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寄余生》七月的小珍珠

7、第 7 章

　　二狗没有想到，第二天晚上，黄皮子还是没来。周寄依旧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把他送回了家。可是，一连几天，无论二狗怎么调整策略，黄皮子都没有出现。周寄却不着急，也没再提过让二狗住下来，每天晚上把二狗接来，到了半夜又把二狗送回去，有时候还会给二狗准备夜宵，二狗让他另请高明时，他甚至还安慰了二狗一番。二狗很纳闷，这人是夜猫子吗？而且，他天天戴个墨镜口罩，不难受吗？尽管雇主不着急，二狗可着急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业务生疏了，怎么这么多次都没有成功，难道是黄皮子不想跟他沟通？不应该呀……回去的车上，二狗想了一路，他看着周寄的后脑勺，很想跟周寄讨论一下，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二狗莫名地想起了那天周寄伸到半空中的手，或许，这个人跟自己一样，也是渴望友情的吧，真是一个可怜人，相处了几天，这人虽然不爱说话，但人还是挺好的，其实，毁容了也没什么，自己应该开导开导他……二狗又陷入了自己的想象中，这时候却突然急刹车，二狗的头撞到了椅背上，疼得他直咧嘴：“不是，你咋开的车……”
　　周寄赶紧打断了他的话：“我看到黄皮子了！”说着话，周寄调整了停车的位置，把车停在了路边。
　　“啥？！哪呢？”二狗瞬间忘了脑袋上的疼痛，扒在周寄身后的座椅靠背上，他说话的气息刚好从周寄脸旁拂过。
　　“就在刚才，一下子跑过去了。”周寄打开安全带，下车就要追，二狗抓住周寄肩膀，一把将他按在了座位上，手扶着他的肩膀开始了说教：
　　“你胆子挺大呀，就这么就敢追上去？再说，这大晚上的，你戴着个墨镜，能看见吗？这个黄皮子，也不一定是找你的那只呀，万一追错了咋办，而且，你肯定追不上呀？”二狗边说话，边透过车窗看着远处，希望可以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就是他。”
　　“你咋那么确定？你……”二狗被他肯定的语气吓了一跳，转过头看向周寄的脸，周寄因为着急，忘了戴上墨镜，也或许是他不想戴，不管是什么原因，二狗都看见了周寄那双承载了星河般的眼睛，愣在了那里。周寄拿起墨镜想要戴上，二狗抢过了他手上的墨镜，直接从后座钻到了副驾驶上，一把拽下了周寄的口罩，露出了那张二狗十分熟悉的脸。“小天……”二狗不说话了，手里攥着周寄的墨镜和口罩，双眼紧紧地盯着周寄的眼睛。
　　“狗哥……是我，我……”
　　二狗没有给周寄解释的机会：“刚才过去的是黄霸天吧？你也不认识别的黄皮子了。”
　　“是他。狗哥，你听我说，我……”
　　“知道是谁了就好办，咱们先去我家，我有办法把他弄来，开车吧。”二狗系上了安全带，靠在座椅上，低着头一言不发。
　　“我……”
　　“开车的时候别说话，正事要紧。”
　　周寄听了他的话，也不再说什么。
　　到了二狗家，二狗很郑重地画了一张符，拿到周寄面前，贴在了他的脑门上，口中念念有词，念完后拿下符咒点着，扔在地上画好的阵法里，二狗向着地上虚抓了一把，说了一声：“还不来？”就看一只小黄皮子出现在了阵法里。
　　“黄天霸！还真是你，你咋还阴魂不散呢？你又缠着小天，不是，周寄干啥？！”
　　“我也想说呢，又是你？我躲着你都躲不过去”黄天霸生气地趴在了地上，小眼睛滴溜溜转着，四处打量，最后对着周寄“还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不是不想找这个狗子了吗？”
　　“你说谁狗子呢？我看你是欠收拾了，你等着，你看我今天咋收拾你！”
　　“说你呢！狗子！”
　　“你再说一遍，把你能耐的，半大的黄皮子还想出来当堂主，你真是不知道自己该姓啥了！”
　　“咋的，那也比你混吃等死强！狗子，狗子，狗子！”
　　“小崽子，你等着，你看我不揍你！”二狗说着就要去揪黄天霸的后脖子。
　　“我看过了，柳仙不在家，我可不怕你！”黄天霸看他要下手，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直接扑向二狗肩膀，眼看着伸出来的爪子就要抓破二狗的衣服，周寄一把拽过二狗，二狗重心不稳，撞在了周寄胸口上。黄天霸扑了个空，落在地上立即转身再次扑向二狗，周寄赶紧把二狗拦在身后，举起手作出格挡的动作，黄天霸一口咬在了周寄的手臂上，周寄手臂向下用力一甩，把黄天霸摔在了地上。黄天霸摔得有点晕，二狗看准机会，拿了一个笼子，把他罩在了里面，又拿出符咒贴在了笼子上。
　　二狗贴完符，坐在地上，看着又蔫吧了的黄天霸，伸手在笼子上拍了一下：“这下老实了吧，你还蹦跶吗？还想挠我，还敢咬人，反了你了，不好好在家修炼，还敢出来嘚瑟。”
　　“你别说了，磨叽死了。”黄天霸缩成一个球，把头埋进了爪子里。
　　二狗看他那样，觉得有点无趣，又很没面子，站起来排掉裤子上的灰，坐在了床上，看着站在那捂着手臂的周寄：“你手咋样？”
　　周寄放下捂着伤口的手，手臂上有一小排牙印，中间还有尖牙留下的小洞，洞口处已经发紫。“没事，伤口不大，之前你也因为救我被咬过。”二狗没说话，给周寄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周寄看着绑得很丑的纱布，对着二狗笑了笑。
　　二狗觉得，周寄的笑容比金天还要好看，就像连绵的阴雨后，从乌云中透出的阳光，让你觉得，这个世界美好又充满希望。二狗莫名想到了“霁月光风”这个词，白仙曾经用这个词形容过柳仙，讲了大半天，二狗才搞明白意思，二狗并不相信，因为柳仙给他的印象是暴躁又小心眼的，一言不合就要缠脖。今天，二狗看到周寄的笑容，只觉得，这样美好的词就应该都用在周寄的身上。二狗有一瞬间晃不过神，坐在那呆愣愣的没有说话。周寄手臂上的伤口提醒了二狗现在面临的麻烦，二狗又进一步想起了金天的不辞而别，周寄不知原因的隐瞒，他的心如同坐在钟摆上，随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而忽上忽下。他自卑地认为是自己太差劲，才让恢复记忆的本应是社会精英的周寄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很想质问周寄，但是对方刚刚因为自己受了伤，他也想干脆就不理周寄，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可是，一个月的相处，让二狗不甘心，明明已经是默契的朋友，怎么就突然不愿意相见？
　　周寄看二狗半天没说话，走到了二狗身边：“狗哥……”
　　“我叫李由，而且，我还比你小两岁。”二狗被自己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吓了一跳。
　　“李由，我……”
　　“你的伤口是不是得打狂犬预苗？”二狗打断周寄即将说出口的解释，指了指周寄的伤口。
　　“打啥狂犬预苗？我又不是狗，被你咬了才打狂犬预苗！”黄天霸不愿意了，站起来冲着二狗呲牙。
　　“小孩家家的，别啥都跟着掺和，活人的事，你懂啥，消停眯着，等柳师傅回来处理你！表现好的话我可以考虑不告你的黑状！”
　　黄天霸一听柳仙，立马消停了，又缩成了一团。
　　“你赶紧回家休息休息吧，一会天都快亮了，或者你去挂个急诊看看。我也累了。”二狗对周寄下了逐客令，只是有点后悔，为啥自己还这么啰嗦。
　　“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睡觉吧。”
　　周寄说完就走了，只留下二狗和黄天霸，相对无言，默默看着黑夜变成白昼。
　　二狗人生中第一次失眠了。他仔细思考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却又想不出什么，只能躺在那看着天花板发呆。
　　他躺到中午才被黄天霸的吵闹声从床上拽起来，到货架上拿了一根火腿肠丢给了黄天霸。洗了把脸之后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及拉着拖鞋，顶着黑眼圈去开店门，刚打开卷帘门，就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看到二狗，露出了雨过天晴般的笑容，拎着袋子就进了屋。
　　“吃午饭吧。”周寄把保温饭盒拿出来，打开盖子，摆在桌子上，一罐杂粮粥，一个馒头，两个小菜，看起来清淡可口。
　　二狗没有缓过神，听从指令默默坐下，拿过筷子开始吃饭。二狗觉得这饭真是好吃极了，迅速消灭干净，吃完后看见坐在对面的周寄，想起了昨晚的遭遇，有点不好意思：“那个啥，忘了问你吃没吃了，我都吃没了……我的意思是，挺好吃的。你咋来了？”
　　“我吃过了，来给你送饭。”周寄满脸笑意地看着二狗，伸手拿掉了二狗嘴角的米粒。
　　二狗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哦，谢谢啊，你疫苗打了吗？”二狗开启了他的尬聊模式。
　　“打了，上午去的。”
　　“啊，那个啥，那个，疼吗？”
　　“不疼。”
　　“嗯，得打几针呀？”
　　“三针，一周一针。”
　　“啊，那就是下周还得打。”
　　“是呀。”周寄看着二狗，忍不住笑了。
　　吃完火腿肠的黄天霸听着他俩的对话，尴尬地脚趾抓地，实在忍不住了：“你俩磨不磨叽，能不能说点有营养的！”
　　“火腿肠还堵不住你的嘴？”二狗又拿来一根火腿肠扔给了黄天霸。
　　“你准备怎么办？”周寄指了指黄天霸。
　　“咋办，凉拌！我准备给他送回去，但是我试了，我叫不来他爸，他爸道行太高了，根本就不会搭理我。”
　　“不如你问问他住在哪，开车送他回去吧。”
　　“我又不会开车，也没有车，再说了，他家，肯定在哪个野树林子里，上哪找去呀？”
　　“我可以开车带你去。”
　　二狗有点受宠若惊，“不用不用，等柳师傅回来就好了。”
　　“哎呦，你只想你柳师傅，就不想想我吗？”身后响起了白仙的声音，一个少年和一个绿衣青年站在二狗身后。“这不是金天吗？你这肉身也挺不错呀，难怪黄天霸非得缠着你。”
　　“他现在叫周寄。刺猬，柳师傅，你俩啥时候回来的，为啥不提前通知我？”二狗站起身，很高兴的搭上了白仙的肩膀。
　　柳仙轻轻拂掉了二狗的手，“今天早上回来的。”
　　“还好还好，今天早上回来的……”二狗小声嘀咕着。
　　“你在那说什么呢，说给我听听？”白仙很是八卦的拽住了二狗的手臂。
　　“没啥，没啥，对了，柳师傅，这黄天霸又来了，缠上周寄了。”
　　柳仙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道了，黄天霸在柳仙面前，乖得像个小耗子，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交代了个明明白白。
　　上次黄天霸破纱窗走了之后，根本没回家，他一直惦记着金天，但又害怕柳仙，不敢离得太近，就一直观望着，直到金天偷偷离开。那天下午，黄天霸正在睡觉，迷迷糊糊地刚睡醒，就看到金天自己在大街上游荡，他以为金天是受了柳仙的命令要去干什么，就一路跟着，想看个究竟，结果发现，周寄竟然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上。金天回到肉身变成周寄之后，十分纠结，没有回去找二狗的意思，黄天霸看在眼里，觉得自己的机会到了——这个人正是魂魄不稳的时候，他的天资也很高，功德也厚，如果可以当他的出马仙，那可真是事半功倍，只要自己这次注意，不要轻易露了实力，不要再遇上那个倒霉的二狗，就一定能成功。就这样，他再次踏上了追求堂主之位的路途。结果没想到，这个周寄，最终还是回去找二狗了。黄天霸一开始不敢露头，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二狗每次都是自己来，他推测，柳仙和白仙可能都不在家，才敢出来试探二狗。结果，落了个“虎落平阳被犬欺”的下场，更想不到的是今天柳仙竟然也回来了。
　　柳仙听了黄天霸的自述，很是耐心地教育了他一番，并联系了黄三，把他儿子带回家去。
　　黄天霸心里很难受，自己的追梦之路再一次被柳仙封堵，他要被遣返回家了。
　　二狗心里很难受，他想，如果没有黄天霸闹的这一出戏，金天，不，是周寄或许永远不会来找他。
　　周寄心里也很难受，他想跟二狗解释，但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只有柳仙和白仙神清气爽，柳仙这次从山里回来，精神好了不少，白仙也格外开心，并且它的化形看起来长高了一点，应该是修为又有所精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