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凉》在当下

6、第 6 章

　　站在南山绝顶处向周围眺望，太行山脉在这里显得愈见高耸了。夏秋季的早间或者小雨刚过的时候，雾绕山间山入云，松立霭上霭浮天的自然景象定会宛然呈现。再往下细瞧，层级的梯田一路铺开，陡然出现零丁几十户人家。这几十户人家在群山的笼罩中，如同尘封于世的古老庄园，在这里沿袭着亘古难变的故事，任时光辗转，一天天，一代代地老下去。
　　太阳又一次从东山升起，穿过树梢，照在青岱村的四合小院里的时候，西屋老秦头一如往常般地拽开门栓，里穿白体恤，外搭蓝制服，手提尿盆，悠悠然向茅房走去。堂屋的夏老头依然在劈柴声中醒来，走出屋门伸伸老腰，接着烧火做起了早饭。当太阳升起丈把高时，后院的王老头和王大婶端着碗过来了，坐在动物门前的门墩上拉起了闲话。
　　他们的话题还是东家长，西家短的琐言琐事。这次的与寻常也无甚差别。
　　“庄稼靠人才能长，离人一天草长荒，你瞧以前冯老头在的时候，他家庄稼地里头还见过草吗？这会呢，草长得恐怕连地里也进不去了吧！”后院的王大婶感叹着。
　　“就是。冯老头在的话，忍心瞧着庄稼长成这样，那还不叫老汉心疼死吗？……哎呀，想想人呀，糊里胡涂一辈子图个啥？你瞧冯老头倒是直直地为他孩子受了一辈子，后来是跟他孩子去了城里，可第二年春天回来，瞧瘦得都没了个人样，几个月不就死了？”西屋的郭大娘也跟着感叹了起来。
　　这时候，王老头从东屋的门墩上往东挪了几步，悄悄地说：“你们不知道吧，冯老汉呀，其实一半是让饿死的。”
　　夏老头连忙打住王老头的话道：“别瞎说，这叫冯老汉儿子知道了，不是招罪吗？快别乱说了，就是实事，也不能再传了。”
　　接着他们又闲说了一些别的话，各自回家收拾去了。
　　几年过去了，春阳、夏花、落叶、飞雪并没有错过这里的任一角落和任何一片青砖瓦片，只是四合院的老秦头和夏老头也相继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