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踢月亮》青酱九层塔

2、Chapter 02

　　Chapter 02
　　顾何最后也没去医务室，撇下沈澈，独自去老师办公室补了报道手续。在班级座位表上，她看到了孟季凡的名字。
　　孟季凡不仅也考上了韶高，还跟她分到了一个班，甚至就坐在她的后桌。

　　这事让顾何一整天心情极差。
　　领校服，收拾寝室，浑浑噩噩地做完所有事，已经是深夜。
　　此时她毫无气力地躺在床上，室友们聊的八卦成了她的催眠音。

　　“就十五班门口啊，盛敏瑜超猛，听说情书都没送到澈神手上就被她撕了，接着就给了那女的一巴掌。 ”
　　“卧槽，真的假的？”
　　“这还能有假？那巴掌声，不要太清脆啊，整个教学楼都听到了。”
　　……

　　第二天一早，顾何是被床下的湿濡弄醒的。
　　掀开毛巾被，果然，一片殷红。
　　不敢吵醒室友，她猫悄着洗好床单衣服，把卫生巾塞进书包，蹑手蹑脚出了寝室门。

　　走到教室才不到七点，顾何是第一个到的。她吃完早饭正在喝水，有人从门口进来。

　　女生背着书包跑到她座位，自来熟地捏顾何的脸：“校花同学，你来的好早！”
　　顾何差点被这个称呼呛死，勉强平复下来，才看到女生校服胸牌上的名字——
　　盛敏瑜。
　　传说中沈澈那位打人响得如打雷的女朋友。

　　“我不是，班……班长早。”昨天去补手续的时候，班主任高鸿发告诉过她，班里已经选好了班委，盛敏瑜是班长，沈澈是物理课代表。
　　“叫我小九就好了呀！”盛敏瑜一把挽住她，“你有空吗？陪我拿军训服好吗？”

　　顾何答应了。
　　一路上都是盛敏瑜说话。眼前的小姑娘可可爱爱的，顾何实在无法把她和室友口中的母夜叉联系起来。

　　拿好衣服回来，校园里逐渐热闹起来。
　　“欸~”两人经过物理办公室，盛敏瑜故意捣捣她，“你是不是竞赛也很厉害呀！”
　　“？”顾何不知她何出此言，只是诚实地摇头，“我物理不好的。”

　　盛敏瑜露出一副‘你再给我装’的神情：“今年的竞赛夏令营，只有你和阿澈没来。我阿伯拿着你的报名表大骂阿澈，叫他莫装逼，小心你是位世外高人女学神。”
　　“……”报名表是有照片的，顾何突然明白为什么昨天沈澈会认出自己。她低了低头，很认真地反驳，“我真的不是……”
　　“那我不管。”盛敏瑜拉住她，一想到昨天在楼上看到沈澈给她擦脸的那一幕，语气就激动得像媒婆，“学神妹妹，你觉得我们阿澈怎么样？”

　　“我……”顾何微微皱眉，只把这问题当作正牌女友对她的试探和示威，斟酌着一字一句答道。
　　“也就，一……一般吧。”

　　两人说着转过了弯。
　　下一秒，沈澈出现在拐角处。
　　男生斜靠着墙壁，校服半敞着，手里拿一堆物理资料。他应该在听歌，一只耳机挂在耳朵上，另一只随意耷拉着。像是没睡醒，随意捋了捋头发，漫不经心看了她们一眼。

　　“阿澈！”盛敏瑜惊喜大叫，把军训服往他怀里胡乱一塞。
　　她扯扯他袖子，沈澈就任命地俯下身子听她说话。
　　只见盛敏瑜掩手在他耳边，先望了顾何一眼，然后转头，满嘴跑火车故意笑着说：“阿澈，你老婆真的好漂亮~”

　　“……”
　　她毫无避讳地说完这句话就跑了，只剩沈澈顾何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末了，还是顾何先开了口，心虚地问道：“那个……你来了多久了，是帮盛老师拿东西吗？”
　　“刚到，路过罢了。”沈澈说着，捡起零星掉落在地的几件军训服，直起腰时，顺手把顾何的那些也拿过来。
　　她心下稍安，尴尬地朝他挤出一个生硬无比的笑。
　　“谢谢。”

　　沈澈脸上神情莫辩，扁了扁嘴，似乎是不打算跟她说话。将手上东西整理好，他转身离开，然而没走几步却又仿佛改了心意。

　　站定，他转身，也朝她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少年脸上锐角很多，同样弧度的笑容，放在他身上就要锋利得多。

　　他摘下耳朵上那只耳机——
　　“不客气，学、神、妹、妹。”

　　*

　　高考班军训的时候，高一十二班的讲台上，盛福正操着一口粤语讲题。

　　在韶高，竞赛班的学生是食物链顶层的生物。竞赛赛程长时间紧，为了有更多时间准备，所有官方活动他们都不用参加。

　　作为竞赛班的编外成员，金牌教练的关门弟子，沈澈自然也有这种特权。他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座位上，左手撑头，右手转笔，正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发呆。
　　当初他嫌韶高没空调，暑假又热，就直接鸽了竞赛夏令营。盛福正直，不愿给他开后门。翘班的结果就是他不仅要上高考课，竞赛班的日常训练也不能落。

　　操场此时传来一声高过一声的号子声，一排又一排的绿色人点变换着，时而立正稍息，时而踢着正步，夹杂着口号声，好不热闹。

　　他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她。瘦瘦的一个人点，站在第一排。全部人向左转，她偏偏向右，收力的时候还没站稳，差点倒在后排同学身上。
　　方阵顿时纪律涣散，爆发出一阵哄笑。

　　再然后，就见她被单拎出来罚站。华南九月的日头依旧毒辣，此时就尽数倾泻在她身上，却也让整个操场上都只有她一个人在发亮。
　　小小的，就连影子也只是短短的一寸，形成一个孤单的光点，站在绿色的草地上，闪闪地惹人怜惜。
　　所有人都是她一人的陪衬，操场是舞台，而舞台中央光束追逐的只有她。

　　被前桌的声音打断思绪，沈澈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看了她多久。
　　目光收回来，他挑眉：“什么？”

　　“问你等下要不要去打篮球？”前桌顺着朝窗外望去，其实也不知道沈澈究竟在看什么，但还是不怀好意地推推他肩，“哦哟~好可爱啊。”

　　沈澈目光暗下去，剐了男生一眼。
　　“可爱吗？”他撇了撇嘴，随手撕了张草稿纸，乱写乱画起来。
　　“也就……一般吧。”

　　*

　　操场上，红色的塑胶跑道被晒出一股烟味。
　　其他同学都被放了休息好几次，只有顾何一个人还站在太阳底下。她身体不错，倒没觉得中暑或不舒服。
　　就是……身体某处的暗流一直在汩汩而出。

　　在内心预演了无数次之后，又一次集合后，顾何终于鼓起勇气喊了报告。
　　人有三急，绕是处罚，也没有不让人方便的道理。教官给了她五分钟解决。

　　顾何挪着步子，好不容易捱到教室。打开书包，明明装进去的卫生巾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情绪有点激动，又是一股暖流而下。恍惚间，她有种什么布料被浸濡的幻觉。
　　又或许，那并不是幻觉。

　　顾何没有犹豫，越过后座，径直翻起孟季凡的抽屉和书包，然而并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越是这种情况顾何反而越镇静，比起浪费时间在这里找，还不如去小卖铺买包新的。她先是从书包里拿了钱夹，为了以防万一，她又从桌斗里捞出校服外套，将两只袖子系在腰间。
　　从后望去，校服下摆正好能将臀部完全遮住。

　　去小卖铺的途中要经过露天小球场，一群竞赛班的学生在打篮球。顾何没什么闲情逸致欣赏，正准备匀速且缓慢地徐行通过，就听见背后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喂！”
　　转头，是沈澈。

　　他微微出了汗，整个人都散发着温热，快步向她跑来。也许是打球的缘故，他少了几分早上的冷淡，举手投足都逸出舒泰的少年气来。
　　沈澈还没开口，顾何就仿佛率先缴械投降似的。“我……我肚子疼上厕所。”她说。

　　沈澈哦了一声，眼光落到顾何右手：“上厕所还带钱包啊？”
　　“……”

　　以为她是军训偷懒，沈澈没有挑破，指着远处的篮球架，直接说出来意。
　　“你外套能不能借我们一下，球被夹在篮筐上了，得用个什么东西弄下来。”

　　顾何支支吾吾地，只觉得现在比刚才罚站更让她难熬。

　　“我看你系在腰上，应该是不穿啊。”沈澈眼光落在顾何腰肢上，虽然不知道她为何造型如此，但这样一系，倒显出她的曲线来。
　　“我是不穿……”

　　“那就是怕弄脏？大不了我给你洗就是了。”
　　“不用不用不用。”顾何小手疯狂摆动，但多余的话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沈澈叉了腰微眯起眼睛，盯着顾何那副有苦难言的模样，内心突然升腾起逗弄她的心思。
　　他扬了半边眉毛，声线慵懒调侃道：“昨天是书包，今天是校服，顾何，你全身上下都是宝啊！”
　　其实他们知道够下篮球的一百零八种方法：用鞋砸、撇树枝戳、叠罗汉捞……

　　但他就想要她的校服。
　　谁让她说他一般的。

　　突然。
　　“沈澈，你他妈泡马子呢？”篮球场篮筐下有人朝他们大吼，“滚回来让老子骑！”

　　尴尬升腾到极点。
　　“算了算了，”沈澈咳了几声，用手扶额，“我走了。”
　　顾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在他离开前轻扯住他衣袖。
　　“我借。”

　　目送沈澈走回篮球场，顾何视线收回来。刚才她仔细看了，校服上并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此刻她不敢转身，更不敢光天化日下检查裤缝，只得贴着墙壁横脚蟹般倒着走。

　　穿过荣誉墙就到小卖铺了，荣誉墙上，指导老师盛福的照片尤其的大。这面墙上的学生一半都是盛福培养的，作为韶高物理竞赛的王牌，他可以说得上是整个学校最受尊重的人物了。
　　顾何就摸着墙上的照片走着，正摸到盛福的嘴巴，拐角处就窜出一个人影。那人个子很高，清瘦挺俊，修朗英隽，手上还拿着件校服。

　　顾何立刻半侧过身子，背都死死贴合在墙壁上，整个人紧绷成一张弓。
　　“用……用完了？”

　　沈澈没理她，展开校服，先是搭在她肩上，随即往下一拽，让女孩身子和墙壁之间微微撕裂出一丝缝隙。他的动作很快，双手把持住两个袖子，飞快在她腰际打着结，恍然未察觉他这副样子，也相当于是把持住了她身子。
　　结打得有点紧，顾何想松一松，沈澈也发现了，于是两只手不经意碰在一起，随即又飞快弹开。
　　女生的手指软软的，宛如新生的叶子，男生即使大汗淋漓，手指仍是微凉。

　　他从裤兜掏出自己钱夹：“你平时用哪种？”
　　面上仍是那副冷冷的镇定表情，就是耳根子熟透了。

　　“……”顾何真的想跳楼。

　　而这边的沈澈同样不好受。
　　是篮球场上其他人告诉他为何顾何要那样穿衣服的。他们说艹沈澈你好几把猥琐，你不知道吗，女生那样穿不是热就是出血了，OMG你不会连出血是什么都不知道吧，出血就是……
　　……他当然知道。

　　死一般的寂静。
　　顾何的头就抵在荣誉墙上，盛福照片左侧。沈澈不经意就和照片上的恩师来了个深情对视。

　　照片里的盛福笑着，居高临下地，仿佛一眼就看透了沈澈的别扭心思，望着他的样子就像在捉奸。
　　啪地一声，做贼心虚似的，他一把把手拍在照片上，将老头锃亮的地中海和闪着精光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

　　“日用……”沈澈罕见地语塞，好像每个字都烫嘴，“还是晚用？”
　　“……”顾何双颊鲜艳欲滴，只从唇间蹦出几个字纠正，“不是晚用，是夜……”

　　“知道了！”少年极快地打断她，仿佛再多说一句话都是对彼此的折磨。
　　“你不要乱动……我马上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