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亓似时杦》亓岁

6、未眠寺

　　天色渐晚，竹影轻晃，在寺院朱红墙壁上打下一束摇曳的月光。

　　俩人蹑手蹑脚小心翼翼攀上寺顶，潜伏观察着。

　　整个未眠寺灯火通明，更能隐隐闻到浓烈的檀香，清修的禅寺透出一股华奢味儿，幽寂在黑夜中蔓延。

　　这时好似突然从地底深处传来一声哀嚎。

　　就像杜鹃啼血般的哀嚎。

　　来自灵魂深处的嘶吼。

　　时不予心里某一处的慌张突然被放大，俩人对视一眼，看到了眼中的不安，他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时不予正准备下去探查一番，忽的被七七攥住手腕，七七拉着他压低身子，“嘘。”

　　有两人从小门往外走，面上有粗布遮挡，费劲的抬着个大木桶。

　　“这是最后一批了吧？”

　　他们嘴里谈论着，又好似怕被谁听到，神色慌张的闭上了嘴。

　　最后一批？

　　时不予听的一头雾水。

　　好像是为了验证什么，只见他们往外绕出去，在不远处将那一大桶红色液体倒在寺背后的小沟里。一片暗红顺着早被冲刷出的沟壑往下流，大有血流成河之势。

　　血腥味扑面而来，连俩人离得挺远都闻到了，可想而知有多浓烈。

　　见此场景时不予脸白了白，似是身形不稳的晃了晃。他闻不大真切，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发闷，恶心。

　　倏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圆睁，对上了七七略显深沉的眸子。

　　正月里，年初一过后，皇帝一般都会选在元夕之前到未眠寺院祈愿，祈求新的一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能在未眠寺搞那么大阵仗的，除了皇帝夏乾淮应该没有别人了，所以他在里面？可往年来的没有那么早，这是在做什么？

　　七七看着那他们回去的方向，眯了眯眼，带着他躲到了未眠山背后。

　　落地的一瞬间，鸦雀惊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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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沉寂许久……

　　“我想去看看。”时不予开口，脸上冷静又认真，是他从未展现过的模样。

　　他还未确定七七的身份，这句话也是带了点试探的想法，如若他同意了，再另当他论；如若他不同意……虽然他也没想强求他一同前往。

　　七七一脸为难看着时不予，一手撑着一旁树干，一手背在身后，不时踱步来回晃悠。

　　时不予见状眼底暗了些，是他猜想的那样吗……

　　“你真的想去？”七七面上蹙着眉，不确定似的开口询问。

　　“对啊。”时不予扬起一抹笑，眼中已经清澈见底，但默默攥起了拳头。

　　七七也笑了笑，不再是那副单纯痴缠的模样，眼中是轻飘飘的桀骜，语气仍旧无谓，与两年前初见他时的形象重叠。

　　“那便去。”

　　说罢点脚一踏，不知开了个什么机关，然后时不予脚下就出现了一个洞。

　　没错，脚下。

　　出现了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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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忽的失重感来袭，时不予卡在喉间的一身惊呼卡在喉间，扭头才发现自己被七七带了过去，俩人离得很近，几乎鼻息相触，时不予伸手死死抓住了对方的衣襟。

　　“你！”他脸上是没压住的慌张。

　　“抱歉啊，太久了，我都忘了入口在哪个位置。”七七拦腰搂住时不予往后一放，懒洋洋的说。

　　“抓紧了。”

　　刚站稳的时不予又被七七挥手一带，抓住边上的藤条一跃而下。

　　此时天色已晚，洞口不深，但也只瞧得见从洞口照进月色下的一片天地，看不清周遭的景象。

　　七七想了想，掏出那颗时不予送的石头，轻轻擦了擦，柔亮的白光顷刻洒落，不太亮，但足以照清他们脚下的一小片光景，都是交织的藤蔓和枯叶。

　　“你怎知？”时不予盯着他许久，终于开口。

　　“嗯？知道什么？”七七凤眼一挑，好笑的看着他，“为何知道这洞口？还是知道那颗石头是什么材质？可我猜你更想问——我是谁。”

　　白光拢在俩人身上，四周一片寂静，七七这个前两日一眼都不够看的人现在时不予确是怎么也看不透对方。

　　“你会告知与我吗？”时不予青涩的脸庞上满是疑惑，微微皱着眉，摆出询问的神情，像只楚楚可怜的幼犬，毫无心机。

　　“你想知道我自然知无不言，但不是现在——你不是想进去看看，那便快去，没多少时间了。”七七慢悠悠道，抬起发光的石子晃了晃。

　　“什么意思？”

　　“闻不到吗，那么浓烈的火药味，熏死个人。”

　　“我，我闻不到。”时不予使劲吸了下，发现吸气有些困难。

　　七七看了他一眼，抬手试了试他眉间温度，皱眉道：“有些起热发寒了，应当是午后受了风，只给你一刻钟，然后我便要将你带回去了。”

　　时不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要是真知道你的身份了，还说的准是你将我带回去还是我把你绑回去？

　　不过他没再废话，点点头。

　　俩人顺着难以分辨的路向前摸索，不得不说真是曲径通幽，四处都是枯枝粗藤，潮湿的地粘腻着一层厚厚的淤泥，叫人寸步难行。

　　接着又传来了一股血腥以及檀香混杂的味道，时不予都隐约闻见了些。

　　他转头瞥了眼幽光下七七棱角分明的脸，以及被浓烈气味熏得皱起的眉，脖颈处衣领没完全挡住而露出的一点青紫，时不予再次觉得自己抓住了点什么思绪。

　　明明是寒冬却有着一股令人难以压抑的烦闷。

　　“到了。”身前的七七出声。

　　时不予向前望去，一缕暖橙色烛光顺着藤蔓透出，在微弱白光中尤为明显。

　　“啊——”突然这时又传来了一声刚刚在外面听到的嘶吼，却仿佛被遏止突然间断了声息。

　　那吼声中绝望悲切同起，几乎要淹没了他，时不予呼吸一滞，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僵住了，教人头皮发麻。

　　声音比刚刚听的更清晰了，应当是离得更近了。

　　时不予总感觉，冥冥中有一双手，在推着他去发现什么。

　　他好像无比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不由屏住呼吸。

　　他睁大双眼往凑近了透出的缝隙。