惦记着那两颗桃子，想着中午拿去冰一冰，下午拿给路骁。结果一进楼道就看到班里灯亮着，推门进来发现路骁坐在座位上。
　　“丢……丢掉了，都磕坏了，有疤的水蜜桃没有灵魂。”路骁缩了缩脖子，看都不敢看喻南渡。她突然被问住就开始结巴，脸也红了，为了不让喻南渡看出来，所以不敢回头。
　　喻南渡把书包挂到书桌侧边的时候瞥见路骁挎在书桌侧的垃圾袋里多了两颗桃核，他笑了笑，从书包里掏出练习册。“哦。”
　　“手机拿来。”过了十几分钟，路骁突然转过头来，吓了喻南渡一跳。
　　“这样，按这个，切换，就有标点符号了。”路骁拿过喻南渡的手机按了一通。
　　“那……那个短信不是我……刘……刘泽野。”
　　“什么短信？”路骁转回身去，埋头写作业。
　　两个人默契地都没有再提已经心照不宣的事情。
　　“你会打标点符号了吗？”路骁蒙在被子里给喻南渡发短信。
　　“会了！”
　　路骁瞅着那个叹号就很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因为李清嘉好像已经睡着了。
　　“睡了！”
　　路骁看着新来的那条短信，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虽然声音不大。李清嘉那边还是没动静，应该是没听到吧，路骁拿手机塞进枕头下赶快睡了。
　　“喻南渡！”路骁又在追着他满楼道打了，开学两个月，7班这道靓丽的风景线已经在高一年级家喻户晓了。喻南渡总喜欢逗路骁，头发好容易长长了，又说她矮，穿的衣服幼稚，把人惹恼了就跑，小短腿在后边追，tom和jerry似的。
　　前面跑着的人仗着腿长，一跨步转进了男厕所，后面跟着的人转弯不利索，直挺挺地撞在了刚从厕所出来的许志勋身上。
　　“呐，还你。”许志勋轻轻地把怀里的人往喻南渡那边推，路骁十万个没想到居然有男生会把女生推来推去，一个趔趄没站稳，看着就要摔了，喻南渡伸手把她捞回来，扶着人还站稳就开腔骂许志勋，“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你的人还你啊。”许志勋依然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这次没等喻南渡开口，路骁先扯着许志勋的领子开始教育他了，“这位同学，虽然我很不好意思撞了你，但你随便推别人是脑子不好还是智力低下？另外，没什么你的我的，就算是男女朋友也没什么附属关系，更何况，喻南渡是我的仇人！”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路骁牙都要咬碎了，甚至忿忿地给了喻南渡一肘，然后丢下句，“你们俩可真是物以类聚。”就回班了。
　　“艹，真野。”许志勋先回过神来，勾上喻南渡肩膀，“你可真有本事。”
　　“你他妈真是个瘟神。”喻南渡推开许志勋，想着路骁肯定又生气了。
　　“你别生气啊。”喻南渡戳戳前面的人，“许志勋就是嘴贱，他人挺好的，你看你刚刚扯着他领子他都没生气是吧，他推你那下也不是故意的，闹着玩的。”
　　前面的人缓缓转过来，吓了喻南渡一跳，他脱口而出一句“我艹。”
　　“什么情况啊，路骁呢？”喻南渡问坐在路骁位置上的李清嘉。
　　“她换位置了。”李清嘉指指斜前方，路骁换到李清嘉原来座位的前面，跟喻南渡隔着一排，还是对角线。
　　“哦。”喻南渡没再说话。
　　沉默了半个晚自习之后，李清嘉拿着高二的物理练习册问喻南渡，“这题你会吗？”
　　“这高二的。”喻南渡扫了一眼。
　　“嗯，我看不太懂这个答案，你物理不是很好吗？”李清嘉看着喻南渡。
　　“你放着吧，我看看。”喻南渡接过那本书，晚自习下了之后他把书还给李清嘉，“这题答案错了，你的解法是对的。”
　　李清嘉看了眼喻南渡，小声说谢谢。她想，平日里路骁问题，他都是直接告诉她的，好几次他解题有点慢了，路骁转过头去坐好，喻南渡都生气地扯她背后的帽子或者把人戳到转过来为止。这一点细小的差别，让她很不舒服。
　　“走慢点。”喻南渡在男女生宿舍的分岔路上紧走了几步扯着兜帽把人往后拽，路骁在绝对的身高压制下毫无反抗之力。
　　“干嘛？”
　　“你生什么气啊？你怎么每天生气，我以后让许志勋见了你绕道走还不行吗？”喻南渡叹了口气。
　　“我没生气。”
　　“那你换什么座位？”
　　“我看不见。”
　　“你之前怎么不说看不见？”
　　“我突然瞎了行吗，我每天半夜钻被子里看手机看瞎的行吗？”
　　“那就别看。”喻南渡对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说了几句话之后可能到了耐心的极限，他拎着手里的帽子把人转了个圈，“我以为你挺喜欢跟我一起玩呢，生气就说为什么生气，干嘛还换座位？”他后半句话突然温柔了许多，路骁抬头望着他，帽子还被他攥着，整个人看起来像没脖子的仓鼠，明明很好笑，喻南渡却笑不出来。
　　路骁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别扭，明明每天和喻南渡打架的时候他也会说小矮子，小胖子，猪之类的话，也会推搡她，但这话跟别人说，或者别人来推她一下她就好生气，气的连喻南渡都不想理。
　　“就这样吧，座位换来换去的麻烦别人。”路骁盯着喻南渡的眼睛，少有的温吞，喻南渡怔住了，这是两个多月以来，路骁第一次真的生气。虽然在这过程中她被他弄哭过好多次，也经常不理他，但她从没这样泰然自若地说过就这样吧。喻南渡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抓着人帽子的手松了。路骁左扭右扭地把帽子甩到后面，消失在通往女寝的路上。
　　接下来的一周，喻南渡每天看黑板都能看到路骁那颗栗子脑袋，很想丢点什么东西去砸她，整天投喂才喂出来的跟屁猪被许志勋推了一把就给他推走了。所以除了百分之九十九对许志勋的埋怨，剩下百分之一也有对小猪的怨怼，难道猪也养不熟吗？
　　从干脆面和桃子开始，喻南渡几乎每天都要投喂路骁点什么，一口一口喂出来的感情，被许志勋一推给推没了。许志勋这个狗东西，喻南渡越想越气，周五下午直接去三班把人叫出来在走廊上揍了一顿。
　　“艹，你他妈有病吗？”许志勋本来以为他是闹着玩，结果一拳下来他痛的叫娘。
　　“你能不能从我们班绕着走啊，瘟神。”喻南渡也点到即止，一拳过后就靠在窗台边，严肃地对许志勋说。
　　“我怎么你了？这一星期又是摆脸子，又是吃饭打球不来，来了就打我？”许志勋揉揉自己的肩胛骨，感觉被喻南渡砸断了。
　　“你……”喻南渡刚开了个头，想着自己一说许志勋那个破嘴又到处乱嘚嘚，路骁还不得换座位换到教室的另一边去，“你就少来我们班，我看到你就很瘟。”
　　“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来大姨夫了？”许志勋扭头就走，不想看见喻南渡。初中三年的感情几乎就要因为喻南渡这周的种种所作所为破裂了。但还好有刘泽野。
　　“怎么了？”许志勋摔上三班的门之后，刘泽野才靠到喻南渡身边。
　　“他那个破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喻南渡不爽地撇嘴，叹了口气。
　　刘泽野认识喻南渡更久，久到出生前定了娃娃亲那种，结果很不幸，一直喜欢吃辣的喻夫人也生了个儿子。
　　“路骁？”刘泽野在6班，每天下课都能看得着他们俩打架吵架，他军训时候瞧着隔壁班就觉得喻南渡不对劲了，还开玩笑似的问过是不是喜欢人家。
　　“我都不知道她在气什么。”
　　“你要不要说一下对不起试试？”刘泽野给出一个对于喻南渡来说无异于登天的艰难选项。
　　“为什么？我又没做错什么？她是我的谁吗我要哄着她？我做了什么事情了就对不起她了？”喻南渡一听到对不起三个字像个被人点着的炮仗，噼里啪啦地一顿炸。
　　刘泽野隐约知道他不愿意说对不起的原因，但他从来没问过，喻南渡也不会提。
　　“我错了，哥，你永远正确，不需要说对不起。”刘泽野双手合十，且退且走，也往三班门口撤了。
　　在喻南渡还在困扰，每天盯着前面那颗油光水滑的脑袋，努力克制自己想拿点什么东西丢她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