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寄余生》七月的小珍珠

11、第 11 章

　　“我吃完了，你说吧，是不是在我家安监控了？”二狗艰难地把最后一口面条咽进去，开始“审问”周寄。
　　“没有。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打招呼就回了自己的肉身吗？”周寄的眼睛盯住了二狗。不等二狗回答，继续说：“我那时候看到赵大爷，就想起来了，我接受不了。”周寄说得很慢，边说边回忆。
　　那一天，二狗带金天到赵大爷家吃饭，当金天看到赵大爷的那一刻，他就想起了自己是周寄，是赵大爷的主治医生。那天做完手术，周寄虽然很疲惫，但是内心中是高兴的，因为他的手术成功了，而且远比预期要好，他换好了衣服，准备回家，当走到二楼的楼梯上时，却突然头晕目眩，直接失去了直觉，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街上游荡，并且忘记了自己是谁，后来就被二狗捡回了家。那时候的周寄很懵懂，只觉得二狗让他安心，当他想起一切之后，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崩塌了。他不能接受这个世界竟然有鬼，也不能接受手术的成功和自己身上发生得意外竟然是因为二狗那个莫名其妙的“逆天改命”的阵法，周寄很惶惑也很匆忙地回到了自己的肉身。
　　当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似乎一切都随着自己醒来而结束了。他开始恢复自己的身体机能，但也是在这个时候，周寄发现自己失眠了，平时睡眠很好的他莫名其妙地开始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二狗的那一双笑眼，之前跟二狗在一起的生活总是突然地出现在脑海里，周寄很迷惑，那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鬼魂？禁不住折磨的周寄凭着记忆找到了二狗家，他整天整天地守在那，看到了二狗进进出出的身影，周寄相信了，之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当这一切都被证实了的时候，他更睡不着了，他想念二狗，想念他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的样子，更想念跟二狗在一起时灵魂上的皈依感，他想，他是喜欢上二狗了。对于周寄来说，这很好接受，他一直就是喜欢同性的，之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他有过男朋友，但那个时候，是对方付出的更多一点，周寄没有过什么牵肠挂肚的感觉。周寄不知道怎么解释之前的不告而别，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和自己从小的世界观不符合的现实，更让他不安的是，他清楚地感觉到二狗只是把他当朋友，他的喜欢对二狗来说或许是一种负担。但是他忍不住，就开始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二狗面前，直到被二狗拆穿，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他没法解释，他怎么说，难道要说自己喜欢二狗吗？说出口了或许二狗会揍他。好在二狗没有追究，他就以朋友的名义留在他身边，并制订了计划，想要一步步打动二狗。
　　没想到计划刚开始，就在医院看到了依偎在吴薇身上的二狗，周寄那一刻有点生气，又很无奈，赶着做完了手术，晚上去看二狗，很过分地趁人之危，在二狗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把人抱在了怀里，进而得寸进尺地在早上质问二狗，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他，又很小心眼地探问二狗对吴薇的感觉，他希望二狗否认，但是二狗竟然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周寄只能趁着自己情绪失控之前逃走。他想，如果二狗真的有了喜欢的女孩子，自己还是离得远一些比较好，不要打扰了二狗正常的生活。
　　当然，周寄告诉给二狗的，是省略了喜欢二狗这一个情节的版本，他准备好了坦白，可到了二狗面前，他却不敢说了。就把为什么那天突然走了解释成认为二狗不够朋友，有了喜欢的女孩子不告诉他。
　　“啊，这样啊，你的意思是我这个人不够哥们意思，有了喜欢的女孩不告诉你？你咋这么小心眼？你还好意思说啊，你，那时候不告而别，又鬼鬼祟祟地回来，莫名其妙地跟我玩角色扮演，你还好意思埋怨我？将近两个月微信也不爱回，找你你就说忙，我要不是在医院看见你了你是不是还准备继续忙啊？你还来埋怨我！！你是不是有病？！！”二狗越说越生气，最后干脆站起来，红着眼睛忍住骂人的冲动，在屋里走来走去。
　　“李由，你别生气……”周寄有点心虚，仔细想想自己是挺过分。
　　“然后呢？你还没说你为啥知道吴薇来我这？”
　　“我后来来过几次，每次都看到吴薇在这。”
　　“就这样？你咋想的？你咋回事？吴薇在这跟你来不来有啥关系，你该不会是喜欢吴薇吧？”二狗狐疑地看着周寄。
　　周寄的脸色变了变，又恢复了正常：“不是，其实我……”周寄站起来，拉住了二狗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却不再说话了。
　　“咋的？”二狗被他抓的有点疼，却也没把胳膊拽回来。周寄只是看着他，眼神闪烁，既不放手，也不说话。二狗的心里很复杂，他很委屈，还看不起自己，怎么就能让人像对待小猫小狗一样说扔下就扔下呢，还是两次，问题是，周寄每次向他露出个笑脸或者招招手，自己就又巴巴地贴上去了，二狗想到了在网上看到的一个词——舔狗，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狗，还是不怎么可爱的那种，被周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这应该是朋友间的相处方式吗？二狗本来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就过去的，毕竟也没什么大不了，也没有规定好朋友就要天天在一块，但是周寄竟然还要来埋怨他，他也是有脾气的。如果周寄真的喜欢吴薇的话，他也可以帮他牵牵红线，也可以不介意的。想到这，二狗觉得不对劲，为什么要介意？他明明不喜欢吴薇呀，他介意什么？就在二狗觉得自己马上要得到一个正确答案的时候，周寄开口了：
　　“其实我，我……”周寄向前走了一步，几乎就要把二狗拽进自己怀里。二狗看着周寄渐渐发红也渐渐坚定的眼睛，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脖子蔓延到脑后，让他的头皮发麻，心脏开始剧烈跳动，四肢的血液几乎停止了流动，二狗觉得自己的手此刻有些颤抖，心里的声音逐渐清晰，他就要知道那种感觉了，他也很想知道周寄要跟他说什么。
　　“你俩干啥呢？比谁眼睛大呀？别比了，二狗就你那眼睛，跟谁比也比不赢。”白仙的声音突兀地出现了。周寄赶紧放开了二狗，二狗回头看看白仙，瞬间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老刺猬，你有病吧！我眼睛大小管你啥事，咋哪都有你，你能不能消停地就在堂口呆着？”
　　“你咋跟师傅说话的？有没有点规矩，是不是最近过得太舒坦了？”白仙上来就给了他一巴掌，二狗刚要还手，就被周寄拽住了。
　　“我是来告诉你，你那个赵大爷柳仙找阎王帮着照顾了，下辈子能投身个好人家，你还来劲了。咋的，周寄在这你就厉害了？真是，看着你这怂样我就生气，我回去了。”白仙翻了个大白眼，消失了。
　　二狗听到赵大爷，气突然就消了，他又坐下了，低头不知道想什么。周寄把手放在了二狗的肩膀上，想说点什么，可刚才表白的勇气被白仙打断了，现在似乎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他得重新整理一下情绪，安慰一下二狗。他还没整理好，就感到二狗的肩膀正轻轻抖动着，他低下头去看二狗，看到二狗的眼泪正不停地顺着脸颊流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二狗想了想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觉得自己真是太可怜了，父亲去世了，母亲不要他，小时候疼他的赵大爷他也救不了，亲手安置完赵大爷的骨灰，回来就开始莫名其妙地跟周寄吵架，有什么吵的，真是很莫名其妙，越想越难过。他这些天一直压抑着，实在是太难受了，此刻感受到周寄伸出手来摸他的头，他再也忍不住了，抱着周寄的腰哭了个痛痛快快，哭着哭着，二狗的意识逐渐模糊，最后，竟然睡着了。
　　二狗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睡醒了，又抱着周寄的腰哭个不停，整个人靠在他身上，周寄轻轻拍着他的背，俯下身抱住了自己，在他耳边轻轻说着话；可是二狗就是听不清他说了什么，只感觉周寄的呼吸就在耳边，像羽毛不停抚弄二狗的耳朵，他的耳朵发起了烧，跟着脸也发起了烧，二狗放开了周寄，浑身脱力了一样，看不真切，这时候突然飞来了一只蝴蝶，漂亮极了，在房间里没有规则地飞舞着，二狗只顾着看蝴蝶，更听不到周寄说什么了；蝴蝶飞着飞着，划过一条弧线，飞向了周寄的脸，越来越近了，二狗想抓住它，却抬不起手，只能看着蝴蝶飞得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周寄的嘴上；二狗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抓住了那只漂亮的蝴蝶，可还没等仔细打量，那只漂亮的小东西竟然就那么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二狗懊恼极了，去看蝴蝶停留过的嘴唇，那上面好像粘了什么东西，二狗伸出手，就像之前抹去周寄嘴角的冰淇淋一样，轻轻碰了碰周寄的嘴唇，感觉到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仿佛碰到了刚才那只蝴蝶轻薄的翅膀，翅膀一动一动的，二狗的心也跟着一动一动的，手指忍不住轻轻摩挲，却总感觉缺了什么。房间里的阳光很不真实，周寄看起来也很不真实，二狗把自己的脑袋向前凑了凑，摸到了周寄的后脑勺，仔细看着那双翅膀，周寄不再说话了，低下了头，二狗想，蝴蝶的翅膀怎么不动了？他突然想要尝一尝翅膀的味道，抬起头，闭上眼睛轻轻吻了上去……二狗觉得有什么东西从心里生长出来了，他看见了周寄如繁星般璀璨的眼睛，像是有什么魔力，把他牵引进去，他渴望周寄的拥抱，就在他准备紧紧抱住周寄的时候，周寄也化作一阵青烟消失了，那只蝴蝶又出现在了二狗眼前，二狗有些慌张，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只能紧紧追着蝴蝶，被蝴蝶带到了一片黑暗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前方传来一片微光，他看见周寄正和一个女孩子拥吻，他看不清那个女孩子的脸，只觉得心里难受极了，想过去拽住周寄问个明白，可是他要问什么呢？二狗还没有思考出该怎么办，周寄似乎看到了他，牵着那个女孩子的手向二狗走了过来，二狗本能地想逃跑，但他动不了了，他看着周寄越走越近，越走越近……在二狗尴尬难过得就要喘不过来气的时候，他终于醒了。
　　他依然抱着周寄的腰，周寄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二狗没有动，想着如果起来的话蝴蝶是不是要出现了，又一想，不对，大冬天哪来的蝴蝶？他的手松了松，周寄感觉到他醒了，赶紧把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了起来，蹲下身轻声说：“我去给你倒点水。”说着准备起身。二狗一把按住了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还没从刚才的梦境里缓过神，只是低头看着周寄，从眉毛到眼睛，又到鼻子，最后盯住了周寄的嘴巴，梦中嘴唇的触感还停留在二狗的指尖和嘴上，二狗不停回味着那个吻，脸上开始热了起来，像梦里一样，他整个人都开始热了起来。周寄乖乖单膝蹲在地上，等着二狗说话，二狗又把目光放在了周寄的眼睛上，想着梦里那双把自己牵引进去的眼睛，就是这样的一双眼睛呀，他突然明白了之前的那种感觉，知道了所有欣喜、失落、黯然神伤的原因，就是因为这双眼睛，他爱上了这双眼睛，也爱上了这双眼睛的主人。
　　二狗终于找到了答案，可是他更加不知道怎么办好了，周寄如果不喜欢自己怎么办？二狗脑袋里一团乱麻，可又不能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呆着，二狗开始寻找话题，他突然想起来睡着之前周寄很激动，好像是要跟他说什么的，二狗想知道周寄要说什么，就开了口：“那什么，你之前想跟我说啥，说什么来着？”

作者有话说

　　可以给我留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